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巨石城的路是一條小路,被夾在兩座山中。雖然是官道,但它小的就好像村子裏的羊腸小徑一樣。


    烏拉諾斯山脈是大陸第二大山脈,綿延數千裏,通向巨石城的路正好從它中間通過,好似一支穿心箭,將山分成了兩個部分。時而有特有的紅眼鷹從路的上空飛過,不時投下一枚枚的“炸彈”。


    “哦,該死的鳥。”普林斯的頭頂被一灘從天而降的鳥糞給砸了個正著,一股馬桶般的難聞氣味立刻飄了出來。眾人捂著鼻子四散奔逃——天知道那隻鳥之前吃了什麽,居然會這麽臭!


    “喔喔喔,普林斯,你真該把自己好好清理一下。”


    普林斯拿出一張牛角弓和一壺白羽箭。那弓是水牛角做的,黑色中帶著絲絲的白色,像是在墨水中滴入了幾滴牛奶;白羽箭也不是什麽一般的貨色,是明珠商會專門提供的上好羽箭,以精鐵為箭鏑,箭竹為杆,鴿羽為羽,品質極佳,每壺五十支的價格是兩個銀幣。


    一隻白羽箭被普林斯搭在了弓上,普林斯以一位投球手一般的姿態仰天瞄準。鋒銳的箭鏑呈現著淡淡的銀色,反射著正午的日光,閃亮的好像一顆擁有璀璨切麵的寶石戒指,那弓臂就好像貴婦人的手。


    伴隨著普林斯鬆開弓弦,在嗖!的一聲響中,白羽箭帶著呼嘯著的旋風扶搖而上。閃電同行,霹靂共舞。這是雷神要向那自在飛行的天空中的寵兒施以懲罰。麵對著嚴厲的懲罰,紅眼鷹嘶鳴一聲,它拚命地撲打著翅膀。這小家夥終是以靈動逃脫了這一劫,那雷神的怒火終究落到了空處。


    “混蛋,竟然給它跑了。”普林斯看著那脫逃的紅眼鷹,氣得直跳腳。


    “該死的鳥,別再讓我看見你,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喳喳喳!”紅眼鷹群見同伴被攻擊,一個個憤怒的向普林斯俯衝下來並開始向他投彈。黑與白中夾雜著黃褐色,鳥糞鋪天蓋地般襲來。在如此密集的彈幕攢射中,普林斯根本避無可避;不多時,他的頭上、臉上、身上,每一分每一處都被鳥糞蓋住,甚至還往下淌。


    “喳喳!”完成了日常投彈任務後,紅眼鷹群雄赳赳,氣昂昂的飛走了,一個個好像得勝的將軍般昂首挺胸,留下的隻有那一攤攤的狼藉和像是在海底泡了一萬年的珊瑚礁一樣的普林斯。這個可憐的迅捷遊俠還不知道要怎麽才能把那些鳥糞給洗掉。


    直到鳥群飛走,眾人才從藏身的暗處走了出來,拜普林斯所賜,大家身上也都或多或少的粘上了一些鳥糞,再加上普林斯一擊未中,自己身上卻被鳥糞給洗禮了一次,連鳥都不如,大家不免對他冷嘲熱諷幾句。


    “普林斯,你幹的可真好!哈哈哈哈哈!”一個傭兵大笑道。


    “咯咯咯咯……”這是西爾維婭的笑聲,她是因為從普林斯身上想到了一些故事才笑出來的。


    “企圖殘害生靈的惡人是如何被大自然懲罰”這樣的類似故事每個精靈都從老人哪裏聽到過,甚至自己還能講出幾條出來。在對自然的崇拜方麵,精靈已經到了一種近乎於狂熱的程度,類似的狂熱隻能在光明教廷的信徒身上才能看到。


    就連平時冷靜且不苟言笑的黯都忍俊不禁。


    普林斯站在那裏,他的雙肩劇烈的抖動著,他的呼吸愈發沉重起來。


    “呼-呼-呼-”這是拉風箱似的聲音。


    “呼-呼-呼-”這是火焰燃燒的聲音。


    “呼-呼-呼-”這是怒發衝冠的聲音!


    “啊!!!!”普林斯仰天大吼。


    他的手臂是繃緊的,他的腿是堅挺的,他的臉色是鐵青的;那沸騰的是他的血,那猩紅的是他的眼!


    他怎麽能被鳥鄙視?而且還是一群鳥!


    ……


    把被鳥糞弄髒的麥草換成幹淨的——商隊帶有很多的幹麥草,除了可以當做是防禦公式之外,還可以作為車廂中減震的東西和睡覺時的墊子。不得不說,這東西還是很好用的。


    普林斯靜靜地矗立在那裏,像一尊曆經彌久歲月的石像,但那平靜下隱藏的是波瀾,那固執的身體中承載的是一顆不甘的心髒。


    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為的是接下來的凶猛。


    “看起來那群紅眼鷹把他打擊的夠慘。身為同行,你難道不應該去好好鼓勵他一下嗎?我怕他以後連弓都不願意再拿起來。”黯指了指一動不動的普林斯,轉身對站在他身後西爾維婭說。


    “同行?什麽同行?我又不是傭兵,跟他不是同行。”西爾維婭說。


    “我說的同行是指你們都是遊俠,人家在你麵前可是小輩呢。”


    “不要,除非他把自己洗幹淨。”西爾維婭捂著鼻子,把頭搖晃的像被北風吹過的樺樹葉,嘩啦啦,嘩啦啦……


    精靈有潔癖,精靈有很多潔癖,精靈有很多奇怪的潔癖。


    總之很嚴重。


    “西爾維婭,想要成為一名優秀的惡魔獵手是不能有潔癖的,這習慣會害死你。你知道有多少精靈在戰爭中因為潔癖而送命嗎?我們惡魔甚至開發出了針對精靈潔癖的戰術!”黯戳了戳西爾維婭的腦袋,道:“連不怎麽喜歡動腦子的惡魔都知道玩戰術了,你可以想一下,這是用多少精靈的命換來的……都成為惡魔的習慣了。”


    在戰爭中,惡魔因為出色的身體素質,在正麵戰場上可以很容易的戰勝雙倍與己方人數的精靈部隊,而在追擊時,惡魔們發現,隻要有意識的去引導,很容易就可以迫使潰散的精靈部隊前往一片沼澤地或是其他什麽肮髒的地方,即使那個地方很容易逃走,但精靈們卻會為是否走這裏而猶豫很長時間,這樣就很容易殺掉他們。


    西爾維婭還很年輕,在她餘下的壽命中,精靈族和惡魔再次開戰是必然的事情,她一定會與惡魔在戰場上相見。戰爭是複雜的,恐怖的,無情的。在絞肉機般的痛苦中,優點與缺點都會被無限放大,這個時候,哪怕隻比對方強一點,活下來的也會是你。西爾維婭是黯唯一的朋友,相比與她死去,黯寧願讓那些同族死掉。


    在他心中,朋友比同胞重要。別人可以說他自私,但他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


    黯要縮小,甚至消除西爾維婭的一些弱點。他要做。


    他必須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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