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猜得沒錯,前段時間在種植園附近察覺到的窺探正是來自約翰·迪佩爾先生,雖然這位眼下被擠得跟鯡魚罐頭一樣,充其量也不過五級魔獸的水準,可他的確有種十分特殊的感知技巧。


    沐言曾在費洛身上領略過類似的東西,還有那位貝納先生,但又不盡相同。


    約翰用血肉凝結的心髒有兩個,一母一子,兩枚心髒相通,就像遠程監控設備,所以他呆在甜心莊園就能監控種植園四周,並不至於被發現。並且他從一開始就目睹了沐言的整個“吸二手煙”計劃,完全可以避免那場爆炸,但他沒這麽做。


    子心髒將艾琳和法蘿爾一並吸進來,在爆炸前通過傳送陣送到甜心莊園,之後順理成章地自毀,炸出一個大坑,順帶毀掉了隱藏在泥土下麵的傳送陣,自此完全斷絕了他與種植園的聯係,同時還能造成夏布利恢複正常的假象,讓流失的人口都回來,可謂一舉兩得。


    事情到這一步本該是個完美的結束,可人總是貪婪的。身為晨星曾經的天才法師,約翰對沐言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因而就有了這一場慶功宴。


    除此以外,宴會的目的還有兩點,其一是應公爵大人的懇求。大公將一大部分財產分給自己的附庸,雖然從源頭上避免了被查理三世無端騷擾,可漸漸也養虎為患——他收不回來那些財產了,甚至每年還要花大量精力來安撫他們……於是他打算用這個方法將其一網打盡,收回所有財產。其二,便是為約翰的實驗提供足夠的負麵情緒,約翰答應成為法師後賜予他更久的壽命。


    而所謂夏布利領的怪事,從來不是什麽瘟疫詛咒,正是這倆搞出來的。這一切的開端,也是莫拉當初對約翰天賦的覬覦。


    信仰曆773年,從莫拉手中逃出的約翰·迪佩爾不幸淪為了一縷遊魂,可正因為莫拉在死靈實驗中的不小心,兩人有那麽一瞬間共享了記憶。


    於是,逃出生天的約翰·迪佩爾始終牢記著一點:在夏布利領的某處存在一個死靈法師遺跡,涉及‘奇美拉計劃’。


    對一個瀕死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他最後的救贖之地,於是他就這麽一路飄啊飄,飄到了遺址。


    遺址恰好在甜心莊園,也就是現在所處的地方。不過這裏偽裝得很好,即使莊園在信仰紀元中幾度易手,那麽多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卻始終沒有人發現它。又或者,發現它的人都死了。這些無法察覺真正力量的凡人貴族反而成了遺跡最好的的庇護色,保護著這個地方。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紮老師當年也沒敢輕舉妄動,他無法對晨星有名的貴族出手,那樣等同於以一己之力向晨星宣戰。


    也正應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句話,被搶奪身體的遊魂約翰雖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卻剛好介於亡者與生者之間,輕鬆穿過了莊園的防線。而死靈法師留下的陷阱和保護措施也隻針對生者,竟然對他無法生效,約翰就這麽大搖大擺飄進來,順利得到了死靈法師留下來的遺產。


    約翰蠢歸蠢,但身為天才法師的底子還在,加上強烈的求生欲作為支撐,他在所剩無幾的生命裏通讀了一遍手劄。盡管手稿晦澀難懂,但以他的能力破解的那部分卻足以救命——就是眼前這具怪物似的軀體,這也是那名法師的造物。


    這具奇怪的軀體似乎是用血肉和無數人的負麵情緒融合而成,仿佛每天都有數千張陷入瘋狂和迷亂的麵孔相互擠壓、糾纏、吞噬,試圖消滅彼此,就像養蠱一樣。作為擁有意識清醒的侵略者,約翰輕而易舉地消滅了這些意識,獲得身體的所有權。自此他也告別了性命之憂,同時還獲得了這股奇特的感知能力。


    但約翰不滿足僅僅是活下來,他明白,這隻是苟且偷生,他迫切地想要報複莫拉,奪回身體,成為一個真正的人,而不是怪物。可眼下他的這點力量出手對付莫拉無疑是自尋死路,幹脆潛藏在莊園默默積蓄力量,繼續潛心研讀那份晦澀的手劄,那裏麵恰好記錄著有關融合、再生,甚至是製造一個全新“生命體”的知識,那是他最需要的。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一年前的某次聚會上。


    如我們前文所說,甜心伯爵的財富來自於公爵大人的贈送,作為避禍的權宜之計。但是,人是會變的,時間久了,甜心伯爵萌發了貪念,不甘心隻是做“表麵的擁有者”,想把種植園和釀酒廠真正據為己有,還威脅說會這件事寫信告訴查理三世,讓他懲罰公爵。


    麵對威脅,大公頓時慌了,兩人在書房裏起了爭執,最後竟大打出手。


    兩個上了年紀的人在書房裏推推搡搡,必然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一個不小心,甜心伯爵一口氣沒提上來,竟眼睛一翻,死了……


    這下子麻煩大了,即使伯爵是大公的附庸,可按照帝國法理,殺死一名貴族也是死罪,更別說公爵這還是在甜心伯爵的莊園裏動手,這就是上門殺人呐……


    就在大公一籌莫展的時候,約翰·迪佩爾看準機會,果斷出手。


    約翰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再加上被這具軀體同化,性格變得詭譎狡詐,愈發善於蠱惑人心。他一眼就看穿了公爵的弱點,便溫言安撫、誘惑、欺騙他,許諾幫他走出眼前的困境,並收回散布在夏布利領的財富,同時未來還會賜予他更多的壽命。


    兩人密謀了一整夜,天將亮時,終於達成共識,就此勾結在一起,從此公爵大人身邊便多了一名幕僚。


    接下來就有了夏布利領的古怪事件,從甜心伯爵開始,人接二連三地消失,作為晨風學院的高材生,約翰清楚聖言教會毫無影響力,真正難纏的是元素高塔,於是就連聖言教會派來的牧師也沒能幸免。


    約翰從手劄中獲取了製造心髒的方法,在種植園設置好陷阱,收集需要的材料——血肉、靈魂、負能量。那些人死前的絕望、痛苦、掙紮,被同伴背叛的不甘和恐懼等等。


    起初,他們還需要準備毒藥和伏兵來應付冒險者,到後來,心髒自行運作後,種植園產生了迷霧,這時已經完全不需要他們動手了,光是上一批死掉的冒險者就足以應付後來者,如此滾雪球,漸漸構成一個良性循環。


    至於羅夏團,隻能說他們的出現恰到好處。


    一來這件事也到了收尾階段,約翰在等待的是善與惡兩個極端的存在作為實驗核心,法蘿爾和艾琳恰好撞了上來。二來夏布利終究是公爵的領地,不堪長久折騰,他許諾對方的“一網打盡”也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於是在捕捉了法蘿爾和艾琳之後,他們順勢毀了心髒,並著手召開這次慶功宴,伺機對沐言下手。


    事實上約翰暫時還不知道如何奪取沐言的天賦,但他打算將沐言當做珍惜材料圈養起來,等到真正掌握方法的那一天再動手,這也是他無比看重沐言的原因。


    聽到這兒,沐言大概明白了,他看著擠成罐頭的約翰問:“那位法師留下的手劄和筆記呢?”


    “我我我知道!”沒等他回答,公爵就搶先道:“我可以為您帶路!”


    “呃,好吧,感謝您。”


    “這是我的榮幸!”公爵立刻惶恐道。


    望著兩人走遠,地下室裏隻剩下約翰非人的咆哮。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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