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門外的虎妖哈哈大笑:“老道,你口出狂言,說是要收複我們,怎麽反落倒我的手中?成為我的口中之物。快叫那個小的出來出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張複成嘶聲道:“孽障!老道栽在你們魔爪中,隻怪自己學藝不精,死也無話可說。屋中就我一人,再無他人。”


    虎妖說道:“大王,我們來的時候還聽到屋內有兩個人聲,小的斷定當中一個躲在屋中。老道不肯說出那人下落,我進屋搜一搜,定會搜得到。”


    另一虎妖道:“好!先鋒隻管去,倘若捉拿更多的人,本王出去重重有賞。”


    兩虎妖在門外一唱一和,門內的張青飛嚇得抖抖索索。


    一道紅光照進房中,一條斑斕大虎從門外信步邁進門內,徑直走向張青飛所在的方位。


    張青飛默念靜心咒:“眾生皆煩惱,煩惱皆苦。煩惱皆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有歸於無。境由心生。”


    虎妖先鋒在張青飛身邊轉了幾圈,喃喃自語:“怪也!明明是聞到那人的氣味,為何看不到他?真的跑了?我再去其他地方去看看。”


    咆哮一聲,虎妖竄到夥房中去了。


    心念幾遍靜心咒,張青飛平複胡亂心氣,籌謀安全救出師父的計劃。


    虎妖離開夥房後,張青飛躡手躡腳地趕過去,找到火折子,又走出房門,來到秸稈堆旁。


    屋外的樹林東倒西歪,一遍狼藉。


    虎妖大王的虎頭對著房門,口中叼著張複成。


    虎妖先鋒從穀物倉庫中奔出,開口道:“大王,屋中無人,另一人必定是從後門跑了。小的立馬去追。”


    張青飛趁兩虎妖談話間,吹亮火折子,點燃秸稈。


    秋風漲火勢。秸稈燃的很旺,大火連城一片,燒向兩虎妖。


    張青飛舉起一把燃燒著大火的秸稈,撲向虎妖大王。


    虎妖先鋒驚叫道:“無端的,怎的起火了?”


    虎妖大王大叫一聲:“先鋒,一定是起天火了,快跑,逃命要緊。”它丟下張複成,望風而逃。


    嘩啦啦的樹葉搖動聲中,兩虎妖飛奔著消失在黑夜中。


    張青飛扔掉手中的火把,跑到他師父身前,急聲呼喊:“師父,您醒醒!”


    朦朧中,張青飛聽到師父在遙遠的地方叫喊:“明靈,你在哪裏?為師找你找得好辛苦。”


    地動山搖,狂風大作,熊熊大火裹住張青飛師徒二人。


    一陣狂風卷住一團火焰,落在張複成身上。


    張青飛慌忙脫下辟塵袍,拍打他師父身上的火焰。


    火焰借風漲勢,在張複成身上蔓延,直至將他的整個身子吞沒。


    幫了倒忙,這是張青飛不曾想到的,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師父身旁,呆呆地看著火苗發愣。


    水克火,一個念頭在張青飛心中一閃而過,他一個箭步竄進夥房中。


    劈裏啪啦火爆聲中,茅草房從上到下燃起烈火。


    張青飛衝出火牆,急衝衝地提著一桶水來到他師父身旁。


    為時已晚,張複成被燒成黑灰,僅留下餘燼閃爍紅光。


    啪的一聲,張青飛手中木桶掉在地上,清水流一地。


    撲通一聲,張青飛跪在地上,痛哭失聲:“師父!”


    呼呼聲起,烈風卷住張複成身子化成的灰燼,飄上半空中。


    張青飛跳起身去撈風中他師父的遺骸,卻怎麽也抓不住一片煙塵,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黑色中,他癱倒在地空留熱淚。


    天旋地轉,張青飛悲傷過度,暈過去。


    昏沉間,張青飛聽到耳邊傳來師父的叫喚聲:“明靈,你醒醒。”


    一片冰涼過後,張青飛神誌清醒不少,他睜開厚重的眼皮,看到的是他師父坐在床前拿著一張布巾在瓷盆中清洗,一臉急切。


    房外的天已是微微發亮,又是一天的晨曦來臨。


    張複成短籲一聲,道:“徒兒,你大概又做惡夢了。”他用擰幹布巾的水,蓋在張青飛額頭上,輕輕地擦動。


    放下濕布巾,張複成扶起張青飛,手捧一盞烏黑良藥送到他身前,說道:“徒兒,你現神誌還未複原,喝了這碗安魂湯,再睡一會。”


    張青飛接過瓷碗,送到嘴邊,苦澀氣味鑽入他的鼻翼,直達腦門。


    雙眼一閉,張青飛一口氣把整碗苦藥倒進嘴中,憋住嘴咽入腹中。


    清苦的感覺傳遍全身,張青飛大口大口喘氣,他清醒的明白,有苦說不出的情感是真實的,不是在夢中。


    苦澀散去,陣陣困意襲來,張青飛和張複成打聲招呼:“師父,我睡覺了。”倒下身子,沉沉睡去。


    張青飛再次起身,天已大亮日升三杆,他神清氣爽渾身得勁,算是徹底醒過來。


    來到門外,張青飛繞著茅草屋前後打轉,他的目光中,驅獸陣完好無缺,田地中的秸稈沒有半點過火的痕跡火,紅日高掛天際。


    確實是一個惡夢,張青飛落下懸著的心。


    用完早膳,張複成從包袱中拿出一套青色袍褂,吩咐張青飛沐浴更衣。


    神侃上,青煙嫋嫋,張青飛額頭觸地,雙手放在頭邊,跪在一副對聯前;他師父拿著一把香火,立在身旁。


    對聯白紙黑字,上書十八字,上聯:稟誌不移,捉惡鬼伏凶怪;下聯:清道傳世,複青山明水路;橫批:保全塵世凡夫子。


    張複成神情肅穆,道:“青飛,祖師遺誌在上,為師假借吉日良辰,擢你正式成為烏冬派記名弟子,你可願意否?”


    張青飛正聲道:“俗世愚癡人士張青飛盤發明誌,情願引旗接符拜入師父長足山人腳下,續存烏冬法門。”


    張複成點頭道:“青飛,入我烏冬山門,需得謹遵我派三條清規五條戒律,為師如今一一道來,你可要聽清楚了。”


    張青飛答道:“癡人張青飛謹記,惠請師父教誨。”


    張複成道:“青飛,你抬起頭托起雙手。”


    張青飛依言抬頭,攤開雙手放在胸前,雙腳仍舊跪在地上。


    張複成念道:“烏冬派清規第一條:不食無道肉食,不飲無道酒品;青飛,能守否?”話畢,他取出三根香火遞給張青飛。


    張青飛答:“能。”說罷從他師父手中接過燃香,彎腰磕頭三回後,起身插在香爐中,又跪下去,擺好姿勢。


    張複成每念一句,遞出三根燃香;張青飛答應一聲,接過燃香磕頭;他們遞來接去共有八回。其餘幾條清規戒律分別是:


    清規第二條:不滅含冤鬼怪;


    清規第三條:不受塵世俗物。


    戒律第一條:戒殺生害人;


    戒律第二條:戒滋事尋仇、打架鬥毆;


    戒律第三條:戒哄騙拐賣;


    戒律第四條:戒貪婪誹謗,亂打誑語;


    戒律第五條:戒女色****。


    待到張青飛將最後三根燃香插在香爐中,張複成用木梳給他挽出一個髻,又從中穿了一根桃木發簪。


    張複成扶起張青飛說道:“青飛,到此,烏冬派收徒儀式算是正式完成,你地地道道成為為師的徒弟。為師還有幾句關乎我派榮辱的話可以交待了。”


    張青飛答道:“愚徒慧聽師父叫道。”他屈膝往地上跪去。


    張複成拉住他,道:“明靈,不是祭奠祖師爺,和拜師入門這類大事,無特別狀況,你不必每回搭話都要跪在地上。來,我們坐著說話。”


    師徒兩人在方桌邊上坐定。


    張複成道:“明靈,你既成為烏冬派正是弟子,為師有必要和你說幾句要緊的話。”他接連不斷地說完了烏冬派過往曆史。


    烏冬派祖師爺名諱上張下稟道,五代後蜀國人士,師從茅山派柳楓白老法師,後遭遇變故流落異鄉,自創門派,至今已有百年,傳下五代。


    自烏冬派創立以來,門下弟子都是因前世做多不善事而導致自身成為家門不幸人,為家族所不容。


    為下輩子能投胎做個普通凡人,烏冬派弟子這輩子需吃盡人間苦頭,多做善事。


    不過單說師徒關係,烏冬派弟子一向是亦師亦友,不比大門大派,拘泥太多禮儀。


    就擁有法器種類上說,烏冬派派和茅山派差別不大,人家有的,他們都有,人家沒有的,他們也有;就拿辟塵袍來說,這是隨山派弟子隨身所帶法寶,烏冬派先祖師曾取得一件;又如‘十二生肖符’和‘十二時辰符’,兩種符籙都是烏冬派先祖師為對付特定鬼怪自創而來。


    話到盡頭,張複成總結道:“我派的曆代故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留著以後為師再與你慢慢詳說。等到正午時分,你我師徒二人還得動身下山。”


    張青飛聽得饒有興趣,當他師父說留到以後再說,內心有些失望,當他聽到“下山”二字,不由得脫口而出:“師父,您老人家剛回山,又要下山?這次又去哪裏?要去多久”他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


    張複成笑道:“徒兒,不是我,是我們,你我師徒一起下山。”


    張青飛歡喜的跳起身,叫道:“師父當真帶我下山?”


    張複成正色道:“千真萬確,為師的不會騙徒弟,我再大膽,可不敢觸犯本教第四條戒律。徒兒已忘了八條清規戒律了?”


    張青飛拍手笑道:“徒兒不敢!徒兒這就背誦。”他口齒伶俐,一口氣背完烏冬教八條清規戒律。他畢竟還是個大孩子,夢中下山過好幾次,不過每次都走不出大山,但他對山外的風土人情保持很高的熱情。


    小時候的記憶很模糊斷連,殘留的僅有雜亂無章花花綠綠的色彩。


    山外的人到底穿何種顏色的衣服?吃的又是什麽?張青飛陷入遐想。


    張複成說道:“徒兒,看日頭方位,當前已到巳時,出山的吉時快到了,你還不去準備準備,收拾收拾。”


    張青飛歡快地答應一聲:“是,師父,我這就去。”他話音還未落,人一走進廂房。


    師徒兩人東西不多,除了法器外,就是道袍和百衲衣,加起來一共也不過三四套,裝了兩個包袱及一個竹篋。他們花了少許功夫就全都收好。另外無事又打掃房前屋後,再坐在登上又等了小半個時辰,這才關好房門出山。


    走之前,師徒兩人用斧子毀了驅獸陣,免得有野獸進來出不去,活活的餓死,那他們身上將背負一大罪孽,需做幾件好事才能減掉。


    下山的前半程路上,張青飛心中歡快,走得輕快;當他走到半山腰時,放慢了腳步,一步三回頭。


    張複成看在眼裏,提醒道:“徒兒,走路小心些,要看路,不要四處亂看,跌倒了不是耍子,要是滾到坡下,了不得。”


    張青飛說道:“師父,我們何時回來山上?”


    張複成沉默一會,回道:“徒兒,這一去,為師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到這裏。也許很快,也許永遠都回不來。”


    張青飛停住腳步,驚訝道:“師父,我們以後不再回來了?這是為啥?”


    張複成抬頭看遠方,沒有直接回他徒兒的話,而是轉了話頭:“徒兒,山路曲折艱險,我們還有很遠的路要趕。天黑前,需得找到落腳之地。”


    想到以後不能回來了,張青飛先前出山看新奇的愉悅心情變得沉重,因為茅草屋雖然簡陋,卻是他生活了十來年的家,外麵的生活再絢爛多彩,都與他關聯不大。


    出山又進山,下坡又上嶺,山路多崎嶇,張複成雖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但因他常在山中行走,往往一走就是幾個時辰,隻見他麵不紅氣不喘,走在前頭。


    張青飛遭老罪,在寶台山的時候,他也經常和師父上山下山,卻從未走過三四個時辰的遠路,他年紀還未弱冠,又擔負包袱和竹篋,跟在後頭跑得麵紅耳赤汗如水滴,老牛喘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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