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們排列成整齊的方陣,等待接受上位者的檢閱。


    大祭司祝英率領她的一幹隨從,踏著神廟的階梯緩緩走下。兩名奴隸在她的前方邊走邊撒花瓣,以確保主人的赤腳沾滿清香。祝英覺得這做法簡直傻透了。


    更傻的是主城裏的一半人都知道所謂的神跡是怎麽回事,我還要裝模作樣地手舞足蹈,一絲不苟的完成儀式,隻為取悅那不明內情的另一半,大祭司憤憤的想道。她汗流如注,渾身沒有一塊幹燥的地方。經過改造的皮膚吸收到足夠的能量後就停止了對紅外線的轉化,把在神廟高台上暴曬了兩個小時的女人熱的夠嗆。


    新兵肯定也感受到了烈日的炙烤,不過她們沒有表現出來。看來這次買到的貨有著絕佳的紀律性,質量不錯。


    城防團的武士沿著廣場邊緣來回巡視,維持秩序,看熱鬧的人攢動在她們的路線外側,對廣場中央的新兵方陣指指點點,品頭論足。


    “想當初我剛來這裏的時候,也和她們一個鳥樣,不過那天的太陽可比今天毒多了。地麵的青磚燙的能烙熟腳丫,我和我的姐妹們愣是在上麵硬挺了一上午,沒吭一聲。”


    “切,你那算啥?當初我剛來這裏的時候,正好趕上下雨天,又濕又冷地給淋了個通透,我喊過屈嗎?”


    “得了吧,你來的那天我也在場,不過是下了點毛毛雨而已。有什麽好吹的?”


    “那我呢?我被傳送到廣場的那天下的可是傾盆暴雨,喘氣都困難,你這喜歡看熱鬧的當時去哪兒了?”


    “有病啊?我憑什麽陪你一塊挨澆?你是我親姐還是親妹?”


    “嗬嗬,平日裏鼻孔朝天,動不動就吹自己能吃苦能耐勞,在姐麵前露出原形了吧?”


    “我看你是皮癢,敢不敢去訓練場跟姐單挑?拳腳棍棒隨你挑。”


    “怕你啊?姐不爽你很久了,不如現在就練練如何?”


    “那你來呀!”


    “你倒是來啊!”


    “別鬧了!大祭司過來啦,你倆都想挨鞭子嗎?快蹲下!”


    眾人讓出一條通道,紛紛張開雙臂,半蹲行禮。看著剛才差點動手打起來的那對活寶,祝英不禁莞爾。


    當初我剛到這裏的時候,天氣又是什麽樣子來著?


    大祭司駐足想了片刻,得到隻有零星模糊的碎片。她搖搖頭,不再嚐試回憶自己的過去,快步走入了廣場。


    這批新兵共有三千人,她們排成三十列縱隊,每隊一百人,像岩石般紋絲不動。飽滿的胸部高高挺起,結實的雙腿筆直端正,細密的汗珠匯聚到肌肉間的線條下,閃閃發亮。


    祝英走到其中一人的麵前,“編號?”


    “稟大祭司,屬下1172,謹候差遣。”


    在剛剛尋回前世記憶的覺醒者看來,一個手持石矛,像原始人一樣不著寸縷的女人,對另一個同樣是赤身露體的女人報出一串極富現代感的數字編號,無疑是非常違和非常別扭的場景,而這樣的場景在整個競技場世界內比比皆是。


    祝英一擺手,一個奴隸見狀立刻靠近幾步。他的手裏捧著盛滿木簡的陶罐,神態謙卑恭順。


    “挑一個。”大祭司對1172號說道,她的語氣不容拒絕,“再大聲地把上麵的字念一遍。”


    新兵執行了她的命令,“藍菊!”


    “很好,”祝英拍拍新兵的肩膀,“從今往後,你就叫藍菊。”


    “謝大祭司賜名。”藍菊鞠了一躬。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三十名奴隸捧著陶罐,分別走進縱隊之間的空地,從每一列新兵的身旁逐次經過。一隻隻手伸入罐中,一片片木簡被取出,一個個名字高聲叫響。


    熱浪蒸騰而起,扭曲了廣場周圍的光線傳播,令遠處的城牆和高塔變的好似海市蜃樓一般。看熱鬧的人群散去大半,各找陰涼的地方打發時間去了。


    祝英借助隨從的異能,對這些重新擁有名字的新兵發表了一番演說。內容無非是歡迎你們加入我們的大家庭啦,為我們的光榮事業一起奮鬥啦,我們會像大姐姐一樣好好照顧你們啦,隻要大家團結一致同甘共苦,齊心協力麵對主神的考驗,我們終有一天一定能離開競技場,重返家園或踏入永恒的應許之地啦,等等等等。


    我簡直傻透了,祝英又一次如是想。


    新兵的接收儀式徹底結束後,大祭司返回了神廟,她的助手們正耐心等待著她的到來。


    “中午好,各位。”茂財端上陶製臉盆,供主人擦洗身上的汗漬。“我今天很忙,你們盡量長話短說。開始匯報吧,柳三娘,你先來。”


    “稟大祭司,數日前押回的三千俘虜,除您吩咐過的那位外,已全部轉化完畢,不日即可投入使用。”


    “很好,下一個。”


    眾祭司排著順序,向祝英報告了各自掌握的她們認為需要報告給大祭司掌握的信息。哪些人須給予嘉獎,哪些人須施加懲罰,哪些人獲得晉升,哪些人即將離開,資源消耗了多少,又補充了多少。大祭司或允可,或否決,或不置可否,簡單的一句知道了就輕輕揭過,進入下一主題。


    “桃團長想知道,向主神訂購的第二批新兵何時抵達。另外就是野戰團的重編計劃,她問您有什麽意見沒有。”


    “下一批新兵嗎?再過半周吧。替我告訴她,不要著急。還有關於野戰團的重編工作,她自己拿主意就行了,不必事事和我商量。”


    “議事會擬定了一份提拔部分什長擔任隊長的名單,希望您盡快批準。”


    主帥出征在外期間,國內相應的職責即由大祭司代理,這是上位者們很早以前就達成的共識。


    “把相關的木簡送我臥室去,明早我會給她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總事務官問,您什麽時候能回去主持議事會的日常工作。”


    “怎麽?這才過了幾天,她這個代理議長的代理就想撂挑子了?”正牌的代理議長冷笑一聲,“叫她再撐幾天,忙完新兵的事我自會回去。沒別的事要向我匯報了嗎?”


    最後那句話是對所有人問的。除一名心腹外,其餘祭司同時搖頭。祝英點了心腹的名,要其留下商議要事。


    “各位辛苦了,明天這個時候我們再碰頭。茂財,送她們出去。記得把門關好,我需要安靜一會兒。”


    她的貼身奴隸對指示心領神會,石板門關好後,隔音屏障一並降下。祝英轉向心腹,表情亦不複剛才的輕鬆自若。“又是從北邊傳來的消息?”


    “是的,北部要塞的眼線與我們安插在北方鄰國的細作接上頭了,她傳回了更加詳細的消息。”


    “哦?”祝英精神一振,“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淩晨,那個眼線連夜趕回主城報告此事,一個小時前剛到。”


    “把她叫來,馬上。”


    眼線是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她在要塞以信使身份為掩護,負責監視當地守備團的思想動態,報告有無對主神不敬的行為。大祭司往北方界牆的另一側安插下細作後,聯絡並傳遞情報就成為了她工作重心的重中之重。


    “屬下見過大祭司。”


    祝英撇了眼心腹,後者立刻知趣地退出房間。在這個擁有讀心異能的人遍地走的世界裏,有一些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免禮,她都對你說過些什麽?如實道來。”


    眼線潤了下嗓子,半跪在地上唱起一首歌謠。歌詞和曲調平淡無奇,但祝英的神色卻是越聽越凝重。


    一曲終了,大祭司沉默半晌,然後她走到眼線跟前,伸手扶住對方的額頭,施展出催眠異能。


    “你今天沒來過神廟,沒見過我。”


    “我今天沒來過神廟,沒見過您。”


    “你今天來主城是替守備團團長給議事會遞交例行報告,你沒有同北方鄰國的人接觸過,你沒有聽到她教給你的歌謠。”


    眼線跟著重複了一遍,雙眼發直,整個人猶如失去了魂魄。大祭司確認自己的指令植入了眼線的潛意識中,打了個響指,令其蘇醒。


    “辛苦你了,等你出了神廟大門,你的記憶就會自行修改。現在去議事會,履行你原來的使命。對了,離開時把守在外麵的兩人叫進來。”


    茂財和心腹走了進來,祝英疲憊地坐到地上,示意奴隸過去扶住她。茂財趕忙繞到主人身後跪下,用自己寬闊的胸膛充當了靠背。


    “北邊贏得了這一次的神意之戰。跟我們一樣,她們也派出重兵進入對手境內,打起了續戰。”需要嚴格保密的是情報的傳遞方式,情報的內容倒是可以適度的向親信透露一下。“她們總共投入了三萬人遠征,誌在必得,對手的殘兵不足七千。據她們自己估計,用不了一個月她們就能再下一城。”


    “屆時北方的女國將吞並原本與其相鄰的四個男國裏的最後一個,她們會擁有十萬大軍的上限,哪怕每次參戰隻能動用其中的五成兵力,也足以將我們碾個粉碎。”心腹替大祭司說完了剩下的話。


    “是啊,五萬對一萬,她們足以把我們碾碎。不過就算她們吞下了四個男國,跟我們的神意之戰最快也要九個月後才能開始,如果我們能利用這段時間壯大自己,哪怕壯大到隻有她們實力的一半,她們也未必啃得動我們這塊硬骨頭。”祝英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九個月,隻要在九個月裏吞下我們的西南和東南兩個男國,我們就能得到四萬五千人的上限,我們還有希望。”


    “可是,尊敬的大祭司。”心腹躊躇著說道,“我們過去與男國交戰,從來沒有取得過決定性的勝利。這次我們雖然贏了,但贏的實在是太過僥幸。九個月內我們或許能滅掉西南方的那一個,但要再滅掉另一個,請恕我直言,我認為我們不可能做的到。”


    “噢,我親愛的姑娘。”祝英笑了起來,“你知道我的前任是怎麽詮釋不可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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