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嘖嘖。”徐驍手裏捏著一張紙,口中嘖嘖有聲,沒口子的讚道:“瞧瞧人家這詞,啊,連我這大老粗看了, 都一陣發麻。”


    坐在錦榻旁的徐渭熊,略有些無奈的道:“爹有什麽話就直說吧!再過幾天我就要回上陰學宮,時間有些緊,我得盡快練成天龍八音。”


    神劍禦雷真訣她可以回去慢慢練,但是天龍八音沒有李飛在側,她不敢亂動天龍琴,怕把自己給彈沒了。


    徐驍一愣, 把手中的紙放下, 坐到錦榻上,小臂撐著茶幾,身子往徐渭熊那邊微傾,看著她道:“你還回去?那你跟阿飛……”


    徐渭熊垂下眼瞼,道:“他給了自己三年時間。”


    徐驍不解的問道:“什麽意思?”


    徐渭熊道:“他說三年以內,拿北莽作聘禮。”


    聽聞此言,徐驍眼中爆發出璀璨的亮光,他強抑激蕩的心情,試探著問道:“你有沒有告訴他你的身份?”


    徐渭熊搖頭道:“沒有。”


    “那你……”


    “但他自己猜到了,他說……從今以後,他就是死士甲。”


    “嗬嗬……”徐驍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他輕笑一聲,隨後又發出一連串輕笑,“嗬嗬嗬嗬……”


    笑罷他感慨萬千的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們姐弟幾個, 倒是你最有福氣。”


    “行,這事你自己把握, 爹就等著收聘禮,什麽都不管。”


    徐渭熊臉上終於浮起一抹澹澹的笑意, 目光略有些迷離的道:“他……是整個徐家的福氣。”


    這話徐驍大為讚同,想想自這小子來到陵州,他徐家的未來,就越來越有盼頭了。


    ……


    梧桐苑正房,李飛喝著粥,時不時瞧瞧徐鳳年,又瞄一眼薑泥。


    徐鳳年倒是泰然自若,薑泥目光卻有些躲躲閃閃。


    青鳥和紅薯看不出什麽異樣,隻是房中氣壓莫名的有些低沉。


    李飛放下粥碗,緩聲道:“你們昨晚……”


    “什麽都沒發生。”他剛說了個開頭,徐鳳年和薑泥便異口同聲的開口道。


    隻不過一個怡然自得,一個氣急敗壞。


    今早徐鳳年隻著內衣,抱著自己的衣物從薑泥房中跑出來,結果被早起的李飛逮個正著。


    薑泥怒視著徐鳳年,用眼神示意他趕緊解釋。


    卻見他慢條斯理的道:“隻是喝醉後走錯房間,迷迷湖湖睡了一晚而已,就這麽簡單。”


    薑泥急忙附和道:“沒錯, 昨晚我也跟魚幼薇喝了些酒,睡得死沉死沉, 所以沒發現他, 你們別瞎想。”


    李飛夾了一粒醃蘿卜丟進口中,嚼得卡滋作響。


    然後他補了一刀,“那你怎麽沒走錯到青鳥或紅薯的房間?”


    “……”


    青鳥和紅薯不約而同的微微垂下頭,房間中氣壓再低幾分。


    薑泥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手裏快子都快被她捏斷。


    徐鳳年沒好氣的道:“差不多得了啊,無論走錯哪個房間,你都可以這麽問,今天可是初一,挑事是不?”


    房中的低氣壓頓時消散,紅薯抿嘴一笑,柔柔開口道:“世子別上當,飛哥這是先發製人呢!”


    徐鳳年猛然反應過來,瞪著李飛怒道:“好家夥,差點讓你混過去。”


    “你小子給我老實交代,跟我姐怎麽回事?什麽時候……好上的?”


    好在他反應夠快,“勾搭”二字終究沒敢說出口。


    李飛歎了口氣,略有些失神的道:“與卿初相識,猶如故人歸,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以前我一直以為,所有的一見鍾情,都不過是見色起意,隻有曆經歲月沉澱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感情。”


    “可如今我明白,這是錯的,這世上,真的有一見鍾情。”


    徐鳳年臉上故意裝出來的怒意,慢慢消失無蹤。


    對於李飛跟二姐成為一對這件事,他心裏其實隻有高興,並無其他。


    唯一讓他不爽的點,是這小子居然一直瞞著他,一點都沒有透露,不聲不響的就把二姐給勾到了手。


    好兄弟突然之間,搖身一變就要成為姐夫,這擱誰都會意難平。


    徐鳳年麵無表情的道:“什麽時候娶我姐?”


    李飛微微一笑,道:“不急,總得給我點時間準備聘禮。”


    這徐鳳年倒是有些好奇,追問道:“你打算拿什麽當聘禮?”


    李飛斜睨著他道:“跟你有什麽關係?聘禮又不是給你,還得讓你滿意不成?”


    徐鳳年再度大怒,一拍桌子喝道:“想娶我姐還這麽囂張?不知道小舅子隻能討好,不能得罪嗎?”


    李飛絲毫不怵,施施然道:“這話跟你姐說去。”


    “……”


    徐鳳年秒慫,二姐不是大姐,李飛也不是騎牛的,他還真不敢找事。


    要是騎牛的敢這樣,哪怕是成了天人,他也照揍不誤,大姐說不定還會拍手叫好。


    可二姐跟李飛的話,十有八九會反過來,二姐在揍自己,李飛在一旁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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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鳳年糾結的道:“那總得有個時間吧!”


    李飛這才稍稍正經了一些,道:“三年,三年以內,我肯定湊齊聘禮。”


    徐鳳年略微滿意的道:“那還行,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拿出什麽聘禮來,以我二姐的名頭,聘禮太寒磣可不成。”


    李飛咧嘴笑道:“那咱就騎牛看道經吧!”


    無論是徐鳳年還是紅薯三女,皆是滿頭霧水的看著他,“啥意思?你提騎牛的幹嘛?”


    李飛自得的道:“騎牛看道經,走著瞧啊!”


    徐鳳年樂了,“嘿,你寫詩作詞譜曲樣樣精通,連歇後語都會整,有點意思哈。”


    ……


    從大年初一開始,攜帶貴重禮物的訪客便絡繹不絕,但有資格當麵贈禮給徐驍的權貴屈指可數。


    大半都過不了管家宋漁那關,然後又有大半被大管家沉純攔下。


    那些有資格當麵贈禮的權貴,早已混成老油條,從來都是準備雙份禮物。


    他們深諳北涼王府的規矩,除非軍國大事,否則其餘一切都由世子殿下的話最作準。


    往年裏,徐鳳年正月肯定不會出門,就待在梧桐苑收禮收到手軟。


    對那些經宋漁和沉純篩過一遍,能把禮物送到麵前來的權貴,徐鳳年是來者不拒,叔叔伯伯也喊得勤快,人情世故那叫一個熟稔。


    可今年卻不同,除了初一徐鳳年還在家收收禮,初二就見不著人影了。


    不光是他,連他院裏一眾大丫鬟也不見蹤影。


    送禮的人隻好把禮物交給院裏青衣丫鬟,留下名刺,證明自己來過。


    過完正月徐鳳年便要第二次遊曆天下,自然得抓緊這最後一個月時間努力練功。


    如今他上午依舊練習斬石頭,李飛則是教徐渭熊彈奏天龍八音,當然,目前用的是普通琴。


    下午李飛傳授徐鳳年天地風流刀的刀法,徐渭熊自行修習天龍八音配套心法。


    天地風流刀的根基是破天式,這一式不僅是威力所在,也包含了一套妙到毫巔的刀法。


    裂地、斬風、斷流,則是真氣運用法門,沒有具體招式,屬於一波輸出的“大招”。


    這些時日以來,每個修煉李飛所傳武道的人,武功皆有精進。


    最讓李飛驚歎的則是薑泥,不愧是身懷一國氣運,未來的天下名劍共主,短短時間便修成禦劍飛行,成為女劍仙的天生劍胚。


    她修煉五靈天仙訣,習練閉月羞光劍的築基劍法,滿打滿算不過兩個月。


    可她一身修為,卻儼然已入練氣後期,魂魄亦凝煉無比,隨時都有可能凝聚靈識,破入靈動期。


    單憑修為,她已屬本世界四品武者的境界。


    若再加上習練築基劍法,脫胎換骨帶來的肉身力量,破甲五六不成問題,妥妥的大四品武者。


    破甲幾何,是這個世界評測武者武力水平的一種標準。


    即將甲胃疊起來,一擊可擊破幾層甲。


    通常來說,下三品傷甲而不破,中三品可破六甲以下,上三品可破甲八九。


    用來評測的甲胃,可不是什麽布甲、皮甲,而是鐵甲。


    兩個月修成大四品,固然有李飛功法足夠高級的緣故,但薑泥自身的資質與那龐大的氣運,同樣功不可沒。


    而且她因為李飛的影響,不再如原劇情中那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能偷懶就偷懶。


    如今的她練功可謂是全力以赴,說不定無須等到曹青衣帶她走,李淳罡傳劍,她就能自己修成禦劍飛行。


    現在她已經用上鐵劍,那把木劍雖然已經淘汰,卻被她珍藏起來留作紀念,倒是個念舊的丫頭。


    閉月羞光劍的劍法李飛也開始教她,不過以她目前的修為,快則快矣,殺傷力卻有些不足。


    在江湖中倒是能算得上一個小高手,可放眼天下,還遠遠不入流,數十甲士便能耗死她。


    像北涼鐵騎這種精銳,二十騎足以圍毆死她。


    不過再過半年,那可就無法估量了。


    ……


    初六,清涼山後山。


    今天徐鳳年他們都暫時沒有練功,而是全部站在徐渭熊身後。


    此時徐渭熊盤膝而坐,腿上放著天龍琴,李飛坐在她身邊。


    徐渭熊調整好體內真氣運行規律,做好準備後,扭頭看向李飛。


    李飛對她展顏一笑,鼓勵道:“不用怕,放心大膽的彈,有我在。”


    徐渭熊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雙手按上了琴弦,隨著真氣順著手指輸出,那灰白色的蛟龍之筋所製琴弦,泛起了瑩瑩微光。


    下一刻徐渭熊雙手跳動開來,一串充滿殺伐之意的琴音在林間回蕩,驚起飛鳥無數。


    琴音響了不到三息,徐渭熊手指一勾,一條琴弦猶如弓弦般被她拉起。


    徐鳳年與紅薯幾女看得驚奇不已,尋常琴弦別說這麽拉,便是彈奏時用力過甚,都可能將弦崩斷。


    不愧是蛟龍之筋,果然大異於尋常琴弦。


    “嘣……唰……”


    徐渭熊放弦,一道無形的銳利氣勁飛射而出,壯觀的一幕在眾人眼前展現。


    從徐渭熊盤坐之處一直到近三十丈外,途中橫向距離三丈左右的樹木,盡數從同一個位置斷折。


    上半截樹身栽倒在地,隻留下一截樹樁,斷口平滑無比。


    徐鳳年、紅薯、青鳥三人,立馬在心底計算開來。


    若以步兵陣列為假想敵,三丈可並立二十餘人,以這道銳利氣勁的威力,保守估計能連破七甲。


    因為之前說的破甲,是將甲胃疊在一起,而這裏的破甲,卻是穿在人身上。


    氣勁掠過人體會加大氣勁消耗,做不到破甲八九。


    也就是說,這一擊可破甲一百六七。


    頃刻間在腦海中算出這個結果,三人皆是暗暗吸了口涼氣。


    據說這天龍琴隻需輸出極少真氣,便能引動七龍之力,發揮出莫大威力。


    李飛果然沒吹牛,有此琴在手,破甲數千上萬,簡直就跟玩一樣。


    不過這一招威力大則大矣,攻擊速度似乎慢了些,也許是因為還沒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卻說徐渭熊射出這道銳利氣勁後,琴音再起,這次的琴音卻有所改變,與方才截然不同。


    又是不到三息,徐渭熊再一次拉弦放弦。


    “轟”


    這次不再是銳利氣勁,而是一道爆發性氣勁。


    二十餘丈外的一座小山丘,在這一擊下消失無蹤,泥土漫天飛濺,地上留下一個方圓丈許的大坑。


    嗯,這一擊殺傷範圍如何且不提,破甲數量肯定是不如方才那一擊的。


    但用在攻堅破陣,毀壞敵方器械上當有奇效。


    因身份背景的原因,他們一考慮關於殺傷力的問題時,就會以軍隊為假想敵,很少會想到與武林高手對敵方麵。


    在這一擊發出後,徐渭熊撥動琴弦的速度陡然加快,琴音變得急促而低沉,曲調也瞬間大變,殺伐之氣越發濃厚。


    這次他們沒再看到徐渭熊拉弦,隻是隨著她雙手在琴弦上化為一片虛影,隻見她麵前的空氣不住扭曲。


    “轟轟轟轟……”


    下一刻,以她為起點,麵前三十丈內的一個扇麵,連綿不絕的發生爆炸。


    一時間眾人滿眼都是拋灑的泥土,還混雜著那些被炸碎的樹木所化木屑。


    地上出現密密麻麻的坑,然後又被落下的泥土填滿。


    徐渭熊這一波彈奏,持續一分鍾左右,麵前三十丈內一個扇麵的地麵,生生加高幾層。


    因為緊實的地麵,猶如被開墾過一般,變成厚厚一層鬆軟的浮土,所以看上去就高了幾分。


    徐鳳年雙目圓睜,嘴巴大張,紅薯三女則是滿臉呆滯。


    這一招,已經無須去考慮破甲多少的問題了,三十丈範圍內的一個扇麵,有多少死多少,雞犬不留。


    “咕嚕咕嚕……”


    徐鳳年幾人接連咽了幾口唾沫,看向八龍琴的目光,充滿了驚懼。


    這哪裏是樂器,簡直就是為殺戮與破壞而生的大殺器。


    “很好,天龍八音主要的殺傷手段,你都已經掌握,相信剩下的五音,你也肯定沒問題。”


    徐渭熊對他嫣然一笑,點頭道:“除了最後的殺招‘龍臨亂世’之外,其他七音我都已經練成。”


    李飛伸手將徐渭熊腮邊一縷亂發撥到她耳後,溫言道:“龍臨亂世至少需要天象境才能順利施展,這是急不來的。”


    “目前有其他七音也暫時夠用,慢慢來便是。”


    看著李飛的動作,聽著他溫柔的話音,徐鳳年雖然心裏高興,卻還是忍不住仰天翻了個白眼。


    這家夥也確實有本事,二姐麵對其他人,就像一個掌控生殺大權的傲世女王,堪稱目無餘子,威嚴深重。


    可麵對李飛時,她周身那股懾人的氣場,卻會消失無蹤。


    雖然並沒有因此變得溫柔,她就不是那種溫柔似水的性格,卻至少不那麽令人感覺難以接近。


    二姐回家這半個多月,臉上的笑容比前麵十幾年加起來還多。


    就好像她的笑容,隻會為李飛一人綻放一樣,這讓他這個弟弟,都免不了酸酸的。


    紅薯好奇的問道:“飛哥,天龍八音除了剛才那三招,還有些什麽功效啊?”


    徐渭熊自顧自的收琴,李飛解釋道:“除了殺傷力輸出,天龍八音還有輔助類效果。”


    “比如讓大範圍敵人眩暈,類似佛門獅子吼的功效。”


    “讓敵人發狂,不分敵我胡亂攻擊的功效,控製敵人心神,使敵人變成己方傀儡的功效,暫時製住敵人,讓敵人不敢動彈的功效。”


    “至於龍臨亂世,這是一招召喚類術法,可以從另一個世界,召喚出天龍助戰,這可不是蛟龍,而是真正的天龍。”


    “初入天象境,隻能召喚出一條天龍,修為境界越高,能召喚出的天龍就越多。”


    幾人聽得不明覺厲,看向徐渭熊的目光充滿羨慕。


    待徐渭熊將琴放入琴匣,李飛接過琴匣夾在腋下,對幾人道:“你們自己修煉吧!姐明天就要啟程回上陰學宮,我今天好好陪陪她。”


    徐鳳年無語的看著他道:“你還叫姐?”


    徐渭熊澹澹瞥了他一眼,徑自往山下行去。


    李飛湊到他身側輕聲道:“我不僅現在叫姐,就算日後成了親,我依舊叫姐,你能奈我何?”


    “……”


    看著得意洋洋離去的李飛,徐鳳年撇撇嘴,不屑的滴咕道:“不就是情侶之間的一點小情調嘛,跟誰不懂似的。”


    他卻不知道,李飛的心聲是,不叫姐叫什麽?熊二還是二熊?叫渭熊也不好聽啊!叫郡主又顯得生分。


    都是徐驍的鍋,起的這什麽破名字,脂虎倒是還行,女子就算叫小虎,那問題也不大,反而挺可愛,有反差萌。


    熊的話那就不對味了。


    所以李飛隻好繼續叫姐,就當是如徐鳳年所說的那樣,屬於情侶間的小情調吧!


    別說,還挺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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