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忠在外地的礦山打工,年初走,年終才回來。


    大學畢業前,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林河都不理解老爹為了這個付出了多少。直到他結婚後,有了孩子,才真正明白了老爹對這個家的付出。


    和老爹回來的人不少,都是和老爹在礦山打工的。


    看著老爹驟然間年輕了許多的臉龐,腦子裏卻不可抑止地浮現出了一張麵孔,那是二十年後老爹五十多歲時的臉,鬢角全白了,大半輩子沒彎過的腰也有些躬了,臉上的皺紋留下了歲月的滄桑,也有生活的艱辛,林河眼角一下就濕了,連忙偏過頭去擦了擦。


    “咋了?”


    黃春花看到了,隨口問。


    林河說:“沒事,進了沙子。”


    林國忠說:“箱子裏有葡萄幹。”


    林河說:“不吃了,我去收豬。”


    黃春花說:“趕緊去,圈裏的豬都殺完了。”


    林河點了點頭,趕緊出門。


    黃春花給男人說家裏最近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林國忠聽目瞪口呆,感覺腦子都有點不夠用了。


    短短幾個月,家裏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林國忠不敢相信:“你說林河這半年就掙了二十多萬?”


    黃春花很肯定的點頭:“剛開始給青楊的兩個團送豬肉,一個月能六七千塊,十月底又接了兩個團,送的更多了,一個月能掙一萬三四,差不多掙了三萬多,林河去北國買了一百頭牛,一頭牛才兩百塊錢,賣了七十七頭,還有二十三頭,能掙二十多萬。”


    林國忠愣了半天,問:“林河咋去的北國?”


    黃春花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林國忠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準備等林河回來好好問問。


    吃過晚飯,林河和跟老爹聊了兩個小時,林國忠問起北國買牛的事,林河知道老爹不好糊弄,就如實說了,林國忠沉聲道:“你想過沒有,被抓了咋辦?”


    林河說:“小心點沒事,再說這種買賣幹幾筆就夠了,我也沒想一直幹,隻要倒上幾次掙點錢,我就收手,隻要手裏有錢,幹啥都能掙錢。”


    林國忠問:“你還想幹啥?”


    林河道:“現在還沒想好,走一步看一步。”


    林國忠說:“年前還去不去了?”


    林河說:“山裏已經下雪了,不去了。”


    ……


    半夜。


    黃春花對林國忠說:“明年你要不別去礦山了,一年到頭回不上一次家,幹脆和林河去收豬給部隊送肉,一個月一萬多,一年下來能掙十幾萬呢!”


    林國忠氣道:“不去。”


    黃春花不解:“為啥?”


    林國忠說不出話來,讓他跟著兒子幹,他還丟不起這個臉,但又不好說,心裏那個鬱悶就別提了,情急之下隻好說:“明年人都定下了,蘇振民那裏不好說。”


    黃春花不疑有他,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該咋說了。


    ……


    第二天,林國忠沒在家閑著,跟林河一起去收豬。


    中午下起了雪,天太冷,吃過午飯後就沒有出去。


    林國忠正準備出去轉轉,林海來了,請林河一家過去吃飯。


    林國忠推辭不掉,隻得應了,和林河說了幾句話,林鐸又來了,也是請吃飯的。


    林海笑道:“你來晚了,下午先到我家,和忠叔說好了,你往後排。”


    林鐸無奈,隻好說:“那忠叔明晚去我家吃?”


    林國忠推辭幾下,見推不掉,隻能無奈的應下。


    等兩人走了,才一臉感慨道:“這人都咋了,往年回家也沒見這麽熱情。”


    黃春花挑著眉眼說:“你想哪去了,人家給你兒子幹活呢,才跑來請你吃飯,不然你以為你麵子那麽大,一回來人家就叫你去吃飯。”


    林國忠鬧了個無趣,起身出去了。


    大雪下到晚上也沒停下,一直下了三天,狗都不想出門了。


    往年這時候,林國忠回家就休息,沒什麽事幹。


    可今年不同,不是跟著林海和林鐸去部隊發肉,就是跟林河出去收豬。


    雖然忙,但林國忠忙的心情愉快,兒子有能耐能掙到錢,讓他的壓力小了許多。養了兩個兒子,將來娶媳婦不容易,林河又不上學,他的壓力就更大了。


    現在林河能耐了,至少不用擔心將來打了光棍。


    三叔林國平也回來了,打算買輛東風卡車拉貨,和老爹商量。


    這天下午回來,林國忠告訴林河:“你三叔買車要借錢.”


    林河一愣,說:“三叔咋到我家借錢來了?”


    黃春花冷然道:“還不是他燒的慌,跟老三說你倒牛掙了二十幾萬。”


    林河聽的無語,問老爹:“你答應了沒?”


    林國忠很尷尬,捏著鼻子說:“已經答應了。”


    林河再次無語,都不知道怎麽說了,老爹太實誠,對兩個兄弟更是掏心掏肺,本來這也沒什麽錯,但有些不能說的話說出去了,這麻煩也就來了。


    林河對兩個叔叔沒什麽感情,而且前世因為一些事情還有成見,並不想借錢。


    可現在老爹都答應了,還能說什麽?


    林河問:“三叔借多少錢?”


    林國忠說:“三萬!”


    林河牙疼,這三萬借出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回來呢!更要命的是,這次開了這個口子,亂七八糟的親戚聽到消息,也跑來借錢的話借還是不借?


    黃春花氣的不行,一個勁數落林國忠。


    林河看了看老爹,忽然就想通了。


    錢沒了還能再掙,隻要老爹高興,借就借吧!


    雪停了,元旦也到了。


    跨世之交的時刻,西溝村的農民並沒有感受到社會的洪流正在滾滾向前,依舊是該幹什麽幹什麽,隻有林河感覺到曆史的車輪滾滾,並不因他這隻蝴蝶而改變方向。


    林河感覺到了時間的緊迫,也想了很多。


    世紀之交的這一年,發生了多少事?


    好像葉立欽辭職了,***當上了台灣老大,遠華走私案判死了好多人等等,這些消息對自己的發財計劃又有什麽幫助?


    林河想了三天,也沒有什麽頭緒。


    林國平的東風卡車買回來了,連著放了好幾天鞭炮。


    對於西溝人來說,買台東風卡車比十幾年後買輛法拉利還要拉風。


    要知道,現在的西溝近兩百戶,摩托不到三十台,拖拉機還不到二十台。


    至於小汽車,那就更是沒影了。


    所以,能花八萬買台東風卡車,真是吊炸天了。


    林河抓空去看了下外公和外婆,每人給了五百塊,用拖拉機拉了一堆肉和菜。舅舅和舅媽今年還不回來,兩個老人過年並不好過。


    一百頭牛全賣掉了,林河覺得自己也算是個有錢人了。


    跑了趟通古,慰問了官兵戰士,花掉了三萬多。


    錢隻要花到正確的地方,林河用不心疼。


    這三萬多花出去,他就能夠十倍百倍的賺回來。


    一月中,學校終於放假了。


    村子裏人多了起來,打工的回來過年了,學生也回家了,林河卻有點傷腦筋,歲數差不多的年輕人隔三差五的來叫他,不是喝酒就是打牌。


    一次不去,兩次不去,第三次林河也煩了。


    頂著個十幾歲的身體,有些麻煩想逃也逃不掉。


    三十多歲的人,跟一幫毛都沒長全的小子有能有什麽共同話題,喝酒賭錢吹牛逼,實非林河所愛,沒事的時候,他寧願跟村裏的老人聊聊,琢磨老人的處世哲學。


    林江問老大:“寒假有零花錢嗎?”


    林河說:“寒假沒有,但你可以掙工資。”


    “掙工資?”


    林江瞪大了眼睛:“我給你幹活你給我發工資嗎?”


    林河嗯了聲:“跟我收豬,跟林海和林鐸發肉都可以。”


    林江搓了下手問:“一天給我多少錢?”


    林河說:“一天五塊錢。”


    林江不樂意:“你給林海哥和林鐸哥一天都給十幾呢,才給我五塊。”


    林河氣樂了,說:“人家是外人,你也是外人?幹自家的活你也有臉要工資,我還沒說你呢,你先蹬鼻子上臉了,你吃家裏的,喝家裏的咋不給錢?”


    林江噎住了,急的抓耳撓腮不知道怎麽回答。


    林河問:“期末考的咋樣?”


    林江立馬精神了:“那還用說,繼續第一。”


    林河點點頭:“還不錯,下學期繼續保持。”


    下午,林國忠和林海收豬回來了,拉回來三頭豬。


    林河最近都沒怎麽往外跑,多數時候都是老爹帶著林海或者林鐸出去收豬,雖然不怎麽會砍價,要麽收的高的,要麽殺的肉少了,影響利潤,但林河已經不太在意了。


    少掙點就少掙點吧,損失點利潤也沒什麽,開春了去趕牛賺回來就是。


    正準備吃飯,堂嬸張玉蘭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嫂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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