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駕駛的月球登陸車,在冷海平原上蜿蜒蛇行了近一個小時後,在一個劇烈的刹車後停了下來。


    打開車門下車後,劉袁四處打量了一番,笑問道:“這便是你的新據點?”


    “算是吧。”貝爾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說道:“媽的,真是老了。現在才開了這麽一會兒車,就不行了。”


    而此時天旋地轉到腿軟的陸安,正在感歎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聽到他如此說,忍不住腹誹。


    照你這種駕駛的狀態,再年輕的人也會受不了吧!


    看看旁邊正彎著腰幹嘔的鹿喬,陸安更加確信了自己的這種判斷。


    “啊?你們不是一起的?”


    陸安正在可憐鹿喬時,耳邊忽然傳來了貝爾驚訝的聲音,他扭頭望去,就見劉袁站在貝爾身邊點頭。


    “好吧,我去看看,你們在這裏稍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有艘飛船再過十幾分鍾就要飛往火星了,如果能趕得上就把這個小子塞上去。我說,你現在怎麽忽然這麽有善心了?”


    貝爾嘟囔了一句,從月球登陸車的後艙裏扯下了一輛兩輪的陸行車,跨上去後匆匆而去。


    等幹嘔著的鹿喬直起身後,劉袁則是朝他淡淡地說了一句:


    “李毅,記住你原本的使命。等你到了火星之後,向我匯報一聲,然後我們便各走各路,兩不相幹了。”


    劉袁說得淡漠,鹿喬則依然低頭鞠躬,說道:“謝謝。”


    “不用謝我,不是我要救你,要謝的話,謝謝他吧。”


    劉袁指了指陸安。


    “謝謝。”鹿喬再次鞠躬。


    陸安扶住了他,語帶遺憾地說道:“抱歉。”


    鹿喬微笑著,搖了搖頭。


    又過了幾分鍾,貝爾騎著陸行車卷著滾滾煙塵回來了,他站在車上吼道:“小子,快上來,帶你去火星!”


    鹿喬看了看劉袁和陸安,又鞠了躬後跑了過去坐上陸行車,一手抱緊貝爾後又扭過頭來不斷揮手。


    劉袁臉色淡漠地看著告別的鹿喬,而陸安則是舉手揮著同他告別。


    萍水相逢,匆匆別過,大約以後也永遠不會再見了吧。


    等鹿喬消失在煙塵中後,陸安便放下手,轉臉問劉袁道:“劉叔,這個貝爾……?”


    “他啊,”劉袁看了看他們身邊的月球登陸車,笑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環形山,說道:“我們去那邊吧,我帶你去看看月球上的美景。”


    此時,貝爾的月球登陸車正停在冷海大平原靠近月球北極的對方,而月球的北極圈內是連綿不絕的環形山。在星河曆前,這裏是隕石撞擊的密集之地,這成片的環形山絕大多數都是隕石坑,高低起伏如同丘陵一般。


    貝爾的月球登陸車就停在兩座環形山之間的低穀之中,兩座環形山投下的陰影交錯,正好遮蔽住了月球登陸車。


    劉袁帶著陸安登上了月球登陸車北邊那座稍高的環形山,站在山頂的弧圈之上,朝著四周望去,甚至看見遠方地平線的弧度。


    陸安翹首向著南方眺望,可惜被阿爾卑斯山穀和更高的亞裏士多德環形山遮住了視線,看不到那片雨海。


    也不知道現在陳斐然和查姆在幹什麽,他們如今還在“二號堡壘”中嗎?還是已經各奔東西,被分配到各自的艦隊中去了?


    舉目四望,周圍高低起伏著的都是灰白色月球環形山,隻有冷海大平原冷冷地反著光,有些刺眼。


    這樣的景色,哪裏稱得上美景?


    陸安疑惑地望著劉袁,隻見劉袁指了指上方,示意陸安抬頭看。


    陸安下意識地抬頭,正上方隻有一片灰暗的天空,甚至因為臨近黃昏,還能看見點點星光。


    月球的天空不像地球那樣,一片清淨的蔚藍之色,而是有些蒼白的藍色天空;而據林詠娉說,火星的天空則是略微帶著褐紅色的藍色。當然,這自然也有兩個星球大氣的臭氧層稀薄的緣故,可是也並不全然因為如此。


    當人類在月球、火星上成功維持了大氣層後,才發現不同星球的天空顏色竟然各不相同,在淡藍色的背景上,就好像被染上了各自星球的顏色一般。


    這種現象自然被很多學者專家研究過,或許是有著清晰的解釋的;可惜當時說起來時,陸安和林詠娉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而那個時候的陸安,從沒想過自己還有離開妹妹安娜的一天,所以也不關心那些異星球的天空顏色。


    畢竟,對於人類來說,地球那清淨蔚藍的天空顏色,是深埋在所有人身體之中的顏色記憶,比任何其他顏色都美麗。


    生於斯長於斯的陸安,對這樣的景象早就習以為常了,當時也不曾覺得這有什麽值得羨慕的,對於這個話題也沒有很大的興趣。


    如今,抬頭仰望著天空的陸安,忽然想起了那些曾經的議論,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


    於是,本來顯得異樣的天空顏色,確實有種特殊的美感呢。


    等到陸安下意識地低頭時,眼角的餘光卻分別看見了南邊的天空中一顆碩大的藍色“月亮”,同時北方的天空中還有一顆赤紅色的“月亮”。


    這是——


    陸安瞪大了眼睛,左右來回轉頭看著。


    地球懸在南方的中天,藍白相間如同一顆美麗的玻璃珠;而太陽懸在北極的地平線上,透露著生機勃勃的明亮火紅色。


    有些黯淡下來的月球天空上,這兩顆明麗的星球,就好像天地瞪著眼睛一樣,注視著大地上的每一個人,詭異、美麗而又令人震撼。


    在生出這一年的瞬間,陸安如同受了刺激一樣,後背頓時生出了冷汗,可是卻又忍不住去盯著這天地的“兩顆眼睛”。


    這一瞬間,極廣闊的天地放佛又威嚴又親切,令人感覺自己又渺小又宏大,放佛要與天地融為一體一般。


    “怎麽樣?這樣的美景如何?”


    劉袁在旁邊靜靜地立著,笑問道。


    陸安大口深呼吸著,一邊不斷左右轉動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挪開了目光,答道:“真是美極了,以前我覺得地球上的景色已經足夠美麗了,在這世上無可媲美了,而我的朋友也是這麽說的。不過,我現在覺得,如果她看過這景色,就不會這麽說了。”


    劉袁哈哈一笑,說道:“這樣的景色即使在月球上也不多見,每月隻有那麽一兩天可以看見。而且還要碰上‘月夜’的時間。”


    陸安聽完,立即又抬頭,貪婪地盯著天空。


    “所以說啊,地球上的美景固然渾然天成。可是人們如果不走出來的話,也永遠見不到這些天地間更加奇異的美景。家中的風景見得久了,總會熟悉,慢慢就熟視無睹了。而見識過這些奇異的美景,反而更加能夠珍惜地球上那些司空見慣的美景了。”


    “是啊。”


    陸安附和著,將目光投注於南方中天之上的那顆藍白相間的玻璃球。如今看看月球上的奇異美景,再想想在地球上時那完全不令人驚訝的藍天白玉,真是叫人感慨。


    “來吧,坐下慢慢看吧。我們今天也走不了,可能要在這裏過夜,有的是時間慢慢看。”


    劉袁走到幾步外一塊寬闊平坦的月岩上坐下,拍了拍旁邊的地方,示意陸安坐下。


    陸安依言過去坐下,覺得仰頭又左右轉動太累人,幹脆躺在寬闊平坦的月岩上,將身體放成大字型,放佛要擁抱頭頂瞪著眼睛的天空一樣。


    在劉叔麵前,陸安從不介意像這樣展現自己的孩子心性。畢竟以前他的性子更胡鬧的時候,陸安現在想起都會暗自害羞尷尬的那些往事,劉袁卻都曾親眼見證過,所以陸安在他麵前反而更加隨意了。


    “劉叔,你說這片天空之外,是不是有很多像貝爾那樣的人,狂野地駕駛著飛船,在太空中縱橫馳騁,自由自在……”


    陸安雙手墊在腦後,望著頭頂的天空暢想著。


    劉袁則是雙手抱膝坐著,望著山腳下的月球登陸車,說道:“確實有不少像他這樣的人,不過都是些走私販子,很多都是為了混口飯吃。”


    “呃——”陸安扭頭,問道:“他們不是自稱海盜嗎?我記得父親有一些書,就是說他們這些人的。自由駕駛著船隻,戴著黑色的眼罩,飄揚著骷髏旗,縱橫馳騁******之上……”


    陸安說著,忽然聲音漸漸低了,思緒飄揚紛飛的他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


    “哈哈哈,那些人是史前的海盜,而且都是在海洋之中駕駛船隻,不是在太空中駕駛飛船的。”


    陸安訕訕一笑。


    “當然,這些走私販子幹的事情,說起來與那些史前海盜也差不多。隻不過太空航行很多時候根本不像海洋上那樣,需要足夠的勇氣與驚濤駭浪搏鬥,太空中隻有無盡的黑暗與寂靜,這些人又見不得光,時間久了各個都像是瘋子一般。”


    “一群瘋子?那個貝爾看上去很好呀,雖然有些狂放粗野。”


    劉袁搖搖頭,目光深沉地望著山腳下,說道:“這個貝爾本名是什麽,現在幾乎沒有人知道。剛才你應該也知道了,‘貝爾’隻是個稱號,但這個稱號隻有那些經曆過太空漂流的人才能獲得。而且,他能夠讓一群瘋子俯首帖耳地聽命於他,怎麽會很好呢?安安,你知道他當初是怎麽獲得這個稱號的呢?”


    陸安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好奇地盯著劉袁。


    “當初,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乘坐飛船時在小行星帶遭遇了事故,獨自一人漂流在太空之中,七年之後他卻活著從小行星帶中走了出來。”


    劉袁麵色嚴肅,搖頭道:“即使是我,想起來那種情況,也是毛骨悚然。”


    七年?太空漂流?獨自一人?


    陸安瞪大了眼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往世之宇宙之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臣亮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臣亮言並收藏往世之宇宙之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