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澗有三件聖物:以血為引的續命石母、淨心洗魄玲瓏石和融心滅智奪命香。


    奪命香被應用在攝魂令中,通過揮發香味麻痹人的意識,再輔以催眠之術,控製人的行為,也就是所謂的:“攝魂令以令為引,攝取魂魄,鬥轉乾坤”。這種能成功擾人心智並且還能用以製“傀儡人”的香非常難製作,功效少一分無法左右神誌掌控對方、多一分又會損傷腦部使其成為呆傻,所以普天之下,也就隻有奪命香可以攝魂奪命。


    潘語辰剛分享的“私塾奪命香自殺事件”,讓我想起前段時間收到臥夢軒的風信子:北州先後出現四例死亡事件,均是死者自刎,四名死者也均在生前性情大變、做了許多令人發指的事情。死亡的四人分別是商城的縣令、鬱城的首富、雪城和豐城的兩位鎮邊將軍。而經我分析,北州的這四例奪命香自殺事件,分別與邊防、邊防退守安防、邊境物產資源有關。


    而柳州的私塾奪命香自殺事件,則與教育有關。教育乃一國之本,孩童的學識和眼界,能決定未來他們掌握話語權後世界的樣子。全境的私塾分為官辦私塾和民間私塾,其中官辦私塾為皇家朝廷所辦,辦學目的是選拔優秀人才為國所用;而民間私塾以傳播知識為主,也是思想交流的重要場所。民間私塾沒有入學門檻,因而遍布全境、影響極廣。民間私塾多為各地各界人士自發興辦,沒有統一的思想規範,所以教育出來的學生也各有不同。


    民辦私塾除了詩書禮義等內容,還教授一些實踐性的課程,比如:算盤的使用、記賬、紙筆的使用、繪畫和舞蹈等。但大概說來,民辦私塾以公益為主,所以盈利不多,像是厚德書院那種在柳州全州遍布分店的民辦私塾,實屬罕見,確切地說是隻此一家。我跟冷易君以前聊起厚德書院,都是:“嘖嘖嘖”,“這位陳有儒院長也不是位家底厚實的人,他能開這麽多店,要麽背後有位不得了的投資人,要麽他有了不得的盈利方式”。


    這次事件之所以被冠上“奪命香”,是因為陳院長平日裏是人如其名“有儒”:有愛有敬,勤勤懇懇為百姓兒女的教育出心出力。然而,陳院長自刎時說的遺言和衣服裏遺書的內容與他的人設截然不同,是利用書院之便控製百姓兒女的思想與見識,為自己和自己背後勢力助力邪風歪氣的偽君子。這種鮮明對比,如果不是奪命香在其中發揮作用,很難有這種結果。


    所以陳院長是被人刻意抹黑,還是被揭穿假麵具暴露真相?我瞄了瞄雲清麟和潘語辰,大概這個問題他們不會討論。


    而事實則是馬車裏自此沉默了,或許隻我們三個人,還不足以打開這個議題。


    此時夜已深,於是我又躺下,雖睡意淺,但想到接下來幾日要養精蓄銳、保自己的小命,還是得強迫自己熟睡。


    雲清麟的馬車行駛又快又穩,隊伍特意選了另一條路,超過甄明明的車隊。路線從虹州的燕城出發,經過廬城,過虹清兩州州界限,進入清洲江城。


    時值清晨,雞鳴日微出,清洲江城也是魚米之鄉,東邊連綿山側的幾片延綿不絕的稻田盡頭,有一片剛被渲染的朝霞,紅彤彤、鵝蛋黃,看著很溫馨。


    我靠在馬車窗前,眼睛一眨一眨看著朝霞,心裏想:看見晚霞就會見到紫杉大人,看見朝霞也會嗎?又想:算了,這麽危險的行動,還是不見的好。兩個念頭都想完自己皺了眉頭: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這些?但也說明一點:目前還算安全,是風雨來臨前的一片平靜。畢竟,不知道那個地方所在的,還需要悄悄跟著我們;而知道位置的那些人,也好奇我們這趟行動的目的和那裏如今的情況。


    雲清麟的馬車車隊很快駛入江城城中,左彎右繞來到江中月客棧,這是由雲府暗中掌管的客棧,也是和甄明明約定好的匯合點。


    江中月客棧地處繁華街道,確切的說是在繁華的商道上,天尚未全亮,已經陸陸續續不少往來行商的車隊駛入或駛出。所以我們的車隊穿行其中,也不會顯得特別。


    街上早餐鋪也已經開始搭建,甚至有的鋪子已經蒸汽騰騰,第一批早點已經新鮮出鍋。


    潘語辰瞧見我看包子的視線已經粘稠拉絲,便開口問雲清麟:“我聽說江城的早點非常好吃,食材幹淨、用料也實在,尤其商業街上早晨現搭的早餐鋪,都是商人們長期挑選出來的精品,很值得一嚐。”


    雲清麟也是知道我饞貓本性,他囑咐關星軼整頓和勘察匯合點的情況,就先一步抬腳,目的明確的去了對麵從東邊數第三家早餐鋪。


    潘語辰側頭對我小聲說:“他是懂美食的。”


    我笑了笑,回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我和潘語辰兩人慢悠悠走過去,落座發現桌上已經擺好各式早點,不得不佩服早餐鋪的高效。


    “發麵小肉包、鹵汁勾的豆腐腦、豆漿、茶葉蛋、豌豆粉。”因我是清州人、潘語辰社交廣泛見識多,雲清麟也就簡單給我們介紹。


    “謝謝雲大公子款待,這些聞起來就很香!”我特別給麵子的溜須拍馬回道。


    “行了,趁熱吃吧。”雲清麟從桌上木製筷子桶裏挑出三幅筷子,第一雙遞給我,第二雙給他自己,第三雙給潘語辰。


    我忍住沒有笑,裝作表麵很淡定的接過筷子夾了第一個包子,咬了一口,然後整個吞下,回味說:“真好吃!”


    雲清麟嘴角微勾,我突然意識到,好像很久沒見他笑了。


    潘語辰衝著我倆翻了個白眼,生氣的夾了兩個包子,悶聲不吭的一口一個吞掉。


    我心裏想:忍住不笑真是累呀。


    吃完飯去客棧房間休息,坐在床上修研我的雪狼秘籍。轉瞬間上午過去,午飯前聽見院內有車隊進入,起身湊到窗前看,果然是甄明明他們。


    奔波了這麽長時間的他們沒精力跟我們寒暄客套,一隊人安頓好馬和行李,快速吃了飯後也各自回房休息。


    江中月雖是雲府暗中掌控的客棧,為了減少被別人注意,午飯由小二直接送到我們各自的房中。


    菜品有清淡滋補也有下飯:排骨燉藕湯、花椒熱油澆蒸魚、清炒時蔬、蛋花湯和米飯。


    其中排骨燉藕湯讓我很驚喜:藕切塊,煮的粉嫩糯軟,吸入排骨的肉香,口感和味道都非常好。


    下午我繼續修煉我的雪狼秘籍,聽外麵動靜,甄明明兩次進入雲清麟的房間,不知道是他的表現意願滿滿,還是雲清麟善於用人,又或者全都是。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相關的動靜,我沒問,但我猜其他人可能會直接在煙雲澗附近匯合。


    日落時分在房間用完晚飯,關星軼來通知啟程。


    上馬車前,我特意觀察車隊,果然又增加四輛拉貨的馬車,人還是雲府和北齊山莊的兩隊人,說明機密還是得用自己人。


    繼續和雲清麟與潘語辰“共處一室”,明顯此時的氛圍不再輕鬆,潘語辰也是難得安靜,全程沒有說話,她時而盯著手中發簪思考、時而隔著布簾看窗外夜景。雲清麟一直低頭翻看手中書籍,專注得也不知是看得投入,還是也在想著什麽。


    我觀察完兩人後,躺下放空腦子,速度入睡養精蓄銳。


    為了和甄明明的車速保持一致,也考慮到貨物較多較重,雲清麟的馬車放慢了速度,但整個隊伍的行駛速度還是要比一般的商隊快很多。


    關於煙雲澗的真實位置,理論上隻有攻入並剿滅那裏的上一代人知道:武林盟主雲玥琅、聞思山莊聞人思、北齊山莊甄展齊、玉蒼派王義夫、唐府唐彰謙與唐郡陽兩兄弟、潘府潘奕維,這其中玉蒼派王義夫及其家人被滅口、玉蒼派隨即解散,所以如今隻有雲府、聞思山莊、北齊山莊、唐府和潘府五家知道。


    但實際上煙雲澗的位置,臥夢軒知道,我們彩七殺也知道,甚至曾在虹州麓城茶館內高談闊論的無忌和尚可能也知道:雲城,清州的東南角,那裏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二十年前,煙雲澗在江湖上出現,十五年前,雲玥琅率眾剿滅煙雲澗,十五年後,本已被誅殺的煙雲澗兩位門主辰天靈和辰天宇兩兄弟重現人間,他們還攜帶煙雲澗獨有的攝魂令,再次引起江湖血雨腥風。冷易君給我的信風消息中寫煙雲澗傾覆的舊處出現不同尋常的蹤跡,他覺得如果不是孕育出新的妖怪,那便真是有人進去了。總之,時隔二十年,煙雲澗再次重現在人們的武林話題中,攜手三件聖物之一的融心滅智奪命香大開殺戒。


    不管如今的“煙雲澗風雲”是否為當年的煙雲澗所為,也不管背後是哪一股勢力精心策劃布局,重探煙雲澗是非做不可,並且這一次要將這個隱患之地公開於眾,徹底斷絕各路有心人的念想。


    我一路盤算和休息,眼見車隊從清州江城遠繞臨城後,進入雲城,用時一夜一白天。到達下一站目的地時,又是黑夜。


    馬車停穩後,雲清麟先一步下車,他離開後,我和潘語辰對視一眼,她收起手中攥著一路的發簪,第二個下車。我沒著急下車,掀開窗簾,隻見夜深人靜,深山外村落內,村長帶著五位男性村民迎來,這六人看著早已和關星軼熟識,他們行事低調又利落,能賞識選用如此能幹之人,讓我不由對雲清麟等人多了一些敬佩和警惕。


    山林在黑夜中黑暗得誇張、難以靠視力看清,尤其是深山老林,更是給人恐懼、害怕靠近、火光也隻能照亮幾步的黑暗。雖然看不清全貌,但我知道這就是煙雲澗所在的蘭溪山。


    村長和關星軼帶領眾人安靜而迅速的安頓,馬車車窗雖有視野死角,但也足以讓我觀察車隊的安頓情況。我快速看了一圈,心裏有數之後,放下窗簾,起身走出馬車。我正準備踩著木凳下車,突然一隻白淨修長的手伸來,似乎要扶我下車。


    我心中一緊,這手我最熟悉不過,是我最敬愛和欽佩的紫杉大人的手。


    果然,唐翎書一身深藍色簡衣,眼中含笑看著我。


    他正好是在我馬車車窗看不見的方位,自然我是不知道他的存在。


    見到紫杉大人之前,對於可能在此遇見他這件事,我不知是欣喜還是擔憂的多;對上他的視線之後,對於他將於我並肩同行這件事,我更多感到的是安心。


    我看向唐翎書伸來的手,沒忍住低頭笑了,我可不是需要攙扶的人,但這可是紫杉大人。我把手放在唐翎書的手中,唐翎書輕輕握住我的手,給我借力穩穩走下馬車。待我踩到地麵站好後,唐翎書又輕輕鬆開我的手,這一套動作自然的仿佛隻是常見的紳士之舉。


    我隻顧著感受唐翎書手心溫暖和他讓人踏實的力度,後知後覺看見聞人湘和雲翊磊也站在一旁,這下我無法淡定了,我努力壓下胸中炸開的怒火,走近朝我們走來的雲清麟,壓低聲音問他:“為什麽聞人小姐也在?她不是不會武功嗎?”


    雲清麟非常聰明,他很快便發覺我的異常,他不清楚我真實心思,於是隻簡單解釋下:“雲翊磊會保護她,而且她精通五行秘術、識星象辨百草,此行少不得她的相助。”


    雲翊磊聞言立馬表態:“我會保護聞人小姐。”


    聞人湘倒是沒有任何反應,沉默看著眾人,也沒有特意看向我。


    而我卻難以按下心中洶湧而起的波濤,想起在聞人山莊夜伏擊白雲白水兩姐妹殺手那晚,自稱是辰天靈的黑衣人出現,他說了一句,“聞人湘小姐是否聞過這攝魂香”,很顯然,言語間明指暗示聞人湘和煙雲澗之間有聯係,而且關係不一般。那一夜,雲翊磊和雲清麟都在,他們也知道這件事。所以我沒有理由不懷疑這次行動中,雲清麟把聞人湘請來,他們有什麽特別的理由,比如試探或是借用她來進入和開啟煙雲澗。


    聞人湘和煙雲澗的關聯我清楚,我希望她離這裏越遠越好。


    唐翎書打破眾人的沉默,開口對雲清麟說:“雲大公子,我們差不多一個時辰前到,根據你書信所說的都各自備好了物品,要放到一起整理下嗎?”


    雲清麟看向唐翎書,不知是否我的錯覺,他的眼神有那麽一絲的冷漠,遲了那麽一秒後,點頭說:“來吧,我們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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