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神農縮在牆角,獨自想著為難心事的時候,這間空曠的水晶屋子裏竟不合時宜的響起了另一個男人的幹澀聲音,“你,有心事?”


    乍聞聲,神農如夢初醒,猛地抬起頭顱,循聲看去。


    隻見,先前躺在病床上,一昧盯著天花板看的那個男子,此刻竟麵朝著神農的方向坐了起來。


    屬於此人的赤紅色的雙眸如躍動的火焰一般,遙遙包圍了神農。


    “你猜猜?”見狀,神農站了起來,並強行咧出一張笑臉,走了過去。


    隨著神農走近,赤瞳男子肯定的道:“你,有心事。”


    頓時,神農臉上的笑容凝固下來。


    一聲歎息,神農快步走到赤瞳男子身邊,並順勢坐下,無可奈何的一笑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在這個無聊的世界裏,最懂我心思的人,舍你其誰?”


    赤瞳男子劍眉一揚,認真的看著神農,吐出兩個字:“說說。”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神農擺了擺手,故作輕鬆的道:“隻是,今天出去治療的時候,某個.........以前,我認為很熟悉的人,突然和我說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話,弄得我的心有些亂了。”


    “哦。”


    聞言,赤瞳男子似失去了興致,麵無表情的應了一聲後,便不再言語,與神農一同靜靜坐著。


    對答聲湮滅,這間水晶屋裏難得的喧鬧再次回歸於平靜,就如一潭死水那樣,就算被人丟下了石頭,也炸不起一絲波瀾。


    時間流逝,掛在水晶屋裏的時針已滴答滴答的轉了五、六圈。


    這時候,神農突然問道:“祝融,你可曾想過離開這裏?”


    赤瞳男子身軀一顫,空洞的眸子裏隱隱出現了一抹奇異顏色,隨即扭頭看向神農,問答:“你,要離開?”


    “我.........”話未說完,神農突然抿緊下唇,兩條清秀的眉毛幾乎扭在一起,蒼白的臉上盡顯掙紮之色,“罷了!也不瞞你了。我確實..........有些心動了。因為,我已經在這個地方呆了很久了,久的就連時間都已經忘記了,幸好.........廖醫生他還記得。”


    “可是,這些年來,除了痛苦以外.........我始終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說到這裏,神農快速的解下了病服紐扣。


    緊接著,肩膀一聳,衣服便沿著肌膚滑落床上。


    神農微微側首,以眼角餘光瞥向後背,目不轉睛的看著銘刻在後背裏的呈草木形狀的,閃爍著血色光華的神秘紋痕,無奈說道:“五年前,就是因為我沒有辦法從外麵的世界裏得到答案,所以我才會選擇來到這裏。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五年了,或許.........真如那人說的那樣,外麵的世界早已今非昔比了。”


    “因此,我想要出去看一看,隻是我又害怕.........”至此,神農話音一頓,同時縮回目光,快速的穿好衣服,這才接著說道:“繼續失望下去。”


    赤瞳男子默默聽完神農的話,沉吟了片刻,忽的問道:“你有離開的辦法?”


    神農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終以一種並不肯定的模糊音調回答道:“那人說了,在三天後的正午十二點,個地下基地的防禦係統會癱瘓一個小時。如果我能把握這個機會,就有可能離開這裏。”


    赤瞳男子長長的‘哦’了一聲,然後垂下頭顱,漫不經心的說道:“你走的時候,帶上我”


    “嗯?”聞言,神農先是一愣,而後就像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聲音,他使勁的掏了掏耳朵,躍到了赤瞳男子的麵前,問道:“那個.........你剛剛是說了什麽嗎?”


    赤瞳男子神色不變,隻以餘光撇了神農一眼,“我說,三天後,帶上我,離開這裏。”


    隨著赤瞳男子的聲音清晰入耳,這一次,滿頭白發的神農終於可以百分百的肯定——這不是幻聽!


    是請求?


    還是要求?


    總而言之,無論這屬於什麽性質,都是神農認識了赤瞳男子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聽見,赤瞳男子親口說出來的,想要去做的事情。


    頓時,神農興致來了,目光灼灼的看著麵前的赤瞳男子,問道:“為什麽?你也想離開了嗎?”


    原本以為,這一次終於能從這個無悲無喜,無欲無求的麵癱男的口中,聽到他這些年藏在心裏的真實想法。卻沒有想到,此人聽到問詢之後,隻木訥的搖了搖頭,便一臉認真的回答道:“沒有我,你跑不掉。沒有你,我活不了。你要離開,我自然隻能離開。”


    “我去!你小子可真夠傲嬌的。”聽他如此一說,神農深感不忿,指著赤瞳男子鼻子道:“如果沒有我,你活不了,這一點我承認。”


    “但你憑什麽說,如果沒有你,我就跑不了呢?”


    “嗬。”


    赤瞳男子唇角上揚,目無表情的臉龐裏難得的露出了一抹譏笑,“係統會癱瘓,人卻不會。以你的力量,不是他們的對手。而我,則不然!”話音剛落,赤瞳男子舉起了右手,也不見他有什麽特殊的動作,可他的右掌心裏居然‘騰’的一聲,躍起了熊熊火焰。


    炙熱的溫度,自火焰深處席卷出來,尚未與之接觸,亦讓人能感受到那股蘊藏其中的恐怖能量。


    神農見之,苦笑不已。


    .........


    自此之後,水晶屋裏的兩人回歸於平靜,一如以往那樣靜靜的生活,誰也沒有對逃跑計劃多說半句。


    可不知怎的,自從呂霸離開地下基地之後,這間深山旅館的秘密就像是曝光了一樣。


    驅車來到這座山裏,要求買‘命’的人變得出奇的多,單憑他們的車隊經過之後,留下來的車輪痕跡,就幾乎能造出一條平滑的山路來。


    而且,更奇怪的是。


    在這兩天裏,長途跋涉來到這裏買命之人,大多是一些並沒有受到地下基地的正式邀請,隻是通過個人朋友的介紹,才知道有這個地下基地的存在的,來自於各行各業的患了重病的隱藏富豪。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


    這八字箴言,是地下基地建立之後,就一直奉行的宗旨。


    所以,盡管來到旅館裏的隱藏富豪並非受邀之人,但是隻要他們肯付出足夠的代價,地下基地都來者不拒。


    因此種種,在這兩天裏,神農離開水晶屋,去替病人‘治病’的次數也與日俱增。


    而來的人多了,魚龍混雜,為了保證基地的安全,需要做的準備自然也變多了。


    素來冷清的地下基地在這兩天忙的一塌糊塗,就連專職研究的廖醫生也是如此,隻能想法設法的忙裏偷閑。


    而那神秘的護士小林,雖沒有再問神農決定是走是留,但她往往會趁著廖醫生借機離開偷懶休息,醫療室再無‘清醒之人’的時候,偷偷的與神農進行接觸——有的時候,是告訴神農基地守衛的分布。有的時候,是把一些n年前的產物塞給神農。有的時候,則是直接遞給神農一張圖紙。


    那是,地下基地的結構圖。


    小林耳力極好,隻要她聽到什麽風吹草動,就會立刻從神農手中奪回圖紙,並且拉開與神農之間的距離,再次露出以前的那副乖巧而又無辜的樣子。


    這樣一來,除非神農特意舉報,恐怕沒有人會去懷疑她。


    時間匆匆,猶如白馬過隙,如斯兩日之後,神農已將地下基地的結構圖背的滾瓜爛熟,了然於胸。


    而度過了痛苦而又緊張的四十八個小時之後,第三天如約而至。


    這日清晨,豔陽高照,風和日麗,是一個很好的天氣。


    可直到正午十一點,仍沒有一個人來到山中旅館,企圖買‘命’。


    這座無名深山,在火熱了兩天之後,竟無端的沉寂下來,再也無人問津。


    此事怪哉,可地下基地裏的人卻並沒有在意。


    或許,大部分人的心中還有些竊喜,畢竟忙碌了整整兩天,終於能休閑一會兒了。


    而基地最深處,那間獨特的水晶屋裏,代號為神農的白發男子、以及代號為祝融的赤瞳男子分別坐在兩張椅子上,正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掛在牆上的老式時鍾。


    隨著時鍾裏的秒針急速轉動,分針的輕微挪移,時針即將落在‘xii’的時候,神農咽喉滾動,吐出了低不可聞的聲音,“十,九,八,七.........三、二、一!”


    “三、二、一!”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就連祝融也忍不住跟著神農念著起來。


    一字落下,餘音未散,掛在牆上的時鍾已走到了十二點,並且發出‘鐺鐺鐺’的聲響。


    兩人如成為了一對驚弓之鳥,被這突如其來的響亮鍾聲嚇得同時站起。緊接著,兩人默契十足,同時扭頭,透過那透明的水晶牆體,看向屋外麵的鋼鐵世界——隻是,冰冷的銀色世界,在燈光的照射下依然璀璨,燁燁生輝,不斷的散發出滲人的冷光。


    見狀,神農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顏色,旋即腳步邁開,一個前撲,狠狠撞向水晶牆壁。


    砰!


    隨著一聲巨響,神農額頭與牆壁碰撞在一起,頓時腫了一塊。


    痛是必然的。


    可神農並沒有立即抽身後退,嗷嗷大叫,反而還不停的朝著前方用力的擠去,似要把眼睛鑲嵌在水晶牆壁裏。


    看著屋外依然光亮的鋼鐵世界,神農狀若瘋虎,咬牙說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應該就是這個時候了!怎麽會沒有一點變化?”


    “難道..........我被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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