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風透過窗欞吹進來,好像一雙大手扼住羅恩的脖子,他感到分外悶熱和煩躁,不想繼續聽雙胞胎念那份討厭的報紙了。


    “我吃飽了——”


    放下手裏的刀叉,推開椅子,羅恩不顧身後父母擔憂的目光,離開了廚房,穿過窄道,從那條通往他自己房間的曲折樓梯爬了上去。


    “你們大可放心,我想我們的弟弟隻是在擔心他的好朋友哈利——據我們所知羅恩與寧安的關係可算不上太好。”


    弗雷德笑著對爸媽說道,喬治緊接著補充,“但哈利和寧安的關係很好?”


    莫麗?韋斯萊胖胖的臉上眉頭緊蹙,她不安地看著自己丈夫,“亞瑟……我也有點兒擔心哈利……”


    “不要想得太多,莫麗——鄧布利多自有安排。”


    亞瑟?韋斯萊用柔和的語氣說著,也不知究竟是在安慰妻子還是安慰自己,或者兩者都是。


    羅恩沿著彎彎曲曲的樓梯一路直上,路過金妮沒有關門的房間,又往上走了兩層,推開自己那扇油漆剝落的房門,一頭栽倒在他那張印有兩個大寫字母“c”的查理火炮隊橙黃色床單上。


    牆壁上火炮隊的隊員們見到羅恩進屋,又紛紛騎上他們的飛天掃帚,七個人並作一排,高興地朝他揮著手。


    可羅恩今天沒心情理會他們,他就這麽呆呆地趴在床上,大腦又把他帶回到那個陰冷空曠的密室裏去。


    薩曼莎的狂吼、沃爾特咒語的閃光、寧安的冷笑甚至哈利的血、赫敏的尖叫幻燈片似的在他腦海裏放映,一陣恍惚。


    這時候,耳邊響起“咣咣咣”的聲音。


    “該死的家夥——”


    不知道是罵誰,羅恩翻了個身,他猜剛才肯定又是閣樓上的食屍鬼在敲管子了,一天到晚總是敲個沒完。


    可他一翻過身子,恰好瞥見窗外,一隻渾身雪白的貓頭鷹正在窗外用喙輕輕啄著玻璃,隻不過聲響被閣樓上的聲響掩蓋住了。


    “海德薇!”羅恩一個激靈蹦起來,同時抬頭朝天花板上怒吼一聲:“該死的,別再敲了——”


    他來到床邊,把窗台上養著蛙卵的魚缸挪開,還在打著瞌睡的肥老鼠斑斑也被他小心翼翼擱到一旁,接著羅恩打開窗戶,放這隻大鳥進來。


    看起來海德薇已經在外麵等了一會兒了,它一飛進來就氣憤地狠狠啄了羅恩腦袋一下。


    “哦,抱歉,抱歉,海德薇——我剛才沒注意到你——”


    他輕撫海德薇長滿黑色斑點的翅膀才讓貓頭鷹勉強原諒了他,允許羅恩解下綁在鳥爪子上的白色信封。


    毫無疑問那是哈利的信,羅恩猜哈利一定是急壞了,和麻瓜一起生活的他肯定對現在的情況一無所知,雖然他試圖給哈利打電話,但不會打電話的他似乎弄巧成拙了,希望沒有給哈利造成麻煩。


    韋斯萊家的貓頭鷹埃羅爾太老了,況且最近爸媽一直在用埃羅爾傳遞各種信件,珀西又不肯將他的貓頭鷹借給自己,因為他要和新交的女朋友保持通信,羅恩隻好焦急地等待哈利主動聯係他。


    他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取出一張對折的白色信紙,細細讀起來:


    「親愛的羅恩:


    我想你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如果不說你是霍格沃茨的學生或許會更好。


    不管怎麽樣,我徹底被禁足了,德思禮一家不允許我離開我的房間,好在他們因為厭煩海德薇的叫聲,所以沒有把它一起鎖在一樓的碗櫥裏,我才能讓它偷偷出來給你送信。」


    “哦,抱歉哈利——”羅恩捂著腦袋對自己打的那個電話感到後悔,他真該問問爸爸麻瓜的電話是怎麽用的才對。


    在內心又對哈利說了聲抱歉,他繼續讀下去


    「總之,我在這裏一點消息也沒有,赫敏一次也沒有聯係我,她還好吧?我不知道情況現在怎麽樣了?魔法部有抓到寧安嗎?」


    “沒有——”羅恩自言自語地嘟囔著:“情況變得更糟了”


    「我希望你能聯係一下赫敏,用電話——無論如何我很擔心她,因為你知道,其實寧安和她的關係要更好一些……」


    羅恩來到自己狹小的書桌上,把讀完的信紙放在一邊,他養的那隻肥老鼠斑斑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過來,此刻正站在書桌上,用爪子扒拉著信紙。


    “哦,你餓了?斑斑?抱歉,我得先給哈利回信才行——你要是不睡覺就能和我們一起趕上晚餐了。”


    羅恩說著拿起一支羽毛筆,在信紙背麵空白的一麵上寫道:


    “親愛的哈利……對於電話的事情我很抱歉……”


    寫完信的羅恩,把信紙裝回到信封裏,重新綁在海德薇腳上,打開窗戶喊道:


    “去吧,海德薇,把信帶給哈利。”


    這隻雌性雪鴞張開它巨大的翅膀,朝羅恩點點頭,然後振翅一飛,漸漸消失在遙遠的夜空中。


    羅恩沒有急著關上窗,他就這麽靠在窗台上,讓風吹他的腦袋,高處的風總算沒有那麽悶了。


    直到現在他還覺得兩周前發生的事情仿佛是一場噩夢,可現實一遍遍反複提醒著他,有人失蹤、有人死去、而寧安和另一個可怕的巫師,已經逃跑了。


    羅恩沒有經曆過黑魔王的統治,他對於神秘人的恐懼來自於巫師世界的輿論,現在,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邪惡”,這讓他感到彷徨。


    望著天上的月亮,月光淡淡的照耀大地,他知道寧安也被這月光照耀著,隻是那個人現在又在何方呢?


    寧安在哪裏呢?


    讓我們把時間轉回到兩周前的霍格沃茨——


    寧安在黑暗複雜的水管裏繞了好一陣,終於靠著指路魔咒來到了出口,出口在霍格沃茨校外的懸崖上,下方就是霧氣蒸騰的黑湖,他能夠看到湖水下巨型烏賊的陰影。


    懸崖離湖麵的距離還很高,如果縱身躍下的話,即使是落在水麵上也難保不會粉身碎骨,於是寧安把魔杖別在腰間,將格蘭芬多寶劍扔下懸崖,輕輕揮動袍子,好像那是一雙翅膀一樣,緊接著他整個人蹲下身子,仿佛隻是轉了一圈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毛羽漆黑鋥亮的渡鴉。


    渡鴉收攏翅膀,吧嗒著爪子向前跳了幾步,然後從這嵌在懸崖中間的小小管道口跳了下去,俯衝——利箭般向湖麵墜落。


    他的速度快極了,不一會兒就追上了下落的寶劍,鋒利強壯的爪子又穩又準地挾住劍柄,在它完全落入湖水裏之前,抓住了。


    然後——渡鴉張開翅膀,在湖麵滑翔,濺起白色的水花,有格林迪洛從水裏跳出來伸手去抓寧安,可被他靈活地躲開了,這些綠色的小水鬼經常用這種方法,捕獲那些不小心的水鳥們。


    寧安飛過黑湖,在一處遠離霍格沃茨的岩石上落腳,他把寶劍放在一旁,用翅膀蓋住頭部,一眨眼,渡鴉不見了,一位黑發黑瞳的少年巫師,半蹲著出現在岩石上。


    寧安毫不遲疑地拾起地上的寶劍,掏出魔杖,緊接著空氣中發出刺耳的“啪啪”聲響,他又一次失去了蹤影,這回是徹底離開這裏,黑湖上一如既往的平靜,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遙遠的萊斯特郡,沙菲克穀地——


    “啪啪”


    兩聲爆響,寧安手持格蘭芬多寶劍在這裏幻影顯形,麵前是一座有些陰森的老宅,宅邸前的鐵門上爬滿了開著紫色小花的常春藤,花開的茂盛,但卻沒有把鐵門纏住,看得出平時還是有人在打理著的。


    這裏是沙菲克老宅,由於赤膽忠心咒的原因,除了寧安以及寧安有意透露的達芙妮和威廉之外,其他人是看不到這裏的,魔法部的傲羅們即使來調查,也隻能見到一片荒無人煙的空地。


    而除了身為保密人的寧安,即使是達芙妮也沒辦法將這裏泄露給其他人,除非寧安死了,那麽所有知道此地的人自動成為保密人,才能轉告給別人。


    鐵門內的小院裏響起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威廉?勒森布拉男爵腳步匆匆地從屋子裏跑出來,手臂上灼燒的疼痛感提醒著這位失去法力,壽命無多的老吸血鬼,他的主人回來了。


    “喔,主人——!”


    威廉顫顫巍巍地扒開幾根藤蔓,將鐵門打開,即使已經是夏天,可這個院子還保持著去年秋天的模樣,一地枯黃的落葉。


    寧安跨過高高的門欄,腳踩在腐爛的枯葉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抓著格蘭芬多寶劍的手指不知道是不是用力過猛,顯出一種毫無血色的蒼白。


    “戒指呢?”


    他直奔主題,不等回到宅邸裏便直接問道。


    “啊——已經找到了,我遵照您的吩咐,不敢隨身帶著,用那個施了魔法的匣子給收起來了。”


    老吸血鬼恭恭敬敬地回答著,一個學期沒見,他臉上的皺紋又增加了不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著,這個虛弱的老家夥,隻剩下十年不到的壽命。


    “帶我去——”寧安簡明扼要地吩咐。


    威廉男爵當然無不遵從,他弓著身子在前麵引路,兩人一前一後走過被枯枝腐葉蓋滿的石子小路,來到沙菲克老宅前。


    推門進屋,家養小精靈莎拉正仔仔細細地用一塊兒不知用了多久的抹布,認真擦拭著牆壁上懸掛的相框邊角。


    這些相框多半都是沙菲克家族曆代先祖,他們被卡莉朵拉用施了魔法的布簾蓋住了,因為小姑娘不想聽到這些祖先無休無止的嘮叨,但莎拉依然會抽出時間來,為他們露在外麵的相框清潔一番。


    自從與寧安訂立了牢不可破誓言之後,莎拉的精神恢複了一些,她不像剛開始那樣歇斯底裏了,可還是不愛說話,對寧安和威廉他們都愛答不理的,隻是一心忙乎著家務活兒。


    “嘿,莎拉——中午好啊”


    經過走廊,寧安露出笑容和莎拉打著招呼,但小精靈還是不說話,隻是認認真真地擦拭著頭頂相框的一角。


    寧安也不在意,威廉帶著他一路前行,穿過前廳,踩著古舊的樓梯,發出“嘎吱嘎吱”刺耳的響聲,來到二樓書房,推開房門,這裏曾是寧安最喜歡呆的地方。


    “在這裏了,主人——”


    威廉從後麵的書架上,拿出一個純黑色的匣子,匣子上麵用魔法文字尼文寫著一些複雜的咒語,這是個用來封印物品的道具。


    “嗯,你出去吧。”


    寧安強忍住激動的心情,他把寶劍平放在書桌上,等聽到“砰”的一聲關門聲後,才長出了一口氣,顫抖著伸出右手,輕輕撫摸黑色匣子。


    裏麵放著的,正是他之前讓威廉去大漢格頓的岡特老宅——那個破舊木棚裏找到的伏地魔的魂器之一,馬沃羅?岡特的戒指。


    但它是不是魂器對寧安來說一點兒也不重要,他不關心伏地魔是死是活——至少現在那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他關心的是,這戒指上鑲嵌著死亡聖器之一的複活石,而根據自己讀過的詩翁彼豆的第六個故事,這塊兒複活石,可以令生者穿越生死之門。


    在寧安的印象裏,能夠與生死之門扯上關聯的,隻有那扇位於魔法部第九層,神秘事務司裏的帷幕彼岸。


    或許帶著複活石就能夠穿越那扇門?寧安是這樣想的,無論如何他隻有一試。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地打開匣子,匣子底部鋪著柔軟的海綿,海綿上插著一枚金色的戒指,戒指的紋路很像蛇鱗,中間鑲嵌著一塊兒刻有佩弗利爾飾章的黑色寶石。


    寧安深知這戒指有著怎樣的魔力,連鄧布利多都會因為幻想著能夠複活妹妹阿莉安娜而忍不住戴上它,並因此遭到詛咒,寧安又怎麽能放鬆警惕。


    他不給自己受誘惑的機會,抄起桌子上吸收了蛇怪毒液的格蘭芬多寶劍,舉起它——幹淨利落地朝著戒指劈了下去。


    “咯當”


    一聲脆響,金色的戒指斷裂成兩塊兒,中間的複活石無聲跌落到地麵上,一陣細碎的黑煙從戒指上升起,寧安好像聽見其中傳來陣陣痛苦的慘叫聲,仿佛是一個靈魂,正在忍受痛苦的折磨。


    但沒過多久,黑煙便散去了,慘叫聲也消失不見,唯獨留下一塊兒黑漆漆的方形石塊兒,孤零零橫躺在書桌上,那正是寧安夢寐以求的聖器——複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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