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肖落雲心中卻沒有半點喜悅。他急步走向胡金剛的方向,快要到時卻又步覆沉重的放慢了步伐,隻因他看到了胡金剛一動不動的在那裏,身下是一灘血。


    “胡金剛,金剛啊,老夥計你可別嚇我,講好這次完事後就回家的。你不是喜歡喝酒嗎?好的,好的,回家我陪你喝個痛快。來,起來,我們回家……要不,你應一聲也行啊,別老躺在地上,地上多涼呀!”


    嘴裏不停叨叨著,終於一步一步挨到了胡金剛身邊。


    起風了,風從樹冠上不停掠過,帶動樹枝搖晃,樹葉紛紛下落。幾片樹葉打著旋兒飄飄蕩蕩,馬上就要落到胡金剛身上。


    跨步向前,肖落雲伸手將樹葉拍開:


    “走開,不要打擾我兄弟……”


    迷蒙間,淚水終於滑落眼眶。


    張遙背靠著三眼力熊巨大的屍身坐下,失去的左臂已止住流血,卻止不心底血淚奔湧。看著肖落雲垂首站在胡金剛身邊一動不動傷心欲絕的樣子,他禁不住淚眼婆娑。


    …………


    “喲嗬,好大的一隻熊。咦,好像是四價妖獸呢。看了喂,連皮都是完整無缺的,這可不得了,是好東西呐。”


    突兀的,一個略帶輕佻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此時的沉靜。


    從林中轉出幾個人的身影。


    走在前麵的人一身白衫,二十四、五歲的年紀,麵容俊俏,手中拿著把折扇,一付出來踏春賞景的模樣。在他旁邊身後跟著三個修士,左邊那個身材清瘦,個頭較高,穿著一身青衫;右邊那人一身道袍,頭挽道髻,手中拿著一把拂塵;後麵還有一個壯漢,接近二米的身高,穿著一件對襟短褂,裸在外麵的手臂和胸肌肌肉賁隆,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


    那白衫青年大搖大擺的走過來,站在那倒地的三眼力熊旁邊旁若無人的品評一番,這才望了望靠坐在那裏的張遙,語氣清淡的道:


    “嗯,這頭妖獸屍身我看上了,這裏有一袋晶幣你拿著,我買下了。”


    說完揮揮手。後麵的壯漢從腰間儲物袋中掏出一個布袋子拋到張遙身前。


    張遙看了地上的袋子一眼,不由一呆。


    那邊正憑悼胡金剛的肖落雲終於回過神來,抬手抹了一把眼睛,緩步走了過來。


    一眼看到地上裝晶幣的布袋子,心中不由大怒。


    一隻完整的四階妖獸,拿到夕南鎮賣的話,價值大約在二萬晶幣左右。如果帶到大城中,更是可以賣出三萬五以上的高價。


    要知道一把極品靈器價值也就在六到八千晶幣左右,三萬晶甚至可以買到靈寶了。


    而地上這個裝晶幣的袋子,看體積就知道哪怕裝滿了,最多也就裝個三千晶幣。


    自己等人拚死拚活,付出二死一傷的代價,難道就值三千晶幣?


    這怎不讓人怒上心頭!


    深深吸了一口氣,肖落雲盡力壓下心頭的火氣,抱拳答道:


    “這位公子,這妖獸我們不打算買掉,另有它用,還請公子見諒。”


    對於這種沒眼力勁的人他也不欲多解釋,說完拿出一個獵袋(裝獵物的大儲物袋),正欲施法將三眼力熊收走。


    “慢……”


    那人旁邊的青衫修士突然出聲,麵無表情的一指白衣青年道:


    “這位是‘金穀宗’長老錢三清的弟子錢直,也是錢長老的本家堂侄。這次奉師命到豐寶森林曆練,回頭要交若幹獵物才能回複師尊,還望行個方便,給我金穀宗一個麵子。”


    肖落雲聽得心頭一沉,對方搬出金穀宗的名號,這事恐怕輕易不能收場了。


    金穀宗是汾西州排得上號的大門派,派中高手眾多,築基修士過百,金丹期的修士也有幾名,最重要聽說還有元嬰期的老怪坐鎮。對他們這樣的練氣期修士來說,如果築基期是想要達到的目標,金丹期則是值得仰望的對象,而元嬰老怪簡直就是不可想像的存在了。


    “金穀宗又怎樣?大門派也不能不講道理,哪有這樣強買強賣的。”


    張遙終於忍不住,在一邊高聲反駁起來。


    “哦,是嗎……?”


    那道士打扮的人眼神一厲,瞄了張遙一眼,語氣森然的開口說道。


    張遙也是刀頭舔血,曆經過生死的人,此刻火氣上升,騰的一下站起來抗聲說道:


    “四階妖獸價值幾何,大家心裏都有數,這一點點晶幣……”


    用腳尖拔了拔地上的布袋子,他接著道:


    “……隻能買這三眼力熊的一隻腳。”


    肖落雲暗道要糟,急急的給張遙連使眼色要他壓住火氣,一邊拱著手說道:


    “金穀宗威名鎮天下,在下自然很是佩服的。即然相遇,那就是有緣。這樣吧,這三眼力熊我就賣給各位了,作價一萬五千晶幣,你們看如何?”


    一萬五千晶幣自然是心頭滴血價,但此刻形式比人強,為了保一時平安,也隻能忍氣吞聲了。


    張遙聞言神色一擰,就要出聲反對,肖落雲忙伸手按著他的肩膀,眼神嚴厲的逼住他要說的話。


    “嗨……”


    張遙氣極,獨臂一拍大腿,猛的蹲在地上不再吭聲。


    “嗬、嗬嗬……”


    那錢直突然發出怪異的笑聲,手中的折扇一指地上的妖獸,道:


    “就這玩意值得一萬五千晶幣,你們想錢想瘋了吧?地上的袋子裏有二千八百晶,這還是看在你們死了人的份上才給這麽多。少爺我心懷慈悲,就吃點虧,也不和你們多計較了。裴大壯,去把我們貨物收了。”


    揮著手指使著身後的大漢,仿佛一切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眼神也不帶多看肖落雲他們一眼。


    “我看誰敢?!”


    張遙爆發了,一躍而起,滿臉猙獰的看向對方,手中已握住那條捆靈索。


    肖落雲也是氣得七竅生煙,用自己最後僅剩的理智控製著衝動,他做著最後的努力,沉聲道:


    “朋友,不要太仗勢欺人了,我們已經讓了一大步了,若再得寸進尺,你就不怕魚死網破?到時候大家都得不到好。”


    其實平常時候如果碰到這種惹不起的勢力,該退讓他也就退讓了。但這次不行,胡金剛和孟偉才剛剛戰死,他們的戰利品轉眼間就被別人奪去,這怎麽也說不過去。再說還指望著用它換一筆晶幣作為撫恤他們家人的費用呢。


    之所以有魚死網破的勇氣,隻因為肖落雲早就用觀靈術看過,對方四人中那青衫人和道士都是練氣期八層,白衫青年錢直隻不過練氣期六層,而那個肌肉大漢更是六層都不到,隻不過是第五層的小角色。


    而自己有練氣期第八層的功力,張遙是第七層的修為。雖然己方人數少,張遙還受了傷,但自己和張遙都是經常在外闖蕩的人,刀頭舔血慣了,打鬥經驗最是豐富,真要打起來,想必對方也不是全無顧忌的。至於說會得罪金穀宗,像這種事已形同如打家劫舍了,想來對方也不會到處亂說,所以倒是不必多想。


    錢直顯然平時是跋扈慣了的人,肖落雲話音剛落他已是勃然大怒:


    “喲嗬,口氣不小,要魚死網破?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們有那資本嗎?我還告訴你們,今天這錢就這麽多了,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要再敢說個不字,我看你們有幾顆腦袋給我擰。大壯,還看著幹什麽,趕緊的,給我將貨物收起來。”


    那叫裴大壯的壯漢一聲不吭,跨前一步拿出一個獵袋便要裝東西。


    肖落雲臉色徹底變了,這人就是個紈絝公子哥,根本不懂得人情世故,出了門派便飛揚跋扈,仿佛老子天下第一,什麽規矩也不顧,一切隻依自己的心情。他身邊的人想必早就知道他的脾氣,連勸一句的話也沒有,隻是由著他胡來。


    這種人根本沒法講道理,偏生又有一個好出身,背後有大佬罩著,任誰見了也要頭痛。


    歎一口氣,肖落雲伸手將走過來的大漢攔住,勉強笑著抱抱拳道:


    “各位道友,我們也不容易。今天為了這畜牲我們足足犧牲了二個同伴。諸位念在同為修行者的份上,拿出一萬晶幣來,這頭三眼力熊你們拿走,怎麽樣?”


    這話說出,已算是低三下四至極了,幾乎等同於苦苦哀求。張遙在一旁聽得雙目噴火,牙齒咬得“格吱”直響。連那青衫修士聽了也是頗為動容,轉頭看向白衣青年說道:


    “少主,你看這……”


    錢直斜眼瞄了他一下,不鹹不淡的道:


    “怎麽,當少爺我說的話是放屁嗎?說了多少就是多少,多一個子也沒有。我說遊勇,遊護衛,莫非你這胳膊肘要往外拐不成?”


    遊勇一聽這話,頓時臉色漲紅,憋屈的轉過臉去一句話不敢再多說。


    那道士本來臉色也已經大為緩和甚至嘴角帶笑,認為這事應該能就這麽解決了。結果聽到那少爺這麽一說,立馬將放緩的臉又繃得緊緊的,目露凶光向肖落雲他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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