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晚依然有著抹不去的寒意。樹林裏的夜鶯的煽動翅膀的聲音隨處可聞,疏影在淡藍色的月光下輕輕地飄搖。


    通往費爾頓的大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在如此靜謐的夜晚,隻有該死的竊賊和一些做著見不得人的生意的混蛋,才會願意離開溫暖的爐灶和舒適的被窩。


    當然,今夜艾文是一個少有的例外。不,也許他就是那個見不得人的混蛋。


    莊園到費爾頓的路程實在不近。


    不過艾文僅僅打了個小盹,馬車就到了費爾頓高大的城牆下。


    艾文跳下馬車,還沒站穩,就在午夜的寒風裏縮了縮脖子。“啊,過日子可真不容易,大半夜的還要出來在寒風裏討生活。”艾文自言自語的調侃了一句。


    艾文小心地把兜帽往下拉了拉,確定遮好了自己的臉,又緊了緊鬥篷,眯著眼看著城牆上的火把。昏暗的火光下,守衛早已經倚著長矛投入夢境之主的懷抱了,艾文簡直能看到他在火焰下閃閃發光的口水。


    艾文咂吧咂吧嘴,嘖嘖稱奇道:“早就聽說菲爾頓城衛軍有三絕,今天總算見識了一樣。連睡覺都站著,果然不愧‘永不倒下的戰士’的美譽。”


    守夜的城防軍士兵一向等同於聾子的耳朵,那僅僅是個裝飾品而已。但林洛還是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城牆上火光能照見範圍之外,避免偶爾被偶爾走過的巡邏兵發現。


    就算這些家夥全在打盹,可自己也不可能從城牆上爬進去。想進城,得走別的路子。


    他像是夜行的幽靈一樣,繞向城牆暗的側麵,謹慎的觀察著無精打采的在城牆上巡邏的士兵,趁他們走遠,瞅準空子躍下了護城的濠溝。


    “嘶……”艾文痛的倒抽了一口氣,咬著牙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問候這些該死的城衛軍的母親,他們在這條破溝裏插滿了尖木樁!”


    他很不幸的一個趔趄,被木樁插到了屁股。


    “呸!”艾文有些喪氣的吐了口吐沫,一瘸一拐的向一堆亂石走去。


    繞過亂石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小洞口出現在眼前。艾文側過身狹小的洞口,擠進了這個陰暗潮濕的通道。


    費爾頓是一座設計非常出色的城市,它有著完善而複雜的排水係統。瞧,這就是其中一條廢棄的,它發揮著多麽巨大的作用。


    不過這裏明顯已經有主人了。


    六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男人圍著一個小小的火堆,這些肮髒的流浪漢身上僅僅披著幾片破布,他們的頭發已經結成了一塊,臉上髒的簡直看不清長相。


    當林洛一深一淺的腳步聲傳進來的時候,他們一並轉過頭打量著這位深夜到來的訪客。


    其中一位流浪漢噌的一下彈了起來,向前邁了一步“啊、啊,是一位高貴的大人。”他嘶啞幹裂的聲音在寂靜的下水道裏響起,顯得格外的難聽,他渾濁的眼睛裏發出了別樣的光芒。


    這條隱蔽又肮髒的秘密小徑,已經很久沒有小偷和強盜之外的人來過了,這真是意外之喜。


    流浪漢有些局促的搓著手,僵硬的鞠了一躬,以使自己看上去能有些禮貌。“尊敬的大人,我想也許我能為您做點什麽,這條下水道岔路很多,您知道的……”


    即使是鞠躬的時候,他也抬著頭直勾勾的盯著林洛,那眼睛裏閃過的光芒林洛實在太熟悉了。


    那是貪婪。


    看著這個流浪漢,艾文沒有廢話:“帶路。”


    流浪漢鄒鄒巴巴的臉馬上扯開了一個笑容,露出一口黑黃的牙齒。


    艾文有些惡心,趕緊催促到:“快走吧,你能得到多少錢取決於我能多快離開這該死的老鼠洞。”


    金錢顯然是對流浪漢最好的鞭策,他立刻跳到林洛前麵,快步帶起路來。


    艾文一瘸一拐等跟在幾乎開始小跑的流浪漢身後,當他感到屁股上的肌肉一陣陣地疼痛時,馬上意識到自己做了多蠢的一件事。他喉嚨裏咕噥了兩聲,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忍著痛盡力跟在流浪漢身後。


    經過迷宮一般的路程,艾文終於解脫了。他最終從貧民窟的一條小巷子裏鑽了出來。


    城裏的每一條小巷他都了如指掌,要知道魔鬼艾文是真的靠雙腳丈量了費爾頓城裏的每一寸土地。


    艾文看了看旁邊幽暗的窗戶,輕輕地吹了聲口哨,拋給流浪漢一個金拉姆,然後快步走向了黑暗的街道。流浪漢完全沒機會看到艾文臉上拉起的奇異的笑容。


    流浪漢簡直呆住了,看了看手裏的金幣,簡直像在做夢一樣,這可是一枚貨真價實的金幣!光輝之主降下恩寵了嗎,這可是意味著三四年能吃飽的好日子!


    他的臉色變了又變,咽下一口吐沫,心一橫,一把精心磨製的小刀悄無聲息的滑到了他手中,就要向前麵追去。


    “回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流浪漢一個激靈,馬上站住了。


    “該死的臭蟲,我看到了什麽?啊,是可愛的拉姆!把拉姆交出來,你這不長眼的混蛋!你以為這枚拉姆是你的嗎?不,是那位大人給我的,用來支付我幫他捏死臭蟲的酬金!”


    一個幽暗的身影從屋子裏踏了出來,來到流浪漢的身邊,輕輕一揮手,金幣不知怎麽的就到了他手裏。他把金幣放在麵頰上輕輕地摩痧著,一臉陶醉的表情。


    “啊,可愛的金拉姆,多麽醉人的氣味,”


    他眯起眼,盯著顫抖的流浪漢,詭異的笑著:“好了,老約克,別這麽委屈的看著我。要知道,我可是在救你,穿著麂子皮鬥篷的老爺,你可惹不起。我出一個銅幣賭你要是敢跟上去,你們一窩子該死的老鼠明天都得插在外麵那條壕溝裏的木樁上。”


    他笑著收起了金幣,轉過身,向房子裏走去:“好了,好了,仁慈的西門不會讓你白忙的,去黑蛤蟆領幾個麵包吧,讓那些混蛋給你香甜的白麵包,告訴他們是我說的。”


    這個自稱西門的人回到了屋子,站在窗前看著艾文身影消失的地方,從口袋裏掏出那枚金幣,習慣性的玩弄著,久久不語。


    老約克不會再出現了,他會拿到他的白麵包,但再也沒有機會享用了。


    西門是少有的幾個知道那個傳說中的魔鬼真正恐怖之處的人,而且他覺得自己夠聰明。他轉身走向了陰暗的小巷。


    可惜的是,他看不到艾文臉上那招牌式的輕蔑笑容。


    他比了個手勢,幽暗的空氣好像模糊了一下,一個影子悄無聲息綴在了西門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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