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意義上來說,艾登做了一個十分正確的決定,當奧力馬那些人在他的指揮下開始不顧一切的攻擊黑洞,各種各樣的魔法能量以炫彩繽紛的姿態朝著那個已經變得不規則的扭曲空間瘋狂的傾瀉。


    而隨著吞噬的能量越來越多黑洞的邊緣扭曲的就越厲害,一條條的虛空裂縫出現在黑洞周圍並且肆意扭動,讓本來就已經很不可思議的黑洞竟然變得有點滑稽,看起來就像一條被灌滿了凝膠而發脹到要爆炸的蜈蚣,理所當然的,李爾的神情也開始出現了變化。


    在艾登的眼中,那是驚恐失措,是紙老虎的麵貌被自己識破之後的恐懼和不甘,是後悔也是明知道巨大危險即將來臨卻想不到任何辦法的絕望,他十分滿意這種表情,這種臨死前的懊悔和覺悟非常能讓他感到愉悅,以至於他攻擊的頻率和法術強度都更加賣力了,就是想看看李爾哭爹喊娘跪地求饒的樣子,不過就算是那樣他也不會放過對方。


    “怪就怪你太自大吧,小子,竟然用出這種迂腐不堪實用的法術,拿來當龜殼倒是不錯,不過我若是鐵了心把你的龜殼打破,你又能做些什麽?”


    艾登一邊冷笑著,一邊拉開了自己和黑洞的距離,他幾乎已經能夠感覺到那裏麵的能量飽和到了極限,就像是往火山口裏投下了幾噸重的火藥,那狂暴的噴發已經無法阻擋了。


    倒是李爾現在確實有點不知所措,也確確實實吃驚了,不過卻不是驚恐,而是驚愕。


    那種感覺十分怪異,怎麽形容呢,就像是你看見一個人在吃shi,你跟他說這個不能吃,他不聽,還要打你,不但要打你,還和你拚命。


    他實在是無法理解艾登這一波智商強行掉線的原因,明明他剛才已經展現過他可以控製黑洞了,而且黑洞誕生到現在也一直沒有停止吞噬周圍的能量,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這個時候都會有多遠逃多遠,事實上他也確實打算艾登真的逃了他就不追了,畢竟這是尼貢的內戰,犯不上太過賣命,哈德沃想要消耗他的力量,他又何嚐不想那條老龍多傷點腦筋,一捧黃沙埋一人,尼貢就是變成亂葬崗也跟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但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艾登竟然做出了如此愚蠢的判斷,不逃也就算了,竟然幫忙加速黑洞的融合,他怕是不知道黑洞的質量飽和到極致之後會發生什麽吧?


    “哎,掌握一點科學知識真的很重要,換做奧姆羅德來,他就一定不會這麽蠢……”李爾自顧自的嘟噥道,然後伸手抓進了黑洞裏麵。


    “你說什麽?”也是直到這個時候,艾登才終於發現了一點點不對勁,因為當李爾伸手將那個黑洞抓住的時候,原本已經膨脹扭曲坍塌崩眼看著就要爆炸的虛空突然穩定了下來,繼而那個直徑已經接近百米的恐怖黑洞突然以比之前更快百倍的速度逆時針旋轉收縮起來。


    隻不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黑洞消失了,虛空也恢複了平靜,除了李爾手上突然出現的那個白色光球,剛才的一切竟然像是黃粱一夢般虛幻。


    “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總之我的意思是說,你要死了。”


    這一刻,整個戰場仿佛都安靜了下來,再也聽不見原初的喊殺聲和哀嚎,也沒有耀動的火光和仇恨,所有的視線都被強行拉扯到李爾的手中,包括龍祖和摩利爾二人也像是中了麻痹術一般,聲音、動作以及思維全都停止,甚至連血液和心髒的搏動都降低到了一個隻能維持住生命存續的程度,數百年來因為布拉卡達人的阻擋尼貢以及歐弗的惡魔都快忘記了太陽是什麽樣子,而這一刻,他們有幸見到了。


    與其說是李爾放出了那顆光球,倒不如說是它自己衝破了一切的阻礙,虛空、黑暗、時間空間甚至是孕育掌控它的屬於李爾的意誌,它從原初而來,或者說是它創造了原初,在那道淺淺的痕跡裏所有人仿佛看到了鬥轉星移日月交替,以及比諸神創世傳說更久遠的虛無。


    虛無是始,也是終,它孕育萬物,萬物毀滅後也歸回其中,雖然在諸神的傳說裏他們都扮演著這樣的一個角色,號稱自己將仁愛和慈悲灑滿了世間,然而這一刻,那不需要任何言語和描述隻是直接在靈魂最深處閃耀的光華卻明明白白的向在場的所有人展示了起源之謎。


    並非任何意誌造就,也不是任何意誌可以幹擾,如果這個世界乃至整個宇宙真的有一個無上意誌在主宰著法則的運轉,那絕對不可能是諸神,也不可能是以更高級形態存在的那兩位神,隻能是光、是暗,以及孕育了光和暗的那片虛無裏衍生的始終。


    這是艾登最後一個念頭,也是讓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一個念頭,一生崇信魔鬼大領主與鄂加斯的他,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竟然否定了自己的信仰,這一刹那的動念比他已經經曆過的兩百多年的生命還要漫長,以至於他甚至覺得自己還來得及展現出一個牽強的苦笑。


    然而事實是當那道光一脫出李爾的手掌他就已經消失了,包括隱藏在黑暗中的七個地獄男爵,隻要是處在那點源光軌跡中的存在,不管是生物又或者塵埃,都在一片耀目的光華後變成了比齏粉還要微笑千萬倍的粒子。


    艾登之所以還能想,隻不過是因為那道光太快太強太狂暴,狂暴到他都還沒來得及感受到自己的死亡軀體就已經徹底消散了,被摧毀的頭顱中那點腦電波恰如某種執念一樣一直在虛空中回蕩。


    大顆大顆的冷汗從摩莉爾背上浸了出來,她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感受過恐懼的滋味了,上一次還是她作為人類喝下龍血之時,那種從每一個細胞每一根血管裏拉扯出來的撕裂痛苦幾度讓她認為自己死定了。


    再近一點就是三百年前麵對那個男人時,連如日中天的龍祖也被逼的隻能龜縮城中,不過也正是因為龍祖的存在,使得她無需去直麵那個男人的鋒芒,恐懼也就不那麽明顯。


    而這一次,這樣近在咫尺的感受恐懼與死亡交替的冰冷,雖然和李爾的距離足有上千米,那道光也根本不是衝向她,但是易位處之,換做她站在艾登那個位置上,恐怕就算憑借龍族變態的防禦力和魔法抗性能夠大難不死,下半生也隻能是一條殘廢的爬蟲了。


    原本以為花費莫大的代價換取歐弗的支持已經可以算是強援了,一個惡魔大祭司,在歐弗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十二個地獄男爵,這樣的隊伍放在哪裏也能輕易推平一座城鎮,然而這一切就像是夢一般,就是這樣一支誰都不敢小覬的力量,龍祖隻找了一個人,而那個人隻用了一招一切就結束了,這讓她策劃了這麽多年的奪權看起來就像個笑話。


    “我說,你們還打不打?”不理會摩利爾的膽戰心驚,李爾隔著老遠朝這邊吊著嗓子問道。


    事實上也不需要任何人講解,僅從依舊失魂落魄站在遠處的奧力馬等人的眼神中他就能看出來這些人在想什麽,不過他當然也不會去跟摩利爾解釋剛才那一幕基本上算個烏龍。


    簡而言之,他當時製造出這個黑洞的首要目的確實是為了防範地獄男爵的偷襲,畢竟隱匿的天賦實在是太惡心了,如果不是艾登自作聰明的發起攻擊,那這個黑洞在運行到極限後李爾就算發動反擊,造成的效果也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恐怖。


    說白了以他現在的理解能力也隻能把蟲洞法則當彈簧來用,壓的越狠反彈的就越恐怖,反之如果艾登就那麽看著等著,隻要保證自己和地獄男爵不被黑洞吸進去,就算是把這方圓幾百米的建築房屋都吞噬了又有多少物質能量?


    畢竟以李爾現在的能力還做不到舉著一個近百米大小的黑洞滿世界的追人玩,他能做到的就隻有控製黑洞擴散的速度,在遇到危險時改變黑洞的形態自保以及當黑洞飽和後將它轉化為白洞。


    這就像一個三歲的頑童守著一座金山,除了偶爾能從上麵刮點金沙下來買糖吃也不能幹點別的了,雖然很無奈,但李爾現在麵對的就是這樣一種悲催的事實。


    但是艾登恰恰是沒有看到這一點,又或者說他看到了,但是對於火神劍的渴望讓他完全忽略了可能存在的危險,滿腦子隻想著怎麽快點解決李爾奪取火神劍打造末日之刃走上魔生巔峰,可以很負責任的說,他是被自己作死的。


    “嗬嗬嗬嗬嗬......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讓李爾沒想到的是,麵對自己好心的提問,摩利爾竟然爆發出一陣歇斯底裏的笑聲,粗獷的聲音經過龍類狹長咽喉的回蕩再衝到空氣中,聽上去就像是一個人在終年積水的幽深山洞裏艱難的喘息,怎麽聽怎麽怪異。


    “好,你很好!”短暫的失神過後,摩利爾的聲音再度恢複了那種冷傲和殘忍。“兩百年,我辛辛苦苦謀劃了兩百年,每一個細節都耗費了我無數的時間,每一個人,上到妖術師下到隊長,我都怕有一絲的疏漏,甚至為此我不惜讓出索羅城和斯蒂格斯給歐弗,所有的一切我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到你,結果我這兩百年來夜不能寐安排的這一切,都以為穩操勝券了,卻不想竟然是陪你演了一出鬧劇,你很可以......”


    如果摩利爾現在是人形態的話,那麽她就一定是咬著牙齒用槽牙與舌尖的碰撞再加上脖頸的顫抖和瞪圓到要爆炸的眼珠來說這番話的,還要加上殺人的眼神和粗如牛嗥的鼻息,當然,也少不了那急劇起伏的洶湧波濤。


    然而她現在是龍形態,所以李爾就隻能看見那對巨大的肉翼扇動著,帶動著背部筋肉的痙攣使得鱗片都擠壓在了一堆,條條粗壯如蟒身的青筋在她的眼角和鼻翼上暴突出來,配合著那尖銳的獠牙和凶狠的眼色,端的是一幅地獄惡鬼圖。


    “所以說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我也沒想壞你好事,實在是龍祖給了個不錯的價錢,那也就隻能怪你倒黴了。”李爾雙手一攤做出個無辜的樣子,也不擔心旁邊殘存的幾個地獄男爵來偷襲他,事實上經過剛才那一幕那幾個僥幸保住性命的地獄男爵早已是逃開他千米有餘,哪裏還有膽子再上來捋虎須。


    “我會記住你的,以黑暗之龍馬拉薩之名立誓,此生我與你不死不休!”憤怒的狂吼震的李爾耳膜生疼,喊完這一句之後摩利爾也不管剩下的那些人,徑直帶著四條巫妖龍拔上高空朝黑暗中遁去,更奇怪的是龍祖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摩利爾逃離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一直到奧力馬等人帶著殘餘的地獄男爵也逃離了戰場,龍祖那巨大的身體才開始一陣變幻,竟有重新恢複了人身。


    “就這麽放她們走?”李爾飄到龍祖身前好奇的問道,他和龍祖的交易隻是出手一次而已,一次既然已經出過了,那麽這些人是生是死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他當然是不會越俎代庖替龍祖去攔截的。


    回答他的是一口差點噴到他臉上的鮮血,好在是他對龍祖同樣也懷有深深的忌憚保持了距離,這才沒有被那口血濺到,不過也是這樣,他算是明白了龍祖為什麽不追的原因。


    “老了啊......咳咳......”從懷裏掏出一條老舊手帕隨意擦了擦嘴角,龍祖又恢複了那個雙手籠袖垂垂老矣的姿態,隻是他的臉色看起來更黃了,那密布的老年斑也不再是年長的裝飾品,而更像是與肌肉紋理一起深植入了他的身體一般。


    “你不是遠古龍種嗎?按道理這個年齡應該是你最強盛的時候,怎麽會......?”李爾有點不明所以,就龍祖之前表現出的戰力來看確實符合遠古龍的力量,而現在看見的這一幕又是那麽的詭異,按道理他和龍祖並不屬於互相信任的朋友關係,龍祖不但沒有必要在他麵前示弱,反而應該時時保持著強悍的姿態才是。


    畢竟公平交易這種事情必須要建立在雙方實力對等的基礎上,現在的狀況明顯是他強龍祖弱,如果他有什麽歹心的話,龍祖恐怕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能否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就當做對我這個活了一把子年紀的老頭子的尊重,我希望聽到真話。”這一瞬間,龍祖那雙渾濁的眼睛驀然睜開了,一直佝僂著的脊椎也挺直了起來,他直視著李爾不曾有半點的閃爍,仿佛他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要烙印進心底。


    “可以。”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李爾總覺得這個時候的龍祖和之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並不是說形態外觀上的不同,而是靈魂意識的改變,說不上來,但總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你是誰?”讓李爾摸不著頭腦的是,龍祖問的竟是這麽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


    “你不是知道嗎?李爾,如果要詳細一點的話,斯巴達克斯的領主,山德魯的死敵,或者可以說龍神亞莎的聖子。”他無奈的回答道。


    然而李爾的話音剛落龍祖就緩緩地搖了搖頭,並且他看著李爾的眼神中毫不掩飾的閃過一絲失望,“不,你說的這些都不是你,我再問最後一次,你到底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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