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激起鬥誌還是氣氛之時,人總能發揮出異於平常的潛能。可能我的話激發了瞎子,也或許是惹了他一腔怒火。蠻勁兒一上來便將我半滴溜著一口氣跑出兩公裏遠,渾身的雨水往下流淌,口水連同鼻涕被顛簸的垂在半空中來回的打晃,險些沒有甩到我的臉上。


    跑了這麽遠感覺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了,瞎子像甩垃圾袋似的將我“嘭”的一聲扔到地上,呼呼喘著大氣。


    直到現在我才算是徹底佩服了瞎子的力氣,他這一甩不要緊,我竟然被它扔出去七八米遠。要不是地上有常年積累的厚厚的樹葉,我這大胯非得被他給整掰了不可。


    我擦了擦甩到臉上的鼻涕看著瞎子坐在地上喘著粗氣,那感覺就好像地球上的氧氣太過稀薄了,都不夠他一個人吸的。


    看著他坐在地上可憐兮兮的樣子,我不由得有點心酸起來。看來瞎子無論如何都是扔不掉的,沒有腦瓜子但最起碼有力氣。老天爺也太會開玩笑了,在我生活最窘迫最無奈之時甩開大膀子又給我扔過來一“爹”。


    不知過了多久雨開始變小了,我倆躺在混雜著雨水的樹葉裏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想睡一覺看來是不大可能了,如果就這麽在雨水裏睡上一夜不到天亮我倆就得歸了位。


    想著心事無暇顧及其他的,這時我感覺身邊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我神經緊繃扭頭向旁邊看過去,發現瞎子又像之前一樣開始躺著向我這邊“遊”了過來。


    還沒等我發牢騷瞎子就低聲對我說:“二爺,上邊,上邊有個小孩子在樹上蕩秋千呢。”瞎子顯然都已經快崩潰了:“二爺,這…這回得你…你來對付了。”


    我聽完瞎子的話,慢慢的把頭扭過來往上邊一看,不由得心裏一驚———那不就是剛才那個小女孩嗎!也就在我看見那個小女孩的同時我發現她也正在看著我笑。


    我倒出一身冷汗又趕緊把頭回過來看著瞎子,學著他的sd家鄉話低聲說:“大爺,那不是蕩秋千,那是一個降落傘,估計是rb人跳傘時掛在樹上了,夠不下來不要了。”


    “二爺,我去你大爺的,我仔細想了想應該是我看錯了。那好像是一個旅行包,很可能是rb人從飛機上扔下來的。裏邊弄不好還有顆原子彈呢,要不你把它弄下來我們賣了它,估計能賺老鼻子錢了。”


    “我看這樣吧,我們石頭剪刀布,誰輸了誰去你看公平不?”我說完就將手伸到瞎子的麵前。


    …………感覺“咚”得一聲,一個小女孩的臉霎那間伸到我和瞎子中間:“我也要玩石頭剪刀布!”


    “大爺的,大爺的”


    “哎呀呀呀,哎呀呀呀哎呀……”


    我和瞎子同時向彈簧一樣從地上猛地站起來,想要跑卻發現一步也邁不動。接著就是小女孩嗚嗚的哭泣聲。


    看來這個夜晚我倆不可能消停了,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我隻好硬著頭皮問道:“小妹妹,你到底要幹什麽?能不能告你我們,有什麽可以幫你的我絕對盡力就是。”


    話剛說完,就聽見好像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兩位大哥行行好,我們娘倆無意冒犯,隻求你們能將我和我的孩子安葬在一起,我好想念我的女兒。”


    “哦,原來是…是這樣,那你告訴我們該…該怎麽做,我們幫你們娘倆就……就是了。”


    過了許久,雨已經完全停了下來,我站在原地並沒有回頭看那個中年婦女,不是害怕不敢看,而是真特麽的害怕不敢回頭看……。


    在緊張血崩的情況下,聽完那個女的訴說之後,樹林裏又恢複平常的寂靜。我和瞎子總算鬆了一口氣,兩人坐在地上像撒了氣的皮球似的互相背靠著背癱坐著。


    從那個婦女亡魂口中得知小女孩叫朵朵,抗戰期間她的父親參軍後渺無音訊不知生死,娘倆又被日軍殘害。


    之後後援軍趕來擊退敵軍,小女孩母親的屍體被群眾簡單包裹之後埋在這片樹林裏,壘了個丘墳。


    她的女兒朵朵卻不知去向,找遍整個樹林連一個鬼影都沒有找到。後來群眾散去,這件事情就不了了知了。


    也就從哪個時候開始路過這裏的人每到晚上就能聽見有個女人在哭泣。聲音淒慘悲涼,也有人說可能是已經死去的那個女人在尋找自己的女兒。大家也都為她感到惋惜,後來附近的人們隻要在天色接近黃昏之時便不再從這裏路過,哪怕路程在遠上四五倍也要繞開走。


    當然外地人不知道這片樹林裏有個冤死的婦人,晚上趕路走到這裏的不是被嚇死就是被嚇瘋。


    還有的被樹林裏邊揚出來的沙土活活埋在土裏給憋死,久而久之這條路也被稱作“死亡之道”,樹林也被稱作“怨婦寒林”。


    如今的我和瞎子這次竟意外的被一場大雨給留在這裏,而且還走到“雷區”的深處去紮營安寨,想起來簡直是荒唐中的荒唐。


    聽那個怨婦亡魂說她的女兒被rb人用繩索吊在樹上,活活給吊死了。看著女兒被風吹日曬做母親的怎能不心疼?


    所以就日夜期盼能有個路過的人將女兒與自己合葬在一起,並一再哭訴自己覺無半點害人之意。


    現在看來這件事非我和瞎子莫屬了,不幹也得幹,幹了興許能積陰德,不幹恐怕就得被這娘倆給整死在這片樹林裏了。


    這不是給我和瞎子出的一道選擇題,而是一道必答題。並且還得答對,錯了就等著下一個倒黴的人來給我倆收拾了。


    事情依然如此,也省了石頭剪刀布這一道工序了。一個人幹,幹不好另一個人也不可能活著離開這片樹林。


    這回沒有什麽顧及了,仰起頭看看上麵,果然掛著一個類似降落傘一樣的幹癟的屍體。距離地麵大概有五六米的樣子,看來小rb子挺喜歡爬樹的,要不然怎麽會掛那麽高。


    也不需要跟瞎子劃拳看誰爬樹了,他那老胳膊老腿兒的,別再摔下來弄個半身不遂,那才叫倒了八輩子黴。


    說幹就幹,我挽起袖子順著樹幹就爬了上去,一顆大楊樹枝葉茂密。半截處往外伸著一根碗口粗細的分支,看似生了鏽的鋼絲繩牢牢地係在樹幹上,看樣子最起碼也有三十年了。


    下端晃晃悠悠垂著一具發黑幹癟的小孩屍體,由於枝葉茂盛太陽光不能完全打在上麵,才保得屍體還有那麽丁點的分量。


    看著被拉長的脖子比正常人都長出兩倍還多,要是個胖子的話還不得把骨頭架子從身體裏扽出來。


    我稍稍往前爬了一點,總算能摸著那根鋼絲繩了,不過眼下有個難題就是怎麽把它卸下來,畢竟鋼絲繩能夠禁得住風吹日曬,而且上麵還布滿了蟲卵和鳥屎之類的東西,基本上就等同往上麵刷了一層油漆,很完美的保護了這條鋼絲繩能夠延年益壽,不被風雨侵蝕而提早斷落。


    再一個就是樹幹在不斷的增長增粗,繩索都已經完全勒在樹幹裏邊,並且又被新的“皮膚”給包裹住了,想從上邊弄斷看來是行不通了。


    我招呼下麵的瞎子看還有什麽其他的辦法沒有,雖說問他想辦法基本上等於自言自語,但是人嘛就是這樣,畢竟他還有個腦袋長在脖子上。


    瞎子問我怎麽回事,我簡單敘說了一下上邊上麵的情況,在我準備下來時瞎子喊道:“二爺,您先別急著下來,要不您這麽著您爬到樹枝頂端使勁搖晃,把樹枝墜斷不就成了嗎。”


    “大爺,您可真夠調皮的啊,您要是覺得我禁摔,幹脆直接讓我跳下來不就得了嗎,還讓我攉龍什麽樹枝兒啊。”


    拌嘴歸拌嘴,眼下還真沒有什麽別的好辦法,心想反正人都已經死了三十年了,摔一下應該沒什麽,也隻能按照瞎子的辦法試試了。至於我,摔不死算我命不該絕,摔死了也是命裏注定。


    打定注意之後,我又重新返過頭向樹枝盡頭慢慢爬去,還沒有爬到一半的距離就聽樹枝根部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媽的,死沉死沉不會就是說死人沉吧,怎麽剛到一半就有墜折的預兆了。


    再爬,慢慢的爬,聲音越來越大,終於“嘎吱”一聲,我連同一根碗口粗細的樹幹一起掉了下去,幸運的是我並沒有著地,而是被連著樹皮和部分未斷掉的樹幹被倒掛在了樹幹上。


    離地麵還有三米多高,不過那個小女孩的屍體由於有繩索的長度加上樹幹的長度總和基本上已經到了地麵上。


    瞎子站在地上完全可以夠得著了,我想幹脆就到這兒吧,呲牙咧嘴喊著疼痛說自己被卡在半空了。


    讓瞎子想辦法把那具屍體給弄下來,瞎子雖說滿臉的不情願,但是也不得不照做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瞎子竟然抓住女孩的屍體使勁一扥,隻聽“咯吱”一聲,屍首一分為二。


    “瞎子,你幹什麽呢,你特麽就不怕遭報應嗎?”我說著便趕緊從樹上出溜了下來。


    撿起地上的掉落的‘腦袋’趕緊給按了上去,看著瞎子嬉皮笑臉的表情,真格是服了他了,整個就一老不正經。


    現在生氣也沒有什麽用,我脫下身上的衣服鋪在地上,讓瞎子把小女孩的屍體放在上麵包裹起來。等了大概半個小時也沒有什麽東西來抱怨或者報複,這才算放心了下來。


    下一步就是按照那個婦女亡魂所說的位置去找那座無碑丘墳,將這個女孩的屍體放進去,讓他們母女團聚以後我倆也許才能安全的離開這片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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