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我們還是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等再過幾個小時後,祈禱那艘軍艦已經滾蛋了。”


    陸安說著,走到了還鋪在駕駛艙中有些散亂的睡袋前,準備躺下休息。


    在星際航行中,沒有晝夜分割的時間界限,人的作息全靠身體的生物鍾調節。可惜,長途旅行的久了,由於微環境的改變,人體的生物鍾很難不發生混亂,導致生活作息顛倒混亂,嚴重一些的還有可能引起各種並發病症。


    所以,除了一勞永逸的休眠外,那些一兩天至一周左右的中途、短途的星際旅行,都會有專門的作息時間,調整飛船的循環維生係統配合人的作息。


    隻不過,對於現在還處於逃亡途中的陸安和蘇如玉來說,卻完全沒有如此講究的條件。為了保持頭腦清醒,在關鍵時刻的抉擇不至於犯錯,隻好遷就身體的需求,該睡就睡,在必要的時刻才完全清醒。


    睡覺,是人們打發無聊時間的最好手段,畢竟夢中有著可以自由活動、無拘無束的另一個世界,完全不像現實世界中,被局限於一個鐵皮罐子那麽令人無奈。


    “這個是我的。”


    蘇如玉卻緊隨著陸安,來到睡袋前,不滿地說道。


    “啊?你也要休息?”


    “誰說的,我現在還不困呢。”


    “呃……”


    “起來,起來,這個是我的。”


    陸安撓撓頭,嘟囔道:“這個分明是我先睡的呀。”


    “那我等一會兒也要睡的呀。”


    陸安眨眨眼,說道:“那你再去拿一條新的唄。”


    “不管,你要睡這一條也行,大不了一會兒我們兩個人就鑽到這條睡袋裏,一起睡唄。”


    蘇如玉一番理直氣壯地耍流氓,說得陸安啞口無言。


    於是,他站起身來,微微鞠躬道:“蘇大小姐,您請,您請。哪敢跟你一起呢,小的我,再去拿一條新的唄。”


    陸安說完,衝蘇如玉吐了吐舌頭。得,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整整在外麵作業了六個小時左右,洗完澡之後雖然精神爽利了起來,可是聊了這麽一會兒,困倦還是悄悄地襲來,就在蘇如玉耍流氓的這一瞬間,陸安已經開始忍不住打哈欠了。


    強忍著睡意,陸安瞪大了眼睛,拖了一條新的睡袋過來,胡亂鋪在駕駛艙的地板上,然後便立即鑽進睡袋,剛一閉上眼睛就昏睡過去。


    剩下蘇如玉一人,繞著他轉了兩圈,無趣地離開,在駕駛台上坐了一會兒,又站起來在舷窗前站了一會兒,盯著外麵被太陽曬得熠熠發光的小行星岩石發呆。


    等到蘇如玉再回頭望向艙內時,發現裹在睡袋裏的陸安已經自由舒展到快爬出睡袋裏,大概是他太累了,睡袋又裹得實在不舒服,所以拳打腳踢之後,陸安就已經快滾出睡袋了。


    蘇如玉無奈地搖頭歎息,上前拽著睡袋將陸安塞了回去,然後將揉成一團的睡袋伸展開來鋪好,又用磁釘固定在地麵上,免得等一會兒這個家夥再爬出來。


    等蘇如玉一邊將微微掙紮不斷試圖逃離睡袋的陸安塞回去,一邊折騰著睡袋,完畢之後已經是額頭微微見汗,這樣的體力活一直都不是她的強項。


    長年使用藥物抵禦病症的侵襲,已經侵噬了她體內所有的健康,早就讓她的體質殘脆不堪了。


    “呼!呼!呼!可惡的家夥,小屁孩兒!”


    蘇如玉倚著陸安坐在地板上,反正現在這個小子睡得昏死過去,完全不省人事,充當墊子又柔軟又舒服,還能防止他掙紮。


    等到蘇如玉平複喘息,被她半壓著的陸安在睡夢中大約也是習慣了壓迫,已經放棄了掙紮,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麽好夢,竟然一臉微笑祥和的模樣。


    “嘁,這小子!”


    看著陸安靜謐的臉龐,蘇如玉卻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導師吩咐她喂養的那些小動物,那些最後充當了實驗素材的動物。隻不過,等到她長大之後,這些事情都交給了其他助手,她就再未插過手了,所以已經遺忘好久了。


    這個時候,看到這個男孩兒的微笑,蘇如玉覺得竟然無比像實驗室中,那些衝著自己汪汪叫的小狗。


    “哼!竟然想討好自己。來來來,巴斯,過來,過來!”


    蘇如玉撅著嘴,小聲說著,還伸手撩了撩陸安額頭前的短劉海。


    蘇如玉當年飼養的,也不止是她印象中隻會吐著舌頭汪汪叫的狗了。


    最起碼她現在還能記起名字的,就包括巴斯在內的三條狗,兩隻整天搗亂的猴子,六對蠢到家的兔子,一窩名字叫小白某號的小白鼠,一隻最後重到抱都抱不動的名叫“飯桶”的豬,還有一隻到處欺負實驗室裏其他小動物的“臭美”公雞,還有……


    蘇如玉忽然歎息,好不容易遺忘了,一旦想起來又是沒完沒了的長長的一串名字。


    “真是煩人呢!”


    蘇如玉伸手將自己之前的睡袋拽了過來,鑽進去後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隨著兩個人呼吸平穩睡去,駕駛艙中的燈光逐漸黯淡,除了微不可聞的呼吸聲,一切都仿佛靜止下來。這艘剛剛到手幾天卻已經數次同生共死的飛船,也靜靜蟄伏起來,趴在這顆編號273號小行星上,隨著這顆星球的轉動而轉動,一同送走了微弱的太陽光芒,又一同迎來了孤寂太空永恒的黑暗。


    黑暗在飛船附近的岩石上逐漸蔓延,等到目力所及的整片空間都被黑暗吞噬,天際中卻開始生出一絲光明。那些星光初時眨著眼,然後逐漸變得耀眼,在沒有太陽光遮蔽的天幕中熠熠生輝,放射著清冷的光線。


    遠處最耀眼的就是天空中那顆龐大的木星,蓋過附近的一切星光,就好像這顆小行星天際中的“月亮”,隻不過是一輪肥胖許多倍的明月罷了。


    等到天幕中的“月亮”木星從天際線升起至中天時,黑暗開始逐漸從小行星的岩麵上褪去,然後又悄悄籠罩著靜靜蟄伏的飛船。


    沐浴在“月光”中的飛船,靜靜等待著,等待著其間所守護的人蘇醒。


    終於,當耳邊傳來悠揚的鈴聲時,蘇如玉緩緩睜開了雙眼。


    “果然睡過去了嗎?”


    她扭過頭,見不遠處的陸安也緩緩睜開了眼,兩個人靜靜盯著對方,朦朧中似醒似夢,靜謐的氣氛如此持續了好一會兒。


    最後,蘇如玉才開口道:“早啊,沒想到緝私隊這群人的品味還不錯,這一段呼喚的鈴聲……”


    陸安眯著眼聽了聽,才裹著睡袋含混地答道:“唔,這是軍隊中通用的集合鈴聲,不是緝私隊專門選的。”


    “是嗎?”


    “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其實好像是很久以前遇難船隻的求救信號,是用來集結周圍救援船隻的,隻不過後來不知道為什麽被軍隊選中了,就成了通用的集結鈴聲。”


    “有名字嗎?”


    “名字?唔,好像記不得了,似乎是沒有專門名字的樣子,嗯,有機會的話查查就知道了吧。”


    “好吧。”


    然後蘇如玉瞧見陸安有再睡過去的趨勢,便在地上蹭著,往陸安身邊靠了靠,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陸安無奈地睜開眼,張著嘴呼吸,然後說道:“姐姐呀,別捏了,我起來就是了。”


    兩個人各自起來,收拾了睡袋,各自洗漱完畢。當然,說是收拾,其實就是揉成一團往旁邊放了放。


    “我們睡了多久,還有多長時間會看到剛才來時的方向?”


    當陸安從生活艙中回到駕駛艙時,蘇如玉已經坐在了駕駛台前,正在查看著飛船的情況。


    聽到陸安的詢問,蘇如玉頭也不抬地答道:“嗯,大概七個小時左右吧,還有不到兩個小時,我們就能看到後麵那艘軍艦是不是還在了。”


    “兩個小時?對了,你餓了吧,要吃點兒什麽嗎?”剛才在生活艙中,陸安就已經饑腸轆轆了,現在過來就是特地問蘇如玉要不要吃東西的。


    “我啊,隨便了。”


    陸安點點頭,轉身離開,半個小時後,提著兩個溫熱的鋁膜袋進來。


    “抱歉,之前也沒仔細找過,剛才翻了個遍,發現這艘巡邏艇果然什麽都沒有,隻有這些日常的太空食品,剩餘的都是些應急食品。沒辦法,先湊合一下吧。”


    蘇如玉回頭瞥了一眼陸安手中提著的食物,無所謂地答道:“我怎麽樣都可以,反正填飽肚子就好了。”


    呃,確實,對於一個長年酗酒、依靠應急食物維生的女人來說,或許她真的不在乎吃喝這些“細枝末節”吧。不過,聽說酒精成癮的人,通常都有味覺麻痹的症狀,她不會也是吧?


    本來,陸安在生活艙中翻檢了許久,想要找出一些食材,能夠做一頓“好的”,再想想好像聽上去不大吉利,呸呸呸過後,便想著“合理調節膳食以改善人的心理健康狀況”。


    然而,或許是之前執行任務的緝私隊根本就沒打算在太空中久待,飛船上儲備的全都是太空食品和應急食品,連一點兒新鮮食材都沒有,這讓陸安有點兒惱火。


    雖然以前在軍校中時常聽說後勤司令部的腐敗混亂,經常導致軍隊的供應出現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故,沒想到緝私隊就連後勤司令部的水平都達不到,在軍隊日常活動中都拿這些儲備食品來糊弄人。


    本來陸安還有興致勃勃的,等翻檢完畢就心情大壞,沒想到蘇如玉也並不在乎。


    陸安隻好聳聳肩,“好吧。”


    將一袋加熱的複水食品遞給蘇如玉,陸安一邊用牙撕開還溫熱著的鋁膜袋子,一邊問道:“如果那艘軍艦已經走了,我們怎麽辦?”


    “那最好了,我們直接就飛向地球就得了,如果方便的話,到時候我們再溜回基地就是了。”


    “那要是還在的話,我們要繼續等等嗎?”


    “要是還在的話,我們也直接就飛向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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