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言看著匍匐在地的若舞時,瘦弱的身形讓他心中一緊,即憫又疼。以他的身份地位,與若舞走得過近隻會有害無益,楮羽山莊俠名遠播,他匡扶正義,如今卻因為若舞屢屢反其道而行,不過身不由己,心有所向。


    “你沒事吧”楮言柔軟的話如清風暖陽,輕拂而過,即使再冷再懼的心也被觸動。


    若舞身形微動,平複心情,抬起頭看向楮言:“我就知道是你跟來了”


    楮言一身青色長袍,修身而立,玉冠束發,清眉柔眼,如皓月無暇;溫潤的麵容,玉樹風華,即使再冷無情的人看了都會柔下三分。


    楮言有一股與生俱來的淡塵之氣,無欲無爭,卻又風華傾世。可他並不是寡淡無心之人,心懷正義,而馳騁於江湖。


    楮言俯身將若舞扶起來:“東譽生性狠戾,做事手辣,你今日之舉他自是不容”


    想起方才的情景,若舞心神一凝搖頭:“江湖人聽起東譽二字不是義憤填膺,便是畏懼恐怕,可對我而言他是我唯一的親人”若舞抬首看向楮言,眼中是疑是惑:“楮言,人是否不該有三情六欲,無情無義便不被所縛”


    “你沒有錯,隻是性情而為,隻要問心無愧,心中坦蕩。若舞,很多事情中每個人都不能任心而為,隻要不失本質,你仍是你”隻是,若愛即傷,他何嚐沒有體會其中的觸痛。


    是啊,即使是自己的選擇就該坦然去麵對,又何須在後心殤,既做不悔,這樣的結果不早就預料到了嗎。


    可她已不是她,十年前就已不是。本職已失,隻是想在最後一分難能可貴上畫上一個結點罷了。


    在對立的立場下,楮言還能待若舞如初,那何嚐不也是一分難能可貴。若舞喟歎:“一輩子的朋友很難,你我如是。楮言,你我不得不手下過招,到時生死己定,不用留情”


    楮言呼吸一促,那麽一天該是有的,那他又該怎麽做。正邪不兩立,她與蘇引如此,與他亦是如此,這就是結局。


    “這樣的局勢,身份,我們確實做不了朋友”楮言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若舞袖袍一揮,不遠處一手腕大的樹木應聲斷裂“我與蘇引已如此樹,與你….也斷了吧”


    從清風門後,從若舞成為東宮大小姐後,性格冷變,仿佛自立一道屏障,隔離著一切。一個叫南榮幕城的人,或許成為了她心底永遠抹不去的痛。可東宮大小姐這個稱謂讓她失去了一切,包括她自己的人生。


    蘇引受傷,婚禮隻得延後,傷情雖重,以蘇引的修為很快便可全複。隻是,這親事會不會因此而夭折,就難得知了。


    星空暗淡,樹影斑駁,黑暗下,透著涼意。一切再美好的事物,被黑暗籠罩,也無生氣無可觀視。


    “你是否覺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蹺”楮言走向蘇引,說出心中的疑問,即使若舞不願看到蘇引成親,現身阻止又出手狠重,這不是她的習性


    蘇引不以為意一笑,輕狂的眼中並未多想:“你是說她這麽做是有其它的原因?她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還能有什麽蹊蹺”


    “以她的身份,心性,是不會輕易莽撞而為,做出違背原則的事”楮言一語中的,讓蘇引眉頭一鎖,精明澄澈的雙眼一閃思慮。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其目的又是什麽,如今若舞的心思,我又豈能輕易猜的明白”蘇引動了動肩膀,隱隱作痛。


    於眾表明心際,一個東宮的大小姐,一個是正派的俠士,這對於領者而言,可是大忌,所舉悖道,這會讓若舞成為矢的。可她仍這麽做,今日緣由,不得不讓人深思。


    楮言眼中暗閃,睿芒轉逝,側首看向蘇引:“是因為你和梅莊主,她….”


    “不會”蘇引出聲打斷:“她的為人你我都清楚,再則她又能有什麽牽扯”


    楮言點頭,梅泠雪的為人盡人皆知,雖是高冷了些,卻是心善正義的人,他自是有幾分佩服。


    “你追她而去,就沒問問原因?”蘇引挑眉,別有用意


    楮言嘴角微抿,低首看向地麵,雖是黑夜一雙黑釉的雙眸仍熠輝非常:“我不問是不想在她傷口上撒鹽,再則,若真是什麽不得已的原因,我問了她也不會說”


    “看來你不但心細入微,倒也用了真心,隻是明知沒有結果,就不要全心以付,傷了她也傷了你”雖然上次蘇引在楮羽山莊道破此事被楮言否認,日久人心,即使再極力克製,旁人清明也是看得出來。


    楮言雖是一愣,也未否認,輕歎一聲:“說來可笑,會對突然闖進生活又始料未及離開的人動心,孑然一身二十多年心係一人,少而可珍。”


    “可你是楮羽山莊的莊主,萬人景仰,正義之身”蘇引字字清靈,語續微沉,似在告誡。


    蘇引的用意楮言何嚐不明白,它如刻在心:“對於惡強勢力,我一如既往,至於她,我或許不得不放手呀”楮言抬首看向漆黑的天際,歎盡蒼涼無奈


    這個讓他唯一在乎,想相擁入懷相愛一生的人。可他身上背負的東西太重了,他和她一樣有太多的責任與身不由己。兩立無言,江湖恩仇,豈容兒女情長。


    雖是天氣轉涼,蘇引手中仍不離骨扇,玉扇輕開,脆響快利,扇去一切的暗霾陰鬱。


    瀟灑依舊,輕狂之中透著不羈:“還好我是散人一個,沒有家仇沒有肩負責任,瀟灑四處,不愁無縛”


    清苦隱沒,楮言一笑,有分牽強“如今你不就有了牽絆”


    修長的身影一頓,輕飄的聲音沒有波緒帶有一份無奈:“難說了”


    難說,說難。


    碧峰山,一傾無邊,連綿無際,時而高聳入雲,時而低宕萬丈,將一方天地隔斷。正因如此,一方是正派,一方是邪教,各自為大。


    然,水火不容,區區碧峰群山豈能息事寧人。正派豈容邪派滋大,殘害武林。東宮主上亦有攬盡山川百水之勢,統領江湖。


    到底是邪不壓正,還是魔高一丈,待看風雲人物,誰能翻雲覆雨,更高一籌。


    碧峰山,荒涼之地,荒無人煙。方圓十裏,隻有一個小鎮,名喚翠嶺鎮。小鎮不大,卻五髒俱全,八方來人甚為熱鬧。


    不寬的街道上,人聲鼎沸,叫賣聲交談聲車馬聲,不絕於耳。人來人往的人群中,一人負手而行,玉帶束發,一襲白衣,腰束綾羅玉帶,風度翩翩。明眸皓齒,清雅無雙,惹得路人時不時觀望,好個佳公子。


    此人正是若舞,麵對目光,仿若未見。雙眼饒有興趣的看著各個攤麵上的東西,嘴角似有似無的掛著笑。若舞也隻是看看,不伸手去觸摸,也不買。


    清眸不經意的往後一瞟,人群中一人不急不緩的走來,速度確如一縷清風“大小姐”風無耶站至若舞身後恭敬道


    若舞站在一家賣首飾的攤前,目光漂浮,語氣細不可聞:“如何?”


    “已查到百毒門的蹤跡,屬下正派人跟著”風無耶邪睨一笑,眼中異光一閃,仿佛在說一件令人異奮的事


    若舞麵上淡淡,側眼一掃:“如今不是出手之時,那背後的人還未露麵,我要一網打盡,明白嗎?”


    雖是不經意的一眼,卻是迫力十足,風無耶應聲:“遵命”


    “去吧,不要暴露了蹤跡”若舞盯著一枚朱釵出神,似在自言自語。


    風無耶微微頷首,怪異的雙眼掃過若舞:“是”


    百毒門,以毒功威名的門派。派中製毒千奇百種,種種毒狠。這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門派,正邪不立,如今卻用毒毒殺望月東宮的人。


    “既不為我所用,阻挾之眾,留之無用。”東譽雲淡無波的話仍旋於耳。


    “公子,公子?”小販見若舞立於攤前良久,不買不問,隻淡淡的看著,嘴角不時動動,實在奇怪。


    若舞眉頭微展,抬眸看向小販,清亮的雙眸讓小販頓時一震:“請問你是在叫我嗎?”


    這是雙毫無敵意的眼睛,溫和友好,小販不由笑了笑:“小的見公子盯著這枚朱釵半許,一看就是第一次買姑娘的東西拿不定主意,公子是送人嗎?這枚朱釵手工精細,淡雅清風,想必公子要送的姑娘定像公子一樣風采清雅,那這枚朱釵再合適不過了”


    聽得小販之言,若舞笑了笑,這才細細打量這枚朱釵,通體白潤,雕刻茉莉,栩栩如生,精細淡雅,十分入眼。


    “不用了,謝謝”若舞轉身離去


    喜歡的東西,不一定要得到。


    本是熱鬧平常的大街上忽然躁動,隻見一賭坊前圍了一群人,隱約可聽女人孩子的哭聲。有人歎息,有人憤怒,有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前方發生什麽事了?”一人不由問道;


    “哎,西頭的魯二好賭成性,已是傾家蕩產。沒了值錢的家當便將老婆女兒拿來抵押,實在是….哎”一人歎息著搖頭,為那對不幸的母女


    “是啊,嫁了個賭徒,母女倆這輩子就毀在他手裏了,實在是可憐”行人都歎息不平,並沒有一人施出援手。


    若舞看去,隱見一對母女緊抱跪在地上,求著一臉木然的男子。漠然的收回目光,本想離去,一清亮雷厲的聲音傳入耳際。


    若舞尋聲望去,不由眼前一亮。女子一頭及腰黑發梳成細細的無數個辮子,柳葉彎眉,細腰長身,杏目炯炯,挺鼻紅唇,麥色的皮膚。一襲紅衣緊身,羅裙及腳踝。袖口窄緊刺繡花紋,腰間挎一把短劍,腳同穿紅色的靴子,靴上各鑲嵌一個寶紅色的寶石。


    整個人氣勢浩然,雙目中一股瀟灑不羈,抱打不平的俠義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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