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武看到售票員小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過來找懟,想也沒想就出手了。


    於是他就把售票員小姐給懟走了。


    不錯,她就是個普通人。


    這時候的梁小武感知超強,記憶亂飛,實在想不了太多的事情。剛才對付白如浪幾乎耗盡了腦力,而古曉靜的短信更像是點燃了導火線,把回憶炸得一地狼藉。如今正義也好,邪惡也罷,托大也好,謹慎也罷,都跟他沒關係了。


    一頭怪獸。


    非常痛苦的怪獸。他坐上售票員小姐打開的電梯下到前廳,發現風塵仆仆的四個人驚訝地看著自己。他瞅了瞅,大概都有一兩千的日月,不用想,肯定是某人請來的救兵。


    那四人看不透小武的虛實,但心裏一個個明鏡兒似的,知道這位少年非同一般。可是就在他們各自猶豫是不是要出手的時候,小武就已經開懟了。


    誰會想到這小子已經有了懟戒呢?


    小武憑著金絲邊給的一招鮮,呼呼呼呼,連哈四氣,二話不說將這些人吹燈拔蠟。大廳時鍾上的秒針,顫顫巍巍,還沒走過一格。


    天下無敵。


    吃飽了撐的。


    小武難受至極,他想找個池子把腦仁兒吐出來。他知道自己吃得太多太快,他想在金絲邊的遺贈中找到壓抑感知的法兒,可是力不能濟,唯一的辦法就是吐些出來。


    他開門來到大街上,心想為了舒坦點兒豁出去了,寧願送些日月給無辜的路人。然而當零星的路人真的在馬路對麵隱現,他又反悔了。他看到那些陌生的臉,流著汗或者冷著眼,心裏說憑什麽。憑什麽要讓你們分享我的財富?燈影重重,目空一切,此時此刻,誰都算不上無辜。


    他扶著牆,挨過《超人歸來》的海報。射燈照見他的背影,一個佝僂的病人。他正準備沒入黑暗中,忽然背後有人喊:“站住!”


    三個小學生,感知力……都隻有一。


    當先一個斯斯文文的,看起來頂多四五年級,右手袖管上有個褶皺,旁邊各一個小針眼,大概是別幹部標誌留下的。三條杠大隊長?


    小武才不信這幾個小家夥是什麽大牛,以至於連他都觀測不出。要知道現在的小武已集多位高手的日月於一身,這三個小孩怎麽可能比他還富裕?


    於是小武不想理他們,挪挪身子,隱入了黑暗。可是他感到這三個娃兒亦步亦趨,其中一個高個子有點初中生模樣的還從褲袋裏摸出了美工刀。


    小武索性順著牆拐彎,鑽進一條小巷。呼的一陣,泔水的臭味撲麵而來。他不去注意還不要緊,一旦鎖定了這個味道,更是無盡地惡心。


    小幹部把高個子讓在前麵,自己和另一個胖墩兒壓住陣腳。那胖墩兒麵無表情,胸前掛了個手機,小綠燈一閃一閃的,像是任人擺布的機器。


    梁小武不是沒做過“拳打敬老院,腳踢幼兒園”的怪夢,但這和他標榜的俠義精神背道而馳,況且,他也沒得到過這種機會不是?可現在似乎不得不出手了,這三個兔崽子圖謀不軌!白天裝得像好好學生,夜裏卻脫下袖標出來找個刺激,難道真以為跟前兒的是病貓麽?


    好吧,頭昏腦漲,行動不便,確實是病貓來著。可架不住有殺招啊?小武決定給他們一個教訓,懟了他們的感知再說。


    他開啟法陣,出了一題。金絲邊教他懟走白如浪的那一題,他隻會的那一題。


    梁小武沒有想過為什麽金絲邊謔謔謔寫了那麽多內容,卻隻給他留了一道題進攻。萬一……?


    就怕萬一。仿佛早有準備似的,小幹部很認真地寫起來,就像早上九點鍾被親愛的班主任叫上講台寫板書。


    他竟然知道答案!


    ……


    小幹部拿到一血,這下有兩根蠟燭了。回到現實的他仿佛雙眼複明,興奮地跳了起來。


    小武一愣,高個子便挺著美工刀戳了來,小武一擋,正刮在手上。在反身一腳踢回去和開法陣懟死他這兩樣中間,已經習慣懟人的小武選擇了後者。


    這是一個無比錯誤的決定,因為,他還得出那一道題。金絲邊隻教了他那道題。


    其實小武還有另外一個選擇,那就是出白如浪出過的題。可是他不相信人人都懟得出金絲邊的絕招,再試一次吧?


    靠,高個子也有兩根蠟燭了。他們小學生竟然全會!


    小武覺得超級荒謬。換做平時,一點感知也不能算有的他,對付這三個小朋友,再怎麽說也是手到擒來。可是今夜的他,攥著無與倫比的日月能量,反倒縛手縛腳,拿他們沒辦法。


    高個子一招得手,又削上來,小武這下學乖了,上腳猛踹。正在這個當口,暫停!


    他被拉入了一個新的結界。


    放學後。


    夕陽的餘暉經過百葉窗的篩洗,變得昏黃而清澈,窗外操場傳來的嬉笑聲太美,仿佛訴說著一段初戀。小武在教室裏醒來,雙手還伏在課桌上。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不再翻擾,享受著非常短暫的澄明。他回過頭,一個天真的兩條杠衝著他微笑。如果不是因為還記得這張臉,他也許會真的感到溫暖。


    天真的小幹部,恐怖的小幹部!隻見他點起蠟燭,一根、兩根。這位優秀少先隊員捧著蠟燭走上講台,一隻粉筆吸幹了火焰:


    “賭徒易做莊生夢”


    清麗的板書,每一個字在寫完之後都會抖一抖,微微變形,變成標準的宋體印刷字。高三狗最熟悉的噩夢字體。


    小幹部寫完這一句,小武麵前的桌板上忽然出現了兩跟蠟燭和一張白紙。他抬起手,一支水筆被憑空鍛造出來。筆尖利利,燭焰悠悠,倏地融為一體。小武知道,他得懟句。如果什麽也不寫,他必輸無疑,除非小幹部也故意不寫答案。可是小武已經看到小幹部在黑板上答起來了,隻是他寫的字非常奇怪,自己一個都不認識。


    小武嚐試著用最快的時間查一遍金絲邊寫給他的《如何打敗白如浪and懟術秘籍》,卻發現在《如何打敗白如浪》的部分,金絲邊用了及其淺顯、詳盡、甚至於囉嗦的文字一步一步告訴他該怎麽做,而到了《懟術秘籍》的部分,卻全是他看不懂的文言。裏麵當然沒有“賭徒易做莊生夢”的答案。


    小武知道自己不可能懟出這句話,可他仍舊準備寫點兒什麽。他隻能依靠現有的知識來做。


    現有的知識是:也得寫七個字。


    “賭徒易做莊生夢”,這麽招吧,就懟“老子專滅小學生”。


    小幹部的笑,證明了小武確實不入流。然而小武不是一無所獲,小幹部寫在黑板上的答案,竟然在最後抖抖索索地變成了宋體字。


    “霸主常懷薑尚賢”


    不明所以,但記下了。


    時空交錯,一腳竟然沒踹上。原來高個子隻是虛晃一槍,目的是引誘小武前衝,好從後麵抱上來。那在夜裏的汙氣中一亮一亮的胖墩兒這時也啟動了,從正麵撲向小武。小武心說我還沒跟你過過招呢,怎麽樣都不信這個邪,又發動了懟陣。


    這一回用白如浪的懟句:“海錯”!


    胖墩兒想也不想就寫下了“天然”。毫無懸念,人家也會。


    梁小武意識到他手上的懟戒已經沒有用了,發動的次數再多,也是送,真是諷刺。


    可這玩意兒對於那三個小孩子卻是大殺器,而且,他們似乎正是為此而來!


    一個抱腰,一個拽手,最後由班幹部一板磚拍在後腦,堂堂大俠梁小武,就這麽舒服地暈了過去。確實是舒服,瞬間關閉了好多感官,四周的噪音和臭氣忽然都消失了。


    梁小武一靈不昧,他原以為人暈厥過去就不能再開啟懟戰,說不定還是件好事。可是他馬上知道自己錯了,那隻是主動進攻不行而已,別人要懟你,可說是予取予求。


    於是他又回到了放學後的教室,夕陽、操場,背後的微笑。


    小幹部捧著四支蠟燭走上講台,燭光、粉筆,一行字:


    “賭徒易做莊生夢”


    小武驚了:難道他不曉得我已經看過他的答案?同一個招數,對聖鬥士是沒用的!


    “霸主常懷薑尚賢”!


    小武心想這小家夥竟然如此托大,好嘛,還壓上了所有四根蠟燭,這下要被我反殺了。於是連忙工工整整地把答案寫下,瞟眼間看到對手也在黑板上寫著天書。你還能寫什麽?小武醒了醒鼻子。


    小幹部有八根蠟燭了!


    “賴漢難鑽孔學書”。誰能想到他給了另一個答案?


    小武迷茫了,難道非要猜出對方的底牌才算贏?而且同一個牌麵,出懟者每一局都可以換底?這怎麽玩?


    很顯然,《如何打敗白如浪》裏麵並沒有說法,也許《懟術秘籍》裏有,可看不懂也是白瞎。


    小武活了十八年,最大的本事,大概就是不信邪。他整理下思路:對!既然是這麽玩兒,那我也有贏的可能!


    但是必須先醒過來才行。


    現在的他,就像被關在一間黑屋子裏。他使勁踹門,咚咚咚咚,門鎖越來越鬆。


    這是一段漫長而窒息的掙紮,三個兔崽子趁機不斷地把他拉入各種結界。小幹部的禁忌教室,高個子的黑體育館,還有胖墩兒的深夜食堂。他們輪流出題,懟著小武的日月,二、四、八、十六……以幾何速度蠶食。梁小武啊梁小武,你再不醒的話,蠶食就要變成鯨吞!


    門縫被踹開一線,小武的半隻眼睛睜了開來,短路的感官重又接通!也就是電光火石之間,他朝著自己最先察覺到的胖墩兒懟了過去。此時胖墩兒的日月靈力大概兩千根單位蠟燭,也就是說在小武暈過去的短短時間內,這胖墩兒已經來來回回地懟了他十次!


    此仇要叫你一並償還!


    小武自己大概還有八千日月,贏了之後會回複到一萬,盡管懟戒已經不在自己手裏,但仍有本錢和另外兩個家夥周旋一下。


    於是他不再墨守成規從金絲邊的遺言中掉個什麽書袋,幹脆自己編,想說什麽說什麽,於是他寫道:


    “王亦能是王八蛋”!


    胖墩兒,你懟啊?你不要告訴我你連咱們家親愛的王亦能都知道!


    小武看到對方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心說有門兒。哈哈,你一定猜不到我的底牌。


    我的底牌是:“梁小武是懟懟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懟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頭夾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頭夾子並收藏懟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