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世界杯的票?太好了?如果去不了的話,能不能轉讓給我和哥哥,我們倆都是愛爾蘭隊的忠實球迷呢。”


    寧安把那碗洋蔥湯稍微推到一邊去,右胳膊支在吧台上,把身子前傾好離兩個人近一些,否則他在麵具下說話總會發出烏魯烏魯的聲音,恐怕別人會聽不清楚。


    “啊哈,你也喜歡愛爾蘭隊——!?是的——他們太棒了!”馬丁兩個臉頰紅紅的,一開口一股撲麵而來的酒氣,隔著麵具寧安都能聞道。


    他還在晃著大杯子裏的啤酒,然後突然高舉起來


    “敬愛爾蘭隊——!”


    說完把酒杯遞到唇邊,咕嘟咕嘟狠狠地喝下一大口,接著發出爽快地——“哈”聲。


    “至……於……門……門票——”


    馬丁的樣子顯得十分糾結,看樣子他非常想去世界杯,但工作又把他困在這裏無法脫身,左右為難的他很猶豫要不要把票轉給寧安他們。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看得出馬丁還是不太想讓出自己的票,他還抱著那麽一絲絲在世界杯之前,和法國魔法部溝通好那該死的“坩堝貿易厚度標準”。


    身後的艾倫?克魯格手臂搭在馬丁肩上,他也醉的不輕,兩眼迷離,借著馬丁思考的時間,又和帕尼攀談起來


    “彼……彼得”他把頭靠近帕尼斯塔爾,眼睛卻看著寧安


    “你……你弟弟的頭發……為……為什麽會是黑色的啊……”


    隻是隨口問問卻讓帕尼臉色一僵,他幹笑著擺擺手說道:“我弟弟是混血——發色大概是繼承了父親吧。”


    這個話題引起了馬丁的興趣,或許是他的大腦已經變成一團漿糊,沒辦法繼續思考世界杯門票的問題,於是更樂意加入到這個話題中,他也把頭往前伸,濃烈的酒氣讓寧安向後靠了靠。


    “你弟弟……看起來不大啊……說起來……黑頭發的巫師……我倒是知道一個……和你弟弟差不多大的……”


    “噢?”帕尼強笑著附和,同這兩個醉鬼什麽都說不清楚。


    馬丁卻驟然壓低了聲音,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好像自己在說什麽大新聞一樣


    “你……你們知道……一年前霍格沃茨……的……的事兒吧?”


    他嘴巴越來越飄,費了好大勁兒才把話說完,卻驚出帕尼一聲冷汗,他回頭看看身後的寧安已經不動聲色地坐回原位了,此刻扭過頭默默地看著馬丁,不知道麵具下的他在想些什麽。


    可馬丁還不自知地越說越興奮道:


    “寧……安……你知道嗎?看過的吧……在報紙上有他的照片……最近一年也沒人找到他……魔法部給出的賞金可是不俗呢……”


    “說起來……你……你弟弟……為什麽要戴麵具……”馬丁繼續笑嗬嗬地說著,卻沒有發現帕尼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


    “該……該不會他就是寧……寧安吧……哈哈哈……”


    他不可思議地撓撓頭,又模仿自己是傲羅的樣子壓低嗓子對寧安說道:“嘿……我抓到你了……乖乖投降吧……哈哈哈”


    說到一半兒“啪”的一下子用手拍在帕尼肩膀上,哈哈大笑個不停,仿佛在為自己說了個不錯的笑話而感到高興。


    身後稍微清醒一些的艾倫感覺到氣氛有一絲絲微妙,那個叫做菲利普的麵具少年,從剛才開始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原地,既沒有被馬丁的說笑逗樂,也沒有因此生氣。


    隻是平靜地坐在那兒,看著他們倆。


    有點兒怪——艾倫想捋清楚腦海裏的一個個問號,卻在思考的時候感到頭痛欲裂。


    該死的酒——艾倫這樣想到


    “誒?仔細看的話——彼得你也很像寧安手下那個逃亡的黨羽嘛,叫……叫什麽來著……”


    在艾倫思考的時候,馬丁把頭伸到了帕尼臉上,幾乎快要貼上去,艾倫看到了帕尼的冷笑,他為什麽會冷笑?——艾倫強迫自己思考,馬丁的話卻已經說出口。


    “帕尼——對……對……帕尼?斯塔爾……吧……真是越看……越像……”


    艾倫一驚!


    渾身冷汗直冒,酒也一下子醒了,他看到那個自稱彼得?溫伯格的巫師和他弟弟兩人都微微彎曲著腰坐在那兒,一隻手不可察覺地深入披著的風衣裏,好似隨時準備抽出他們的魔杖。


    “嘶——”馬丁掙紮著,抱怨著用手捶打他身後的同事


    “為……為森麽……搖五五的嘴……”


    而當他猛然回過神來,看到坐在自己麵前的兩個人詭異地保持著安靜,帕尼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笑容,看著自己的時候。


    馬丁身上汗毛本能地豎了起來,一滴滴汗水順著後背流淌到腰際,他酒也醒了,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剛剛捂在他嘴上的艾倫的手緩緩垂下,空氣裏彌漫著古怪的氛圍,雙方從之前的熱絡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誰都沒說話,馬丁甚至不敢抬頭看帕尼的雙眼,他能從對方的眼神中體會到一絲寒意。


    沒錯兒,那絕對是在逃的通緝犯——帕尼?斯塔爾,魔法部的通緝令上說他是個十分危險的巫師——


    至於另一個,答案想都不用想,必定是消失了一年都沒被人們找到的邪惡種子,一個年僅十四歲就被魔法部定位“極度危險”的可怕巫師。


    馬丁握著酒杯的手顫抖著,能感覺到身後同事艾倫心情多半也同他一樣,此刻壓著他肩膀的手臂一動沒動過,搞得他肩膀都快麻掉了。


    雙方沉默了大約一分鍾,在寧安不時掀開麵具喝一小口洋蔥湯,終於喝掉一半後,他跳下高腳凳。


    “我們走吧。”


    提上裝著“瑟芬特”的袋子,頭也不回地走向自己放在門口架子上方的飛天掃帚。


    帕尼一隻手在風衣裏放著,另一隻手伸進口袋摸了摸,掏出兩個磨得鋥亮的銀西可,丟在桌麵上,亦步亦趨地跟上寧安,取了自己的那把掃帚,推開酒館兒的門,一起出去了。


    屋外電閃雷鳴。


    馬丁和艾倫麵麵相覷,不知不覺兩人手心都已被汗水浸濕了。


    “是……是那兩個人吧……天呐……”馬丁顫抖著出聲悄悄問道,他們怎麽也沒想到會在法國碰到兩個可怕的人。


    “我們得趕緊回去,這事兒要通知部裏……那個……寧安,為什麽會對世界杯感興趣……必須要讓部裏知道這個消息……”


    倆人點點頭,在吧台上丟下幾枚銀幣,收拾下衣物便轉身往門外走,出了酒館兒也不顧得風雨凶猛,紛紛掏出魔杖就要幻影移形。


    然而——


    “不好——”馬丁下意識地喊道,他沒法在這兒幻影移形了。


    “是反幻影移形咒——小——”艾倫立刻擺出戒備的姿態,可他“小心”兩個字尚未說完,就被一旁的空地上一道紅光擊中。


    而馬丁也被身後的另一道紅光打在後背上,兩個人手一軟,魔杖無聲落地,他們也倒在了漂泊大雨中。


    此時雨越來越急,風亦在狂吼咆哮,雷電交加,一場沒有響動的戰鬥很快便被風雨所掩蓋,寧安與帕尼從發出昏迷咒的那一刻就現身了。


    他們出來後佯做騎上飛天掃帚,上天上稍微兜了一圈,又回來藏在酒館外麵,用幻身咒躲起來,寧安施展反幻影移形,就等兩人從裏麵出來。


    這兩人似乎沒什麽決鬥經驗,警惕性差得可憐,而且從一開始就慌張的不行,根本無法和在戰鬥中成長起來的寧安相比。


    而帕尼,從他剛才動手的速度上,寧安相信逃亡的這一年裏,他已經飛速成長了。


    身上施加了“水火不侵咒”,雨點兒在落下的時候都會自動避開兩人,他們的風衣現在還是幹燥的。


    “我們走——”


    寧安對帕尼使了個眼色,用漂浮咒把昏睡過去的馬丁移動到自己的飛天掃帚上,雖然對這把老式的彗星能否承載兩人的重量感到懷疑,但現在他們必須得離開這裏,這可是個巫師組成的村落!


    帕尼三兩下將艾倫也扶上掃帚,自己騎跨上去,腳一蹬地便蹭的一聲,飛上天去。


    兩人不敢飛得太高,生怕成了雷擊的對象,而飛天掃帚上多了兩個成年人,速度一下子降低了一半有餘,好在這樣的暴雨天,人們都躲在自己屋子裏,倒沒有人在村落的石子小路上閑逛。


    沒多久兩人便飛離了這片寧靜的巫師小村。


    寧安帶著帕尼在遠離村鎮的一片平原上降落,這裏除了一望無際的原野和茂盛的野草之外,就隻能看到不知多遠外的鬱鬱蔥蔥樹林。


    飛天掃帚落下,寧安把兩個中了昏迷咒的巫師丟在一起。


    “我們要怎麽辦?”


    帕尼手裏拿著三把魔杖,除了他自己的還有兩把是馬丁和艾倫的,此刻都被他搜出來。


    他臉上的表情稍顯複雜,對於這二人的命運已經有所猜測,可心裏總有些不落忍,他和薩曼莎還是非常不同的。


    任由大雨傾盆,也沒法把他們淋濕,隻不過馬丁和艾倫就沒有這個好運氣了,雨水毫不留情地衝刷著兩人的麵頰,地上被水浸泡成小水窪的爛泥地,泥土沾滿他們全身。


    寧安仔細端詳著手裏這張被施了魔法的青色小卡片,這是在搜過兩人身以後,唯一能和魁地奇門票掛上鉤的東西了。


    用魔杖輕輕抵住卡片,嘴唇念動咒語,低聲呢喃後卡片上爆出一蓬煙霧,緊接著顯現出文字來。


    「魁地奇世界杯——決賽,您的進入位置珀斯郡——卡特琳湖——382.21——……


    魔法部,體育運動司」


    寧安把卡片放進懷裏揣好,握緊魔杖,兩個人身上再沒有什麽值得感興趣的東西了,隻有一些關於“進口坩堝厚度削減問題討論”的文件,和各色錢幣,寧安把這些都收好,然後默默看向躺在地上的兩人。


    “我們非得這麽做嗎?”


    雨聲大得很,嘩嘩的,帕尼不得不大聲喊著才能保證寧安聽得清楚,即使他們倆近在咫尺。


    雨簾幾乎將人和世界隔絕開,一滴滴雨水練成線,化作從天空烏雲一端垂下來的水幕,十米外有什麽東西,寧安便看不見了,他所能見的隻有朦朧的雨線。


    瞅了地上的艾倫一眼,微微顫抖的肩膀出賣了他,他早就醒過來了。


    “快快禁錮——”


    魔杖一指,灰色的光芒射出,艾倫並未來得及反抗,就再也動彈不得了,寧安想或許他沒有醒過來的話,痛苦還能減輕一些。


    做完這些,他抬起頭,看向身旁麵色複雜的帕尼?斯塔爾。


    “這個問題我也問了自己好久——”


    寧安聲音冷冷的,和打在帕尼臉上的冰冷雨水一樣,撞進他的心裏。


    “他們非死不可嗎?”


    帕尼一動不動,沉默地看著寧安,扭頭瞥了眼躺在地上的艾倫,男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雖然不能動,卻拚命用一種哀求的目光看向帕尼。


    “也許可以給他們一個強力的遺忘咒——”


    寧安沒有說話,隻是平靜地看著帕尼


    “你覺得他們匆匆忙忙,從小酒館裏出來,是準備去哪兒?”


    帕尼神色一黯,他知道這兩個人必定是去魔法部通知傲羅們。


    地上艾倫的臉色變得焦急萬分,他想要掙紮卻無法動彈,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隻能拚命轉動眼珠,表情扭曲成一副極度怪異的模樣。


    但是這無濟於事。


    “所以?想清楚了嗎?”


    寧安抬起麵具,露出在那副滑稽麵具下麵平靜的臉孔,不帶任何感情地斜視了艾倫一眼,這是艾倫第一次在寧安麵前,見到他的真麵目,也很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抬起手臂,魔杖遙遙指向地上的兩人,雨水從漆黑的魔杖兩側繞開,在防水防濕的效果下,除了衣服變得有點潮濕之外,兩人都沒有被雨淋到。


    帕尼緩緩點頭,他看了看不斷用祈求,討饒的神情望著他的艾倫,淡淡說道: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他仰起頭,望著從天上落下來,又向兩側分開的雨點。


    “可就是有點……有點不舒服……”


    “邁不過去那道坎哈?”寧安笑了笑,把魔杖指向還在昏迷的馬丁輕聲說道:“沒關係,這次我幫你代勞——”


    “阿瓦達索命!”


    璀璨的綠光閃爍,一刹那仿佛比天邊藍色的閃電更加耀眼,艾倫雙眼凸起,不能睜得再大,一眨不眨,一動不動,好似僵死了,好似被死咒擊中的是他一樣。


    “看,無聲無息,沒有痛苦——”寧安聳聳肩膀,馬丁已經癱軟到一邊,再也沒有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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