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利山瑞特的白天和沙漠也沒什麽區別。


    當李爾從滿身又黏又酸的汗液中醒來,太陽才剛剛照亮了他身前那匹小紅馬的大半邊屁股。


    此時他最想的事情就是能有一桶冰涼的冷水從頭到腳淋個暢快,遺憾的是市鎮中心的馬廄並不提供這種高級服務,而他也沒有可以凝聚出一個水珠的魔法卷軸。


    必須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了,李爾心裏這樣想。


    但首先得把這幾匹馬和戰利品處理一下。


    來到市鎮中心問明了集市的方向後李爾就獨自牽著四匹馬向鎮西北走去,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牽著馬韁走在幾匹比他人還高的沙漠駿馬前麵怎麽看都有些怪異,是以沿途有不少人對李爾投來了好奇的目光,隻是這些好奇多多少少都帶著點貪婪的味道。


    好在這是大白天,入城時繳納的那個銀幣至少給了他陽光下行走的安全保障,畢竟眾目睽睽之下律法的威嚴還是會得到尊重的,這就是遊戲規則,至於暗地裏發生的那些事情,誰知道呢。


    進入集市之後李爾花兩個銅子請賣雕刻的老頭幫他寫了塊牌子,然後就躲在薑茶棚下的陰影裏開始了他今天的第一項課業——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了誒,來自西域的純種汗血寶馬,順風包郵,自動入廄,百公裏糧耗兩斤黃豆四斤幹草,膘肥腿壯每匹隻要五個金幣了啊,五個金幣你買不了吃虧,五個金幣你買不了上當,但你可以買走我的寶馬體驗一把奔騰如飛的感覺了啊,都來瞧一瞧看一看了誒!”


    這種後世兩元店的狗血廣告竟然吸引了一大群人在李爾的馬匹前駐足觀望,當然不是因為他的馬兒有多好,因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他這幾匹不過就是最普通的沙漠矮腳馬,質量也就是比騾子好上那麽一點,什麽西域、汗血寶馬都是扯淡的,倒是他稚嫩的年紀和新鮮的廣告詞讓旁人覺得很有意思。


    “小夥子你這馬還不錯,但價錢有點虛高啊,十個金幣怎麽樣,可以我都要了。”


    短暫的喧鬧之後,李爾終於迎來了他今天的第一個主顧——一個行商模樣的中年胖子,而且一開口就要給他包圓。


    出發前李爾在市鎮中心打聽過,當前市價一匹壯年雄馬也就是三個金幣上下,母馬要貴點但也隻能賣到四個金幣,是以他這三公一母四匹馬每匹報價五個確實是虛高,不過做生意嘛講究的不就是一個漫天要價坐地還錢,虛高的價格不過是為了嚇走那些看熱鬧的,真碰上有心人大家坐下來慢慢談嘛。


    “十個金幣隻能買三匹,不過馬背上的這些裝具都可以送你。”


    “可以,不過要讓我自己挑。”


    胖子沉吟了一下,每匹馬單獨購置馬鞍馬繩什麽的差不多也要一個金幣,這麽看來自己也不吃虧。


    “成交!”


    正當胖子挑完了馬匹一手伸入錢袋準備付錢的時候,一個突兀的聲音卻從場外響起。


    “慢著!”


    然後幾個衣著光鮮卻相貌猥瑣的漢子擠開人群走了進來,為首一個還自以為瀟灑的在嘴裏叼了根草棍以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


    圍觀群眾看見這些人紛紛露出嫌惡和懼怕的神情,原本密密麻麻的圈子不自然地就擴散了許多。


    草棍男看見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對於自己出場的效果顯然十分得意。


    “在這裏做生意,你們繳稅了嗎?”


    他看看李爾,又看看李爾的馬匹,最後再看看那個中年胖子,而胖子在草棍男進來的第一時間就把伸入懷中的手抽了出來。


    “我在進城的時候已經繳過了,而且市鎮中心的人並沒有告訴我集市上還需要額外繳稅。”


    李爾看著草棍男平靜地說到,心裏卻是在想這光天化日之下殺人不會引起什麽騷動吧?


    如果自己魔法師的身份暴露了會不會有什麽危險,萬一被哪個混世大魔王盯上了順手一巴掌拍死那不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要不要花錢消災先把這幾個地痞打發了自己再跟昨天晚上一樣來個尾行癡漢?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們一窩端了弄個黑吃黑,一想到從布隆老爺身上得來的錢財這個念頭在李爾心裏就膨脹的一發不可收拾,他再看向草棍男的眼神頓時就像在看一頭剝光洗淨等待上桌了的羔羊。


    草棍男被李爾的炙熱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為了掩飾尷尬他極力拿出凶神惡煞的樣子。


    “我說要繳就必須要繳!這我說了算!”


    當他的手已經摸到懷裏的匕首準備麵前的這個小子再囉嗦一句就給他點教訓的時候李爾卻退讓了。


    “那我應該繳多少呢?”


    “三個,不!五個金幣!”


    顯然剛才在外圍的時候草棍男已經聽到了李爾和胖子的商討結果,是以他一開口就是要二人交易的一半數額。


    一隻平放著五枚橙光閃閃金幣的瘦弱手掌平伸到了他的麵前。


    “額……”


    本來還準備再放幾句狠話的草棍男貿然見到眼前的金幣,一時間忘了自己應該說啥,不過轉而他就一把抓過李爾手上的金幣並留下一個‘算你識相’的囂張眼神後推開人群揚長而去。


    然後李爾又向身邊的胖子伸出了右手。


    “這位先生,我們的交易還算嗎?”


    “哦哦哦。”


    胖子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肥嘟嘟的胖手從懷裏掏出十個金幣放在李爾白皙的手掌上,然後牽起馬繩轉身就走,似乎一刻也不願意停留。


    李爾也不以為意,牽著剩下的那匹馬就朝著草棍男離開的方向走去,早上的陽光落在他的眼底,把他的背影拉長的像一隻狡黠的狐狸。


    …………


    當李爾在一片破舊的民宅後麵的荒草地裏找到草棍男的時候,他已經擁有了豬頭一般的造型,原本他引以為傲的標誌性裝叉神器此刻插滿了他的鼻孔和口腔,讓他涕淚滿麵的同時嘴裏卻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像一條狗。


    所以是被截胡了,李爾鬱悶的想。


    他走到草棍男身邊踢了踢他的屁股,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壞蛋典範此時眼裏隻剩下驚恐的神情,他掙紮著想要後退,卻被李爾一腳踩住了脛骨。


    “我的錢呢?”


    李爾拔出了塞滿草棍男鼻孔口腔的秸稈,雖然他很樂意讓這個地痞多受一會兒罪,但他更關心自己的金幣去了哪裏。


    “在我們這裏。”


    當這個聲音從李爾背後響起的時候,他身前的草棍男就像是看見了鬼一般,手腳並用地倒退著向後爬去,最後麵的木板擋住了他逃跑的路線,然後他卻突然迸發出有生以來最大的勇氣直接從木牆上撞了出去,在留下一個人形孔洞和一地碎木屑後李爾很快就再也看不見他的背影。


    恐懼果然是力量的源泉。


    李爾轉過身子,無奈的發現自己又陷入了跟昨天晚上一樣被包圍的境地。


    難道老子的特長是百分百被搶劫勒索包圍嗎?


    這讓他很是鬱悶。


    一個大胡子戰士,一個青年戰士,嗯還有一個女戰士,三把鋼鐵大劍在陽光下褶褶生輝似乎要把李爾壓製成塵埃裏的螞蟻一樣。


    為什麽都是戰士啊?老子才隻是個不知道有沒有等級的法師!這種不到十步的距離是要我直接繳械投降嗎?


    李爾的心在哭泣。


    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


    “我有一個建議。”


    女戰士向前走了一步然後說到。


    “美麗的女士,願聞其詳。”


    “先生您可以拿出二十枚金幣雇傭我們,畢竟我們是傭兵不是強盜。”


    女戰士顯然牢記著老大說過的話,畢竟對於真正的戰士而言若非迫不得已,絕大多數人還是願意守護戰神阿迪斯的尊嚴的。


    “那你們從那個人手上搶走的五枚金幣也算嗎?畢竟那些錢應該屬於我。”


    見到有和解的可能李爾立即就打蛇隨棍上,奸商的本質暴露無遺,但是從頭到尾他的精神力都沒有離開過魔法卷軸,如果對麵這幾人有任何暴起打劫的舉動那他一定第一時間扔給對方一個皮卡丘嚐嚐。


    至於還有沒有機會在三個大劍戰士的圍攻下發出第二道魔法神箭那是之後需要考慮的事情。


    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賺了,這就是李爾的真實想法。


    給錢?不存在的。那可都是命啊!


    “算!”


    見到旁邊的青年目有怒色女戰士生怕他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連忙答應道。


    “好的我宣布你們被我雇傭了,但是本老爺決定分期付款,剛才那五枚金幣就當做是我給你們的定金,餘額每周一結分三次付清,一直到我不再需要你們為止。”


    李爾連珠炮一樣的言語讓三人都為之一愣,什麽分期付款的新鮮詞更是聞所未聞,但是對於傭兵來說隻要雇主確認了那麽合約就算就此成立,除非他們願意擔上懦夫和失敗者的名聲否則就不存在毀約的可能。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所以是一分錢沒有拿到就把自己給賣了?


    “怎麽?你們想毀約?”


    見沒有人回應自己李爾納悶的問道,心下在忐忑是不是玩過火那就撲街了,然後女戰士上前一步將自己的雙手大劍平舉在胸前。


    “莉娜。”


    “庫爾德。”


    “吉米。”


    看著三人在自己麵前完成了契約締結的儀式李爾得意地咧開了嘴。


    他把手掌輕按在相疊的三把大劍之上。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李爾老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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