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陰影之心”下線後,陸安推開了艙蓋,揉著酸痛的臂膀和脖頸從艙中起身。


    “果然專業的事情還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啊!”


    自己悶頭苦思了十幾天的事情,被“方塊八”的一句話就解決了。


    正所謂,“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陸安之前還頗為得意自己在第三軍校學習時的勤奮,畢竟軍用應急通訊網絡這些東西,已經很少有人能夠玩得轉了。雖然,那個時候的陸安完全是為了獎學金才如此拚命的,但是更多時候許多人連拚命的門檻都進不去。


    陸安認為自己的技術水平即使稱不上頂尖,但總該算是精英的水準了吧。可是現實總是將無情的冷水,潑在每一個自得自滿的人頭上。


    在自己的王座上,陸安不過是簡單問了一個問題,就被方塊八猜出了他所麵臨的困境,甚至還提供了好幾種解決方法。


    要知道,陸安自己蹲在地上抓頭撓腮十幾天,不過是想了兩種方法而已。


    這是何等的令陸安沮喪!


    所以,當陸安忍不住偷偷看了“方塊八”的真實身份後,就再次遭受了打擊。


    這個“方塊八”竟然是如此年輕,按照陸安的第一反應,他必然是跟吳仁理一樣浸淫日久而經驗豐富的大叔級人物。沒想到,隻是看了那長長的清單頂端幾行,陸安都差點兒以手扶額。


    這位“方塊八”不是大叔級別的人不說,反倒是陸安在他麵前可以冒充大叔級別的人物。畢竟一個二十多歲的人,一個十幾歲的人,這中間的代溝確實可以差一輩兒了。


    陸安是寧可承認這樣的。


    畢竟相比較起來,讓陸安承認他一個二十一歲的小夥子,比不過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年時,還不如讓他承認自己老了,比不過年輕人來得容易。


    自己在第三軍校的三四年真是白白浪費了!學了三四年都還比不過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看他這樣的歲數,以及那張長長的清單上的內容,陸安基本可以肯定,這是一個隻依靠天賦就能自學成才的天才。


    陸安真的完全被打擊到了。


    在有些人的天賦麵前,這世間一切的努力都不過是笑話而已。尤其是他還是個自學成才的,如此一想簡直令人絕望。


    所以,陸安從艙式智腦中起身後,幹脆自嘲地承認自己完全就是個業餘的外行,畢竟“方塊八”給出的解決方案已經讓陸安滿意到不能再滿意了,除了自嘲他無話可說了。


    從倉庫中出來後,陸安隨手關上了門,往主基地的深處看了看,轉身朝著蘇如玉的休息走去。


    輕輕打開門,陸安小心翼翼地探頭看了一眼。


    此時的蘇如玉睡得靜悄悄的,完全沒有陸安往常所見的那種聲勢,她蜷縮著睡得滿臉恬靜,烏黑的長發盤在身上好像蓋了綢緞一般。


    見她睡得如此放鬆,沒有什麽痛苦或是掙紮,陸安這才放心下來。


    隻是休息室中那刺鼻的氣味依然讓陸安無奈的搖頭,想起在大廳中陸安剛剛將她酒醒後,她還不依不饒地灌著酒,這分明是酒精上癮的征兆,這樣的狀況讓陸安隱隱擔憂她會不會哪天再次這樣休克昏厥。


    這次是她足夠幸運,恰好讓陸安趕上了。如果沒有趕上呢?


    是不是她會就此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幾個月後被前來運送補給的飛船發現,然後名字被從軍中名單中劃去,靜悄悄地消失在這茫茫太空之中?


    她是醫生,比自己更清楚酗酒的危害,卻依然死不悔改。這樣的心結,陸安不覺得自己幾句話就能勸解得開,隻好由她去了。


    輕輕掩上房門,陸安退出了休息室,回到大廳後從地上拾起一片狼藉的太空服穿戴好,急匆匆地出門而去。


    今天已經在主基地中耽誤了太多時間,回去後可能會趕不上每日的例行監測任務了。


    大廳中就此陷入了寂靜之中,除了維生係統低沉的嗡嗡運行聲音之外,再無其他聲音。


    七八個小時之後,大廳中才傳來了一聲輕微的開門聲,隨後蘇如玉出現在了大廳之中。長發盤在胸前的她,揉著惺忪的睡眼,看到了大廳中已經被收拾幹淨的地麵。


    “走了?嗬——”


    掃視了一圈,沒有瞧見陸安的太空服,她這才確定原來他真的走了。


    “現在什麽時間了?”


    伸著懶腰的她慢慢踱到了桌子麵前。


    “咦?原來睡了這麽久啊,嗬——,好久沒有睡得這麽舒服了。”


    蘇如玉轉身往休息室走去,她現在明顯感覺到了身體中的幹涸與生機,那藥劑的效用自然猛烈,隻是卻須臾也離開不得,比如現在就需要再繼續服用。


    而回休息室的蘇如玉,路過倉庫時隨手一擰,隨即便不自覺地翹起了嘴角,本來還惺忪的睡眼也帶上了笑意。


    倉庫門又鎖上了。


    “相安無事嗎?有趣的小子。”


    此時的陸安已經回到了監測哨,完成了每日例行的檢測任務後,疲憊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為了趕時間,在徒步回來的路上加快了速度,這讓在主基地就已經十分困倦的他累得幾乎昏過去了。


    編號265的小行星上,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分開的兩人就像是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沿著各自的慣性在相隔二十多公裏的距離上分別生活著。


    隻是,人的命運從來不是互不相交的平行線,在命運織就的大網上,人類社會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是相互孤立的。


    每一個人的每一個選擇,其實都在深刻影響著這個社會,都在細微地改變著未來的可能性。就好沉寂在地殼之下的每一股岩漿,緩緩流淌著,在地表看來好像從來不存在一般,然後直到某一個時機,這些所有的選擇噴薄而出,如同地震火山一般撕裂整個未來。


    這種聯係與影響,並不會因為時空的阻隔而不存在。


    就好像距離編號265的小行星億萬公裏之外,在陸應邦犧牲的那顆編號273的小行星旁邊,有一個灰頭土臉的人此時已經滿臉悲憤,如喪考妣。


    “怎麽了?我好不容易從六爺那裏回來,你很不高興嗎?”


    “你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你……”灰頭土臉之人已經帶上了哭腔。


    這個賊眉鼠眼的人十分意外,難道眼前這個笨蛋是如此擔心自己嗎?兩人的關係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不離不棄的地步嗎?


    “你哭什麽啊?我這不是回來了,你就不用擔心了。”


    “那東西你帶回來了嗎?”


    賊眉鼠眼之人無奈地搖頭道:“六爺也沒找到那個女人,他讓我們再等等,你也不要著急,先暫時撐一段時間吧。”


    “嗨,嗚嗚嗚……”灰頭土臉一聽這個,幹脆直接蹲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喂,喂,兄弟,怎麽啦?你別嚇我啊,到底怎麽啦?”


    見到這個往日裏任勞任怨的笨蛋竟然這麽一副崩潰狀,賊眉鼠眼的家夥不禁有些慌亂,手忙腳亂地問道。


    “哥呀,你自己進去看看吧!我們完了啊!全完了——,徹底完了——,嗚嗚嗚……”


    賊眉鼠眼一聽這個蹲在地上的笨蛋如此說,頓時醒悟過來,他一把推開了這個笨蛋,急匆匆地往地堡中跑去。


    此時的他也沒有耐性脫了太空服從氣密門進去,直接來到半掩埋於地下的地堡前,爬在地上透過觀測窗向內望去。


    看完裏麵那些觸目驚心的狀況,他頓時變得透心涼。


    “你——”


    惡狠狠地盯著那個被推倒地上的笨蛋,他直接就撲了過去,兩人在地上就扭打起來。


    “你個混蛋,你是怎麽照看這些寶貝的?我讓你哭——,哭你媽個頭——,哭能把老子的寶貝哭活嗎?你他媽還愣在這裏幹什麽!趕緊給老子滾去進去,要是死一片煙葉,老子就從你身上割一塊肉,要是今年沒有收成,老子一定把你剮成骨架子!”


    說是扭打,其實那個灰頭土臉之人完全是在毫不反抗地被暴揍一通,他一邊受著劈頭蓋臉的毆打,一邊哭道:“救不活了!救不活了!要是你這次把那藥劑拿來,還來得及,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救不活了!”


    “那你小子就等著給這些寶貝陪葬吧!六爺是會殺了我,不過我在被拋屍太空前一定先把你小子埋在這個狗屁地方,讓你一輩子陪著老子的寶貝!媽的,真以為老子離不了你嗎?!呸,現在哪裏找不來兩條腿的人,給老子種地?滾,給我滾進去,好好看著老子的寶貝去!”


    “現在怎麽辦啊?!”這個灰頭土臉之人,依舊哭喪著臉問道。


    賊眉鼠眼的人則是惡狠狠地說道:“怎麽辦?媽的,老子現在就去找六爺。我就不信這個邪了,哪怕搜遍這整個太空還找不到一個女人?”


    說完,他不解氣地一腳踹過去。


    “還他媽愣著幹什麽?給我滾進去,等著老子回來,要是我回來後還他媽是這種鳥樣,你就等著給老子的寶貝陪葬吧!”


    灰頭土臉之人聽完,趕緊連滾帶爬地往地堡中跑去,唯恐跑得慢了再被暴揍一頓。


    這座半埋於地下的地堡依然如同兩個星期前那樣靜靜臥著,依然是那樣隱蔽低調,可是透過地麵上的觀測窗,就可以瞧見。


    兩個星期前還舒展著寬大闊長葉子的綠油油植物,此時已經幹黃焦枯,甚至有些觸目的黑色縱橫其間。


    在這遠離故鄉的太空荒漠中靜靜生長的它們,或許等不到成熟收獲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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