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年一年的向前留取,光陰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祈求而停下她無情的腳步,我的頭發也在這些年的時光中逐漸變白。


    我為波旁操碎了心,可是沒有人體諒我的犧牲,沒有人注意到我因為逐漸老朽的身體額時常深夜中痛苦的呻吟,他們隻記住接連淪喪的國土,越來越繁重的稅收,然後將這一切的不順全都歸咎到我身上。長此以往,我的名聲在老航道內越來越差,偶爾幾次上街也是盡皆側目。


    長久的焦慮,讓我患上了厭食症,腸道受到了嚴重的損害,眼淚時常會不自覺的留下來。去祭壇問了祭司,祭司也幫我施展過治療術,可是沒有用處。


    醫生說,我這是心病,隻有保持良好的心情、合理的生活作息才能治理好,神靈沒有辦法幫助已經放棄自己的人。


    這個道理我也明白,可是國家局勢這麽糟糕,坐在執政長位置上的我,又怎麽能保持良好的心情和合理的生活作息?要知道,我可是在深夜的熟睡中,頻頻因為一個又一個不好的消息被叫醒,然後披上衣服去大會宮召開緊急會議。


    因為緊急的事情太多,自從當了執政長以後,成為執政長的這麽多年之中,我居然一次都沒有出過波裏斯(波旁的首都),生活總是單調的在家—大會宮中兩點循環。


    痛苦的事情,不是頻頻在熟睡中被叫醒去處理緊急事務,而是頻頻在熟睡中被叫醒去處理緊急事務以後,你發現情況並沒有什麽改變。


    這16年之間,我第一次露出笑容,居然還是在1422年的時候,當聽說印哥納境內的激進勢力無法容忍軟弱的印安地悍然叛亂時露出的笑容,資助了這般激進勢力數十年,終於能得到回報了。


    可惜,為了讓激進勢力打贏,我們波旁還得繼續資助下去。不過往另外的方麵一想,既然印哥納已經陷入內戰,那就不用擔心他們趁機南侵我們在騰龍大陸的殖民地了。


    修革,這個原本默默無聞的邁席卡王子,在這幾年間成為了大會宮中高頻率提起的人名,就我的感官而言,這個邁席卡蠻人是一個無恥而又極其狡詐難纏的存在。


    說他無恥,是因為他打著剿滅邁拉米叛亂的名號入侵教化區;說他狡詐難纏,是因為他似乎是一個心理大師,能準確的把握到大會宮諸位議員任何時間段的承受底線。


    他時而向教化區的其他主城進攻,刺激到大會宮,再我們忍無可忍,想要出征懲戒他的時候,他總是會在那之前送上一筆代管費,聲稱該主城還是波旁的領土,隻是她暫時代管而已,每年還會送上代管費。


    並且,他至少做到了他所承諾做的事情,剿滅賽弗力夫、古圪垛兩人領導的邁拉米叛亂,在修革的指揮下,邁拉米叛軍被打擊的奄奄一息,根據修革發過來的報告聲稱,邁拉米叛亂被平定已經是指日可待。


    修革將我們惹的最憤怒的一次,是他居然對西艾薩克斯進攻。西艾薩克斯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再重複一遍,誰同時掌控了康波裏斯和西艾薩克斯,誰就能封鎖整個南方海路到老航道的道路——除非他打算像那個異想天開的議員一樣,將波旁島饒個四分之三圈在來到老航道。


    記得那一晚,就在大會宮中罵聲一片、準備對邁席卡懲戒的時候,修革再次送來新的協議。


    首先,他承諾這是邁席卡代管的最後一座主城,此後邁席卡不會繼續擴張代管的主城數量;其次,修革願意讓波旁繼續保留西艾薩克斯的港口,並且和其他主城一樣,每年給波旁送上代管費。最後,修革還願意承擔起西艾薩克斯的海防任務。


    修革聲稱“任何一個侵犯西艾薩克斯港口的軍隊都將成為邁席卡的剿滅對象,以上三個承諾,邁席卡願意對著海神發誓,以此來確保該消息的真實性。”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不需要再擔心西艾薩克斯被南部航道叛軍襲擊了,這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啊。”


    在聽到修革傳來的承諾以後,大會宮中的聲討聲頓時小了許多,還多出許多議員再為修革開拓。勢頭一軟弱下來,懲戒自然就是沒法進行的了。


    “那、那就暫時先讓邁席卡代管著吧,等波旁形式穩定下來了,再把那些代管的主城給收回來也不遲。”


    可是我昔日的老朋友,如今的政敵“雄辯者”安盧,這一次再次做出反對,依舊是非常有殺傷力的反駁。


    “不過這樣的話,教化區中還沒有被代管的主城,就隻剩下迪特和比薩兩座了,那樣雖然我們還能掌控住北邁拉米海灣,但是對烏爾奇的貿易怎麽辦?分布在南邁拉米海灣的那些波旁租界怎麽辦?”


    聽到安盧的這個質問,我瞬間頭皮發麻,可是又想不出解決的方法,隻要暫時糊弄過去:“國事艱難,讓租界的子民們為國犧牲一下吧,諸君要相忍為國啊。”


    我承認,在那一刻的時候,我心中思考的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而是想著,或許租界的波旁僑民自己死光了、逃光了,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各位僑民們,我也知道你們為國家做出了許多貢獻,隨著《盧爾八世加稅令》發布的幾年中還從你們這裏收到了稅收,但是國勢這麽艱難,你們就不要再麻煩國家了可以嗎?自謀生路去吧,大會宮是暫時幫不了你們了。


    盡管國勢這麽艱難,但是手下有一幫刁民,不但不為國分憂,反而還抓緊時間、利用一切機會給我使絆子。


    我說的這個刁民,就是波旁僑民聯盟的連盟主,庫圖馬特,在1425年初的時候,他就給我送上了一份大禮,在沒有通知大會宮的情況下,在騰龍殖民衛所沒有受到任何絕罰的情況下,悍然出兵騰龍殖民衛所!


    庫圖馬特出兵的理由,是聲稱這幾年南部航道的叛軍海軍領袖萊索諾,是來自騰龍殖民衛所的貴族,因此騰龍殖民衛所的某些貴族與南部航道叛軍有勾結,庫圖馬特這一次出征,就是要去騰龍殖民衛所調查這一件事。


    可惡!混蛋!如果隻是要調查騰龍殖民衛所的話,你為什麽又將大會宮派去波旁僑民聯盟的監察官全部趕走!你這不是犯上作亂是什麽!


    “出征!懲戒這個犯上作亂的卑鄙之徒!”


    大會宮中,在又一次的緊急會議中,諸位議員們不可避免的、理所當然的再一次吵成一團,其中保持反對出兵意見的議員中,最顯眼的存在依舊是安盧。


    “僑民聯盟的使節說了,他們的稅收還會按時繳納,可是如果我們出征的話,僑民聯盟的稅收也要泡湯了。”


    “到那個時候,北方的稅收泡湯了,南方的稅收泡湯了,波旁還剩下什麽?隻剩下老航道了!老航道的稅收能同時承擔兩場、不,你們出征的話就是三場戰爭的嗎!波旁已經多少年沒有加稅過了,執政長閣下上台以來已經發過兩次加稅令,難道為了同時維持三場戰爭,就要發布第三次加稅令嗎!”


    “如今的戰況是什麽樣子你們又不是不了解。南方戰場,為了保持製海權,我們必須一直對艦隊持續不斷的投入,可是登陸部隊屢屢遭到殲滅,6年了,絲毫沒有進展!戰況一切如初!”


    “北方戰場呢?因為南部航道正在進行戰爭,能掉到北方戰場的兵力就少得可憐了,但是即使是這樣,我們光榮的將軍仍然努力收集的資源,盡可能的利用自己的優勢,協調威懾蛇鼠兩端的殖民衛所和埃多楠,勉強讓軍隊占據了上風。可是因為沒有足夠數量的軍隊投入,北方戰場始終沒法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大會宮中可以成天的叫囂懲戒邁席卡——雖然這些議員十分可悲的最後都被收買了、別打岔!這不是重點!大會宮可以懲戒邁席卡的原因,是因為與南部航道作戰的艦隊群就在南邁拉米海灣,可以輕鬆的調動那裏的艦隊來波旁運兵,從南麵登陸邁席卡,而南部航道有事的話,艦隊也可以迅速回防,這是我認為可以懲戒邁席卡的原因。”


    “但是海神啊,你們現在要去懲戒的不是邁席卡而是波旁僑民聯盟!波旁僑民聯盟在哪裏,學員們?在北方!我們要是想運兵的話,就得吧艦隊群抽離戰場,然後你們覺得會發生什麽事情!你們覺得萊索諾、覺得那波利卡會和你們一樣愚蠢,就這樣看著壓力減輕而不作出任何行動嗎!”


    安盧閣下噴的有理有據,令人信服,雖然其中諸多粗鄙之語,但是話粗理不粗,沒有人能反駁他的質疑。


    望著一片寧靜的大會宮,我麵露悲傷的吐出我不願意說的話,可是如今必須要說了,波旁,真的已經撐不住了:“我們,和南部航道叛軍和談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目瞪口呆的望著我,我羞愧的低下頭來,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不過還好,這不是波旁第一次服軟,我的前任那一次對波康服軟,那被罵的才叫夠嗆,而且是我親自經曆的,真是可怕的過往。而已經有了波康的經曆了,我覺得這一次我接受的咒罵,恐怕會小那麽一點了吧?


    畢竟,什麽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


    幾個星期以後,在被一番狂風暴雨般的責罵以後,大會宮終於派出了對南部航道的和談使者,請求和談。


    又過了幾個星期,與南部航道叛軍的談判終於塵埃落定,至此長達9年的南部航道獨立戰爭結束。


    根據和談的條約,波旁承認南部航道獨立,並且不追究南部航道貴族們的責任,雙方互相交換俘虜,簽署40年的和平條約等一係列的小事。


    南部航道獨立建國,國名就叫做“波旁的南部航道”,這倒是沒什麽,可是從天界發來的國名簡稱中,我感覺到深深的侮辱,南部航道的國名簡稱居然叫做“波裏斯”?海神啊,你這是拋棄波旁了嗎?為什麽你要把波旁首都波裏斯的名字賜予南部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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