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艾文預期的那樣,並不需要太多解釋,對於商業有著驚人嗅覺的布萊克大立即明白了提高數千倍的生產率意味著什麽。


    這位老先生緊鎖著眉頭,雙手交疊著:“是的,是的,天才般的點子。但問題依然有很多,比如市場,比如運輸。每一個該死的領主都是一頭貪婪的豺狼,他們磨牙吮血做夢都想從我們這些正直的商人身上要下一塊肉來,相當一部分領主奉行愚蠢的貿易保護主義,想要讓我們的產品通過他們的領地,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海運。”艾文不假思索的回答:“隻要通過海運,我們就可以避免高昂的過境稅。


    通過和沒有產業競爭的優良港口城市合作,我們可以輕而易舉的擊敗港口輻射範圍內的大片大片的手工作坊,想想吧,親愛的大主教,隻要按照我的方法,您知道將會如何?


    沒錯,壟斷!


    在製造業上,沒有任何手工業能夠同即將到來的魔法工業媲美,手搖紡車、傳統工藝,一切過時的生產方式都將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


    時代,不一樣了!”


    艾文的眼中閃著灼人的目光,他注視著大主教:“我們,就是時代的先聲!”


    艾文的內心無比堅定,因為他知道,印度的手工紡織業同英國紡織廠有過長達百年的競爭,最終的結局是,實現了工業化的英國,僅用二十萬紡織女工,就徹底擊敗了有六百萬紡織工人的龐大的印度手工紡織業,將印度趕出了世界紡織品市場。


    從這一標誌性的事件開始,手工業從此喪失了同工業的競爭能力。


    接下來,不等大主教發問,艾文就和盤托出了自己的計劃。


    艾文從來不打算去做工廠主。


    他清楚的知道,所有失敗的工業化曆程都清楚的告訴他,想依靠簡單建立幾個大工廠來實現工業化,無異於癡人說夢。


    事實上,真正通過大規模工廠生產推動,完成工業化的國家隻有一個,就是蘇聯,但蘇聯有著艾文根本不可能獲得的優勢,那就是蘇聯可以通過經互會為自己的工業製品找到市場,並且幾乎不必麵對同類產品的競爭,單純通過國家間產業分工來完成經濟循環和資源分配。


    但艾文不行,他即無力組建一個龐大的跨國家政治——經濟聯盟,又不可能避免其他人的競爭。


    沒錯,艾文敢堵上全部身家發誓,隻要他通過煉金工廠賺到的第一船金幣安全抵達費爾頓港的那一刻,無數的煉金工廠會立即在塔門大陸的各個角落拔地而起。


    商人對金幣的敏感猶如蒼蠅對腐肉。


    他真正要做的,是建立和複製一套被所有成功工業化的國家反複證明過的正確方法,那就是國家產業孵化機製。


    在國有力的政治力量的引導下,製定產業政策產業政策,完成中小企業布局,通過中小企業的國際競爭,來全麵推動工業化進程。


    無論英國、美國還是中國,當他們開始走向工業化的道路的時候,戰鬥在第一線,參與國際市場殘酷搏殺的從來都不是大規模的工廠,而是數量繁多的中小企業和鄉鎮企業。


    工業時代的繈褓,並不在氣勢恢宏的大城市規模龐大的工廠裏,而在鄉間鎮裏飛轉的輪機和冒著黑煙的煙囪中。


    隻有在大量殘酷的競爭和兼並中生存下來,並一步步發展壯大的企業,才稱得上偉大的企業。


    為了給這些小企業創造生存的機會和去取得競爭優勢,艾文需要做的就是在生產活動的上遊部分,金融、技術和教育部分,占領製高點,為獲得由他自己親手開啟的國際間產業競爭的最終勝利,奠定堅實的基礎。


    “我建立的金融和保險機構、康納大師主導的技術研發和人員培訓學院,以及即將誕生的大量中小企業,將構成一個完整的,強有力的經濟係統,這個前所未有的龐大的複合機構,將以費爾頓為基地向外輻射,它將在整個塔門大陸貫徹我們的意誌——金錢就是權力!”


    艾文的聲音是如此堅決而鏗鏘有力,布萊克大主教的心中快速的思考著艾文的話語,九階實力帶來的強大靈魂力量讓他分析問題的速度比常人快了數百倍,這位閣下的大腦像是一台高速運行的計算機,不斷推演著各種可能的情況。


    艾文是對的!這位主教大人憑著驚人的推演能力和對經濟深刻的認識得出了這個答案。


    布萊克臉上並不多的皺紋在他嚴肅的表情中更顯深刻。


    他的喉嚨抖動著,咽下了幾次口水:“金錢就是權利,金錢就是權利!”這位同金幣打了一輩子交道的閣下不由自主的重複著艾文的話語。


    艾文的目光有些迷離,他望著窗外,掠過的飛鳥投入了密林,太陽熾烈的有些耀眼,艾文低聲呢喃著像是在對自己訴說:


    “當資本降臨人間,一切都會被貨幣統治。在那個屬於資本的時代,不參與貨幣交換的人,在經濟社會中就相當於不存在,無論你是帝王還是將軍,擁有多麽龐大的權柄,所有人都將在金錢麵前低下頭顱,金錢,將成為人間至高的權利。”


    仿佛神諭。


    這不正是財富教會從未說明,亦不曾記錄在任何教典中。但從渥金女神,到所有的信徒們,都心心念念了、夢寐以求盼望著的世界:一個不在被血統、王權支配的,而是完全服從於財富的世界,對大主教而言,那就是天堂。


    “那樣的世界一定會是天堂,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何女神陛下會對您如此垂青,您所看到的,是我等庸人都不曾見到的世界。”主教大人的聲音中,帶著無法掩飾的欽佩和向往。


    艾文怔怔的看著窗外,良久才談了口氣:“那樣的世界也許是地獄,但這條穿過地獄的道路,卻恰好通往天堂。”


    但很顯然,布萊克大主教並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他略有些急切地追問著:“尊敬的聖?艾文殿下,我隻有最後一個問題,您的具體計劃呢?”


    艾文知道當大主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這位富可敵國的閣下,已經向艾文敞開了金庫大門。


    艾文那尚顯稚嫩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無法抑製的笑容:“具體項目方案,已經有康納大師去做,而我們的具體合作契約,還需要在您了解了方案後慢慢談。”


    大主教放鬆了身體,靠在沙發上,輕輕捋著胡須,笑著說到:“可以預見,那會是一場艱難的談判。”


    兩人都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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