因有另一撥人自曝,唐翎書招呼我們先不去各自搜尋打探,跟他一起去聲音傳來的方向看看。


    唐翎書走南闖北、精於鑽研,他對大自然的熟悉程度遠勝於我,他分析植被和樹木,迅速挑選出最安全的路線,帶著我們悄無聲息靠近。


    又一聲慘叫,近在咫尺。


    我們加快腳步,突然,唐翎書示意我們停下,躲在一簇茂密的葛藤之後。


    我們透過枝葉縫隙,看見一位身材消瘦得如骷髏一般的男人,一手舉著帶血槽的佩劍,一手抓著一根長長的葛藤枝條。男人麵色極度痛苦,他似乎怕極了手中這根葛藤,想拿劍砍,卻仿佛手中的劍有千斤重,壓著他喘不過來氣,更別提移動它。


    男人突然大口喘氣,麵上的恐懼之色拉到極限,他死盯著葛藤的眼睛暴凸,渾身一顫,又一次發出慘叫。


    我們躲在葛藤後看得真切,這男人的情緒太真實,看得我們也是一身雞皮疙瘩,似乎覺得四周有陰風吹過。


    唐翎書的聲音很平靜,他小聲對我們分析說:“這人很有可能出現幻覺,葛藤沒有這樣的效果。”


    “奪命香!”一位護衛兵驚訝的脫口而出。


    其他三名護衛兵隨後也都反應過來,神色中既有對傳聞的恐懼,也有近距離窺見神秘之物的興奮。


    我很佩服這名護衛兵的反應能力,倒也不著急,靜聽紫杉大人分析。


    唐翎書點點頭,繼續說:“附近很有可能存在製作奪命香的原料,保持警惕。看此人身形和打扮,像是冥兵營的殺手。”


    四名護衛兵彼此對視,他們沒有說出口,但我猜他們肯定明白冥兵營和太子府的關係。


    唐翎書也是看破不說破他們的表現變化,又說:“冥兵營的人喜歡夜間行動,現在雖然是白天,但幽穀光線昏暗,倒也適合他們。他們擅長用毒,通常解毒藥也在他們身上,所以萬一中招了也不用特別害怕。”


    “不過眼下看他的情況,深陷幻覺中出不來,照這樣下去,估計幾次反複後能把自己嚇死。”唐翎書的語氣平平淡淡的,我卻從中捕捉到一絲絲的無奈。


    “那,是救還是不救?救的話,出麵嗎?”我問他。


    唐翎書看向我,那小眼神我懂他的意思:跟我想到一塊了。


    考慮到同行的這四位護衛兵可能不理解我話中的意思,於是唐翎書繼續擔當解說的角色:“人,各為其主,但生命還是珍貴的,可以救。咱們如果直接過去當他的麵救他,一方麵,打草驚蛇,另一方麵,可能這人知道敵不過我們幾個,選擇吞毒自殺,這就會把事情變複雜了。”


    “所以,咱們偷偷的救?”一名護衛兵問道。


    “沒錯。”


    唐翎書扭頭看四周地麵,挑了一個小巧順手的石頭,也沒給我們反應的時間,一個甩手出去,一擊即中,外麵那位冥兵營的哥們被打暈穴位倒在地上。


    我也隻來得及給唐翎書比劃了佩服的手勢。


    唐翎書嘴角一勾,聲音仍是壓低的說:“動作輕一點,冥兵營的人通常幾人一起組隊行動。此時隻有一人,要麽其他人也遭遇不測,要麽就是去找救兵,隨時可能回來。跟上我,我們行動快一點。”


    我們學著唐翎書的樣子,彎腰穿過一片葛藤攀爬的灌木叢,躡手躡腳圍站到躺在地上的這位兄弟麵前,觀摩唐翎書搜身、把脈、檢查他的多項生命情況。突然,唐翎書伸進冥兵營胸前衣領內的手輕微一抖,我的心也瞬間揪起來,我知道紫杉大人是多麽行事小心謹慎的一個人,可他的表現,很有可能碰到了什麽致傷的東西。但我不敢現在打擾他,暗暗運功我的雪狼秘籍,把身體反應的敏捷度提到最大。


    隻見唐翎書停頓片刻思考,隨即手如迅雷之勢,從那人衣領裏夾出一隻墨綠色的小肉蟲,小肉蟲因為被抓住而使勁蠕動身軀。我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就聽見不遠處出現有人行走靠近的聲音,我和唐翎書對視一眼,招呼四名護衛兵原路返回,又躲到剛才的葛藤叢後。


    我們剛蹲好,就看見兩名冥兵營的殺手出現,兩人也都是骨瘦如柴的身形。其中一名中等身高,和地上躺著的那位打扮相同;另一名,相比要高出半個頭,衣著更講究,佩劍也更陰寒,看腳步和眼神,明顯功力更深厚些,很有可能是其他兩人的上級。


    兩名冥兵營的人看見同伴暈倒在地上,雖立刻環視四周掃視檢查一番,但也並沒有大驚小怪,估計以為隻是迷幻的藥性作怪。高個子簡單檢查地上同伴的身體和脈象後,從懷裏拿出一瓶藥,倒出一顆塞入他的口中讓其吞下。隨後直接把人扛在肩上,和另一人離開。


    我一開始旁觀得很淡定,直到這個高個子把人給輕輕鬆鬆扛在肩上,我有點驚訝:這人的力氣、體力也太好了吧?即使他們枯瘦如柴,但也都是骨架不小的成年男性,體重可不輕。


    隔壁幾個護衛兵也看得目瞪口呆,在場的都是經過各種嚴酷訓練的人,抗沙袋有多沉,大家都知道,何況是個人。尤其人家麵無改色,簡直有點強大。


    等冥兵營的人走遠了,我才想起來,連忙看向唐翎書的手。


    這一看不得了,看得我驚出冷汗:唐翎書的手果然被這隻蟲子給咬了,創口雖小,但泛著詭異的綠色。我相信唐翎書肯定第一時間封了穴位、逼出毒血,可是就看傷口這個情況,總覺得不是很妙。


    見我臉上藏不住的擔心,唐翎書笑了:“現在還沒有異常,別太擔心。”他從身後斜背的包裹裏取出一個帶孔小木盒,把綠色小肉蟲放進去,關好,再把包裹重新斜係在背上。


    “咱們跟上去,看他們去哪。”唐翎書一刻沒耽誤,順著冥兵營殺手離去的方向走去。


    我擔心唐翎書的身體,不再斷後,而是走在他的身後,方便時刻注意他的情況。


    一路上,唐翎書沒有什麽異常,他的追蹤術也發揮正常,準確指向冥兵營殺手的路線。越是這樣,我越擔心,藥效發揮的時間和效果跟一個人的功力和意誌力有關,可能目前隻是還沒有爆發出來。


    就這樣高度戒備的狀態,我們走到一間小木屋前。這間小木屋的風格和閑事先生建造的那間小木屋很不一樣,沒那麽光線通透,沒那麽講究,由差不多粗細的粗樹幹疊加卡扣而成,屋頂是樹皮和樹幹固定。感覺這不能算是一個長期居所,是臨時的遮風擋雨睡覺的地方。木屋四周二十米內沒有綠植,估計是地下埋了石灰和草藥,為了驅蟲。不知道綠色小肉蟲也能驅走嗎?我突然想到。


    兩間小木屋還有一處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眼前的這間小木屋年代久遠,經曆大自然洗禮的歲月感非常明顯。那這裏很可能是當年煙雲澗時期的建築。


    要不要進去一看究竟?這樣的問題我們也沒必要思考,為什麽?因為我們再小心,也還是暴露了。


    左右前後四方而來的破空聲,帶著殺氣、速度和劇毒,向我們展示來自冥兵營的歡迎儀式。


    “迎敵!”唐翎書大聲提醒。


    應聲而起的“嗖嗖嗖”拔劍聲,大家根據此刻的站位,默契的負責所靠近方位的護防:四名護衛兵負責右側和右後方,我負責左方和左後方,唐翎書負責正麵。


    暗器先到,是冥兵營特有的三角鏢。和七星鏢不同,七星鏢本身沒有方向,七個尖角皆可成為割衣破膚的刃尖;而三角鏢有方向,兩長一短的邊,長長的一角就是它的劍尖,就好像我的銀針針尖一樣。三角鏢上有血槽,一是為了平衡方向,另一個是減少使用破損,因為通常冥兵營的殺手會取回對方身上中的三角鏢。


    帶有方向要求的暗器,它的力度和速度相對沒那麽快得驚人。此外,剛和巨蟒生死搏命過,大家的反應能力都有不少的提高。幾個劍花,幾個旋身移步,躲開第一輪攻擊。


    一聲短促的口哨聲,四道黑色人影躍入視野中。


    四名護衛兵二對一,我和唐翎書一對一。


    護衛兵大概對冥兵營的人很熟悉,無論是理論上的研究還是實踐中的交手,所以他們胸有成竹,小心避開浸毒之物,使用雲府特意破解的劍術套路應對對手。


    我的注意力一分為三,一個欣賞學習雲府的破解術,一個盯緊唐翎書的身體動向,最後一個留給自己和冥兵營的殺手對戰。


    本著不暴露身份的前提,我使用的是水氏劍法,唐翎書用的是唐府的功夫。冥兵營能和彩七殺位列殺手組織前列,除了用毒和團隊作戰優秀之外,硬實力是主要原因。我一向沒有輕敵的習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尤其還是苛刻訓練出來的殺手,雖然此刻事關人命和生死,但也是學習的絕好時機。


    眼前的這幾位冥兵營的殺手,和曾經盜用我“藍殺手”身份的那三位殺手的武功不完全相同,那日的三人擅長打配合戰,他們變換陣法,圍攻對手。而現在這幾位殺手,更擅長一對一打鬥,他們在腳法上下了狠功夫,試圖給人措手不及和應接不暇的體驗。我非常喜歡研究腳法,喜歡輕功的人都有這方麵的偏好,所以我特意表現出似乎應接不暇、但還能湊合應對的模樣,於是順利引得對手展示更多更有趣、甚至更玄妙的腳法,他試圖把我逼出破綻,我也確實有好心的“暴露”出一丁點破綻甜頭。


    隻看一個人展示還不滿足,我把注意力更多放在隔壁三組對戰上:對手不同,腳法亦不同。


    然而有人發現了我的意圖,存心不想讓我窺得他們的“法寶”,於是他離開木屋,朝我襲擊而來,並大喝一聲“讓開”,讓和我對決的殺手給他騰空。


    是你呀。我忍住沒讓嘴角露出笑容,新的對手正是我們一路追蹤那三人中的高個子殺手隊長,我很期待與他的切磋。


    殺手隊長攜劍花而來,簡單淩厲、方位穩準狠。顯然,他一直在觀察我。


    我今天帶了把佩劍,但冥兵營的兵器淬毒,我不想佩劍沾上不清不楚的成分,所以至今我都沒有拔劍。不過殺手隊長力氣驚人、內功深厚,我不能大意,於是心裏打起小算盤,同時身形忽變,現學現賣使用對手們的腳法,幾個虛晃就來到候在一邊的前對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落拿走他手中的佩劍。整個過程一氣嗬成,且出乎幾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唐翎書。


    事後唐翎書問我:“你就不擔心他們劍柄有毒?”


    我嘿嘿一笑:“觀察過,沒毒。”


    回到當下的激烈對決。我一改之前的守戰法,主動以水氏劍法進攻殺手隊長。江湖之中,隻要對劍法感興趣的人,都想親眼見識下傳聞中的水氏寒瀟劍法,這位殺手隊長也不例外。


    寒瀟劍法實有十三層,一般族人隻知十一層,雲清麟學到第九層。考慮到前段時間在雲府的遇襲,我此時使用的和當時一樣,都是第九層寒瀟劍法:劍隨意動,劍鋒淩厲,以一敵五沒有問題。殺手隊長的實力算是以一當三,但依然在第九層寒瀟劍法的適用範圍內。


    殺手隊長的劍意又狠又沉重,劍身的血槽裏新新舊舊的血跡如怨靈般隨劍遊走,它們既想把我壓罩住,又想讓我窒息而亡。


    這才是冥兵營的劍術精髓,我突然悟到,緊接著我想到破解之法:冥兵營終究是地府的兵,兵怎能鬥得過王?冥王就是克製之法。我沒有激發體內的雪狼秘籍,但我召喚出人性的凶狠,把劍比作判官筆,以居高勢,審定他的死罪。


    我現在的武功招式,在殺手隊長看來,是視其如塵土的凶殘進攻之法,我並沒有以柔克剛,而是以更硬碰硬,以壓倒性的氣勢,碾滅他。而他隻能承受、節節敗退,在我判筆點上他死穴的那一刻,他別無他法,隻能接受。


    同樣的方式,我以更快的速度解決奪了他兵器的殺手,仍不滿足,衝入雲府護衛兵們的戰場,幾下便搶了他們的戰功。就在我還想解決唐翎書的對手時,唐翎書先一步打暈他,然後抓住我的手,把我用力拽到他的麵前,在我耳邊輕聲卻有力的說:“小藍兒,你醒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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