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三低聲說道:“我在止園門口等你。”


    周寧點點頭,就在這時候,周越淡淡的說道:“寧侄過來罷。”


    杜十三恭敬的躬身行禮,向周寧拋了個自求多福的眼色,轉身離去。


    周寧心中有些忐忑的走了過去,謝安和聲道:“周賢侄不必拘束。坐。”


    周寧依言跪坐下來,謝安上下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周賢侄今年應該剛好二十?”


    周寧點頭應是。謝安道:“老夫二十歲的時候,尚在與人清談。周賢侄的才華,在老夫看來,堪稱江左第一,連老夫年輕的時候亦是望塵莫及。”


    謝安喊自己過來,總不至於隻為了誇獎自己吧?


    周寧愣了一愣,連道不敢。


    謝安又道:“周賢侄固然是才高八鬥,但在老夫看來,卻欠缺了一顆儒者之心,在儒道之上,終究無法走遠。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已。在江左諸位才子中,以周賢侄最為才高,若是能不驕不躁,潛心攻讀,他日的成就,定然不在我之下,若如李太白,唐伯虎,杜牧之一般狂狷,就未免太過可惜了。”


    謝安的話說的字字珠璣,異常誠懇,又告誡了周寧幾句,這才揮手示意他離去。


    周越陪著周寧一起走向止園門口,欣然道:“寧侄今日做的不錯,謝公雖然雅量高致,最喜提拔後輩,但亦是極少對一個晚輩如此叮囑的。”


    周寧皺眉道:“叔父覺得謝公找小侄究竟有何用意?”


    “提拔後進罷了。”周越嘿然道:“當然亦說不定是為他的侄女謝道韞找東床快婿。是了,我還有一件事要與你商議。”


    頓了一頓,說道:“你父親去的早,臨去前托我好好看拂與你,昨日我收到一封鴻雁傳書,聖上要起複我去大興城任禮部侍郎,不知你是否願意和我一起過去?”


    見周寧久久不語,皺眉道:“我知你對你叔母還有點怨氣,不過現在都過去一年多了,多大的怨氣也差不多該散了罷。”


    周寧聽得一頭霧水,隻聽懂了一半,這個世界的周寧的老爹似乎早就已經去世,而他跟他的便宜叔母似乎還鬧了點矛盾。


    不過……大興,那不就是長安嗎?按照書上所說,楊公寶庫的藏匿地點不就是長安麽?


    想到這裏,周寧略有些猶豫,怕遲早會穿幫,猶豫了半晌,還是點點頭,說道:“二叔說的是,小侄在揚州尚有點事要做,過些時日,便起身趕赴長安。”


    周越知他不是信口開河的人,這才臉色稍霽,點了點頭。


    穿過幽靜的石板路,走到止園門口,隻見杜十三背負雙手,瀟灑之極的在站立在門口。


    周越清咳了一聲,說道:“我那兒地方雖然不大,一間清靜的房間還是有的,寧侄這就跟我一同回去罷。”


    周寧搖搖頭,說道:“小侄在客棧還有兩個朋友在,等我安頓好他們,再上門拜見叔父叔母。”


    周越歎了口氣,點點頭,邁進了馬車。不一會兒,馬車絕塵而去。


    周寧目送周越的馬車遠去,心頭有些紛亂,杜十三拍了拍周寧的肩膀,說道:“走罷,大才子。”苦笑道:“從今日開始,我們青樓雙俠便要以你為首了。”


    兩人說說笑笑,馬車緩緩駛離止園。


    就在此時,周寧聽見馬車底座發出了微不可聞的“嗒”的一聲,似是有一塊石頭輕輕的敲打了一下底座。


    ……


    這是一個混亂的夜晚。


    當從止園回來的大多數才子回到揚州城的時候,妖侯盧循和推山手石龍所造成的混亂,已經影響了小半個城池。


    間或還有一批批的僧人被押解進城,更是引發了民眾的一陣騷亂。不斷趕至的北府軍人,官府衙役在這邊紛亂的追趕著輕功卓絕的妖侯盧循,期間發生了幾次交手,妖侯盧循輕而易舉的便斬殺了十數人。


    周寧對適才的響動心中不甚在意,馬車一路奔行趕超,花的時間並不多,待到駛到南門客棧附近的時候,周寧向杜十三告別,下了馬車。


    等到馬車遠去,周寧這才發現,在客棧前的地上,靜靜的伏著一個身穿粗布僧袍的僧人,渾身鮮血,似乎失去了知覺。


    周寧微微猶豫,還是過去把那僧人扶了起來。


    “誰?”那僧人頗有些警覺的掙紮了一下,抬起頭。


    “好心人。”周寧沒好氣的應道,把他攙扶進客棧。


    那僧人笑道:“我是朝廷的欽犯,你不怕我連累你麽?”


    “怎麽不怕?所以你稍微好點就趕緊給我走人。”周寧灑然道。


    “嘿,兄弟你倒是個爛好人。”僧人嘿然一笑,說道,“我中了宇文家的冰玄勁,動彈不得,勞煩兄弟把我扶到胡椅上坐下。”


    說到勞煩兩字的時候,他的語氣有些怪異,似乎慣於發號施令,周寧不以為忤,依言把他扶到了胡椅上。想了一想,從一旁取出了一瓶高濃度白酒,旋開瓶蓋,遞給僧人。


    “這是?”


    僧人有些驚疑不定的聞了聞瓶口的酒氣,喜道,“好濃鬱的酒香。”


    拿起酒瓶,咕嚕嚕喝了幾口,臉色頓時好了幾分,舒了一口氣,歎道:“好烈的酒。”


    把酒瓶放在一旁,抬頭看了周寧一眼,盤膝運起功來。


    過了半晌,他麵色轉為紅潤,長出了一口氣,歎道:“好險,差點就死在這裏,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朱重八多謝兄弟救命之恩。”


    “朱重八?”周寧微微一怔,他記得當日曾在金玉樓看過沈奸商和朱重八的通緝令,怎麽長成這樣了?


    朱重八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嘿然一笑,伸手從臉上一揭,露出一張滿臉麻子的馬臉來,笑道:“戴了一晚上的麵具,當真是悶死老子了。”


    周寧不由嘖嘖稱奇,朱重八把麵具塞進懷裏,衝他呲牙一笑,閉上眼睛,開始吐納運氣。


    第二日,周寧早早便起了床,朱重八早已經不在房間裏了,隻在桌上留了張紙條,上麵寫道:“兄弟的救命之恩我朱重八記下了,若有驅策,盡可來明教揚州分舵找我。另外,看你對這麵具頗感興趣,特意留了一張給你,行走江湖時最為方便,包保沒有人能識破。”


    周寧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小盒子,盒子裏,靜靜的躺著一張薄如蟬翼的麵具。


    不由啞然一笑,這朱元璋,倒還真是個妙人啊。自始至終沒問過他的名字,亦沒有告訴他明教分舵在哪,這感謝,倒真的很有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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