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站在門口,等待著日出。


    他並沒有等太久,東方的山巒中很快就露出了一抹魚肚白。螺島據點的眾多監工離開各自堆滿稻草的地鋪,打著哈欠,扛著木棒,帶著起床氣,鑽進奴隸下榻的草棚。氣沉丹田吐納一番後,把手裏的家什狠狠砸向地麵。


    對熟睡中的女人來說,離腦袋近在咫尺的巨大撞擊聲無異於天崩地裂一般。手段雖粗暴,但絕對高效。把奴隸全部驚醒後,男人不耐煩地揮揮手,驅趕著她們去排隊洗漱,準備禱告。


    螺島上的據點其實並不叫螺島據點,它的正式名稱叫北七號采集場,歸北方要塞管轄。而螺島也不是因為盛產螺或者是形狀像螺而得名,據傳是某位名字裏帶螺字的上位者曾在此過夜,於是才有了這麽個典故。


    事實上,不僅是螺島不產螺,整個競技場都不產螺。而且不僅是螺,整個腹足類,整個軟體門,甚至整個除人以外的動物界,進化出了消化係統還能自由運動的生物在這個平行世界中完全不存在。


    盡管經過改造的他們和她們已經不能再算作異養有機體。


    屋內傳來一聲夢囈,柔荑依然在熟睡中。經過一夜的顫鸞倒鳳,可憐的姑娘累的夠嗆。就讓她多休息休息吧,莫莫心想。


    你對敵人可真是溫柔啊。


    莫莫歎了口氣。這個討厭的聲音又一次從腦海裏冒出來,攪亂了他的好心情。日複一日,無休無止。為什麽你就不能消失呢?


    因為我是你內心深處最陰暗角落裏的那一塊石頭,我是你不會被感情左右的那一絲理智,我就是你。


    莫莫抬腳即走,他迫切地需要做點什麽轉移下注意力,擺脫另一個自己的喋喋不休。


    你知道她是敵人,你已經騙不了你自己了,你們在一起有多久了?五天?六天?她可曾把她的秘密吐露給你?你的兄弟早就告訴了你你該怎麽做,你知道他們是對的。


    可她喜歡我,她愛我。


    沒錯,可你愛她嗎?愛與憐都是感情樹上長出的分枝,你確信你分的清?


    分不清怎樣?我是憐惜她又怎樣?


    憐惜敵人是對自己人的背叛,愛敵人更是如此。


    她當不成敵人的,她沒機會執行她的任務,我會一直盯住她。


    噢?是嗎?真的嗎?你怎麽知道她沒機會?你怎麽知道你能盯住她?你怎麽知道在此時此地,她沒有在執行任務呢?


    莫莫收住腳步,一股衝動迫使他轉過了身。


    去看看吧,他腦中的聲音說道,快去看看她現在在幹什麽,她肯定不會料到你去而複返,這能打她個措手不及。


    莫莫的嘴角抽搐了幾下,“胡說八道!”他大喊道,然後怒氣衝衝地再次轉身,沿著鵝卵石小道走了。


    參加禱告的男男女女都已集合完畢。螺島據點原有的單階祭司為人不錯,就是懶了點。自從比他高了一級的莫莫來到這裏避風頭後,他二話不說,樂嗬嗬地把主持之位讓賢了。


    禱告的內容全是陳詞濫調。無非是我們罪孽深重,所以被主神帶離凡間接受懲罰,我們心甘情願地在此救贖自己的靈魂,期望有朝一日能得到主神的接納踏入應許之地,與神融合,成為神性的一部分,成為永恒的存在,布拉布拉布拉布拉。


    日常的儀式結束後,據點內的一百多人分成若幹個小組,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因為這次上頭壓的任務重,平時不事生產的男人也參與到了勞動中。


    “話說你好歹也是個二階祭司,堂堂近衛團的隊長……”


    “是第十隊的隊長,專管後勤的。”莫莫打斷了對方。


    “管後勤咋了?那不還是個隊長?你身為隊長,不留在據點裏逍遙快活,跟著我們出來吃土,不覺得掉份嗎?”


    “我現在手下就倆兵,哪來的份可掉?”


    莫莫邊說邊揚起一記石鏟,“人要是太閑腦子就會亂想,一亂想煩心事就多。不如多幹活充實充實自己,還能強身健體。”


    “在理。你可比我們那位強多了。那小子,隻要能躺著就決不站著,現在連禱告都推給了你,自個天天當甩手掌櫃,美滴很。”


    美滴很?“老哥,你打哪來的?”


    “大明天啟二年,”腳卒聳聳肩,這是他從二十一世紀的覺醒者那裏學來的表達方式。“榆林軍戶。”


    “哦,”穿越到競技場為生存而戰,卻逃過了明末的一堆天災人禍,莫莫很難判斷這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你是怎麽被挑中的?”


    “有一天我在地裏幹活,百戶把我叫了去,說有個地主老財跟人結了梁子,想從衛所雇些人去報仇,問我願不願意摻和。那會兒我欠了百戶一屁股債,所以想都沒想就跟著大夥去了,結果……結果就來這兒了。”


    那個地主老財其實是個時空管理局的秘密特工,而他一早就盯上了你。莫莫把腳卒沒說的話給補齊了。他用石鏟拍實陶土,“這筐好了,再來一筐。”


    腳卒雙手合什,滿滿的藤筐消失,空空的藤筐出現,兩人繼續你一鏟我一鏟地閑聊。


    “說句掏心窩的話,我也不知道來這兒到底是福還是禍。”他講的話半土不白,典型的覺醒者通病,“這兒沒寒冬、沒大疫、沒搶東西的套寇、沒亂收稅的官老爺,連隻吸血的臭蟲都沒有。整天不愁吃不愁穿,曬曬太陽喝點水就能長膘。”


    確實不愁穿,莫莫看著身體赤裸的腳卒心想。他的生命之根懸掛在兩腿中間,隨著鏟土的動作左右搖晃。


    “再說了,這裏還有的是……,”


    他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聽一聲哨響,那個天天美滴很的祭司提醒眾人,休息時間到了。


    “……光溜溜的大姑娘,”腳卒把石鏟一丟,兩三下爬出陶土坑,“隻要你挺的住,想日多少都木問題。”他伸出手,把莫莫拉了上來。


    許多男女手牽著手鑽進了附近的樹林,更多男女則毫不避諱有旁人在場,就地滾成了葫蘆。


    “喂!槐花!這邊!我的蕭又癢啦!快來幫我吹吹!”腳卒大吼,他接著朝莫莫嘿嘿一笑,“祭司,別在這兒呆著了。人生苦短,趕緊去享受享受你那小美人吧,我們可是有好多人惦記著她呢。”


    所謂的惦記莫莫倒是不怕,北部要塞的守備團團長和他一起給主帥當過差,交情非淺。再說他自己就是據點裏等級最高的人,有主神設下的限製,沒人能動他的財產,他的奴隸。


    但早上的那股衝動又回來了,他迫切地想看看柔荑,想看看此刻的她在做什麽。


    此刻的她在做箭頭,獨自一人。


    柔荑以水和泥,不時摻入一些黑色的粉末。這種粉末是用主神改造過的植物碾磨而成,可以在燒製時提高陶瓷的硬度。她很快和出一大坨,再耐心地把它捏成一個個帶銳角的小塊。


    人要是太閑,腦子就會亂想。莫莫略帶羞愧地咳嗽一聲。


    女人轉過身,“你回來了,主人。”


    她的笑容令他想起了黛米摩爾,他前世記憶中的一個著名演員。“作坊裏怎麽就你一個?其他人呢?”


    “她們都去和男人休息了,你也想休息嗎?主人。”


    你知道她是敵人。


    滾你媽的!莫莫在心中對那個討厭的聲音罵道。


    “好啊,”他對女人微笑。看著她沾滿泥漿的雙手,莫莫忽然有了個主意。


    “時間還很充裕,在那之前咱們先來玩個遊戲吧。”


    “什麽遊戲?主人。”


    “浪漫的遊戲,”他上前把她輕擁入懷,“咱們一起捏個陶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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