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走了,許佑寧就是周森最親的人。


    相宜和周森的事,許佑寧從頭到尾沒有站邊,她很顧及陸薄言夫妻的感受,也完全尊重他們的決定。


    這是她這些天以來,最嚴肅的一次。


    “薄言,相宜跟周森的事,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的錯。你們希望他們分開,周森也沒有做讓你們困擾的事情。這一切,到此為止好嗎?”


    陸薄言聽懂了許佑寧的弦外之音,“你擔心我會對周森做什麽?”


    “你會嗎?”許佑寧擔憂之餘,態度也很明確,“如果你會,我這次是站在周森那邊的!”


    她是沐沐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她都不支持他,這個孩子拿什麽跟陸薄言對抗?


    陸薄言要對他做什麽,甚至不需要親自動手!


    陸薄言露出一個複雜的笑。


    他看看許佑寧,又看看蘇簡安,最後看看樓上——他不用問也知道,哪怕今晚被周森傷透了,相宜也不希望他為難周森。


    他俊臉上的笑意消失,表情變得嚴肅,“哼!我再說一遍,我不欺負小孩!”


    他說完即刻起身,不是很高興的樣子,邊往樓上走邊碎碎念,“一個兩個,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許佑寧半懂不懂的,靠近蘇簡安問道:“薄言生氣了?我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她都沒要求陸薄言給周森一次機會,讓他證明他是真的愛相宜,也可以把相宜照顧好呢!


    蘇簡安示意佑寧不用在意,說她和相宜早就點過陸薄言了,“所以薄言不是生氣,更可能是吃醋了。”


    相宜維護周森,許佑寧完全理解,但是蘇簡安也……她多少有點意外。


    她攥住蘇簡安的手,“謝謝你。”


    蘇簡安輕歎了一聲,“佑寧,其實我都懂——兩個孩子沒有錯。但以前的事情……薄言失去了爸爸,我們家老太太失去了最愛的人,孤獨地度過了大半生。這個心理上的坎,我們一家很難邁過去。”


    許佑寧點點頭,“我理解,我能理解。”


    就在這個時候,陸薄言的聲音從二樓傳下來,“相宜發燒了!”


    蘇簡安拎著醫藥箱上樓,先測了相宜的體溫,逼近三十九度。


    她叫了相宜兩聲,小姑娘醒了但是迷迷糊糊的,啞著聲音說:“媽媽,我不舒服……”


    “你發燒了。”蘇簡安的手貼在小女兒額頭上,“媽媽先給你物理降溫,不行再送你去醫院。你閉上眼睛,好好休息,有我們呢。”


    陸相宜燒得渾身疼,含糊地“嗯”了聲。


    許佑寧沒回去,陪著蘇簡安照顧陸相宜。


    兩個大人折騰到後半夜,相宜的燒總算是退了,沉沉地睡過去。


    另一邊,周森這個時候才躺下,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有種感覺,相宜今晚回去……會出事。


    他也不管現在是幾點,拿過手機給許佑寧發了條消息,問相宜的情況。


    蘇簡安看見許佑寧的手機跳出微信通知,說:“是不是司爵發來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許佑寧打開微信,發現是周森的消息。


    她下意識地看向陸相宜,含糊地敷衍蘇簡安,“我跟司爵說我今晚不回去了……”


    蘇簡安這下猜到是誰了,沒說什麽,輕輕撫著相宜的腦袋。


    不管怎麽樣,相宜身邊有家人,有很多愛她的人。


    那個孩子,孤身一人。


    如果許佑寧都不幫他說句話,不關心他,那他太孤單了。


    “佑寧,跟我來一下。”蘇簡安帶著許佑寧走到窗前,低聲說,“你想跟周森保持往來,我們不會介意的,不要讓相宜知道就好。”


    許佑寧看了眼手機,“果然什麽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蘇簡安苦笑了一聲,“相宜回來後,雖然一副沒事的樣子,還說一切都結束了,但我們知道沒有那麽容易。她跟周森這段感情,她沒個幾年是放不下的。”


    “周森也是!”


    許佑寧沒有多說。


    她隻是希望陸家有人知道,周森承受著更多的折磨。


    蘇簡安點頭表示理解,就沒再說什麽了。


    她們的內心,各有偏向的人。


    所以這個話題,最好不要繼續下去了。


    這邊兩個大人陷入沉默,另一邊的周森,也被寂靜包圍著。


    “相宜發燒了。”


    “我跟簡安陪著她,不會出什麽問題。”


    “你也該休息了,否則下一個病倒的人就是你。”


    周森看完許佑寧的消息,心揪成一團。


    相宜這幾天的狀態本來就不好,下午又在他家門口睡著了,他的話也給她帶去了不小的傷害……


    她病倒,是必然的事情。


    但是這一場高燒之後,她或許會清醒,會好起來。


    而他,會一直沉淪在痛苦中。


    他一個人痛苦,就夠了。


    這麽想著,周森閉上眼睛,眼角有冰涼的液體滑落……


    後半夜,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著。


    第二天六點多,他就起來了,簡單洗漱了一下準備去公司。


    沒想到打開門,就看見佑寧阿姨。


    許佑寧雖然熬夜照顧相宜,但狀態很好,臉色紅潤,臉上絲毫不見疲倦。


    這些年,她被穆司爵照顧得很好,身體機能早就沒問題了。


    反倒是周森,英挺的臉上滿是倦色,眼裏布著嚇人的紅血絲。


    許佑寧看了看時間,還不到七點。


    她立馬嚴肅著臉,說:“這麽早,你就要去公司了?你昨晚睡了幾個小時?早餐吃了嗎?”


    周森隻是說:“我有個早會。”


    許佑寧把人推回去,“不許去!把早餐吃了,睡一覺再去!”


    她順便嘲諷,“你看看你,一米八幾的大男人,被一個女人一推就動,你這樣怎麽處理工作?”


    周森知道他走不掉了,接過早餐讓佑寧阿姨進來。


    沒吃幾口,他就問起相宜怎麽樣了。


    他沒看佑寧阿姨的眼睛——他承認自己試圖掩飾。


    許佑寧一直盯著周森,說:“相宜退燒了,她醒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發過燒。沐沐——算了,我以後還是叫你周森吧——隻要你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以後你隨時可以從我這裏獲知相宜的消息。”


    周森停筷,詫異地看著許佑寧。


    陸家不希望他跟相宜再有任何接觸,自然會對他封鎖相宜的消息。


    他以後想獲取相宜的消息,佑寧阿姨是唯一的渠道。


    而且,消息絕對不會有誤。


    佑寧阿姨真的願意透露嗎?


    許佑寧攤了攤手,“我把相宜的消息告訴你又不犯法,有什麽不能說的?周森,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不可能放得下相宜。隻要你答應我,以後照顧好自己,你想知道什麽都可以。”


    周森沒說什麽,低頭吃東西。


    他不再是沒有胃口的樣子,吃得很快。


    吃完,他給張秘書打了個電話,推遲上午的工作,又去客房睡覺——許佑寧要幫他整理衣服。


    算起來,從年前蘇簡安來找他,他就沒有好好睡過覺了,這幾天更是幾乎沒有合過眼。


    今天也許是佑寧阿姨來了,有個人在隔壁發出動靜,讓他覺得安心,他閉上眼沒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


    許佑寧走進主臥,發現房間空蕩蕩的,隻是鋪了床。


    哪怕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周森的床還是整整齊齊。


    這個孩子……她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從哪兒心疼起。


    看了一圈,許佑寧被床頭櫃上的一本相冊吸引了視線。


    周森所有東西都在箱子裏,唯一拿出來的,就是這本相冊。


    她打開一看,裏麵果然都是周森跟相宜的合照。


    一張張照片,照片上兩個年輕人幸福的模樣,無一不說明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有多愛對方,又有多幸福。


    這段時間,或許是周森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相宜始終是他生命裏的光。


    但他從小就知道,這是不被陸家允許的,所以那年他毫無怨言地離開。


    然而他忘了一切,重新遇見相宜,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靠近這束光。


    他好不容易擁有,卻還是被陸家熄滅了。


    但是,沒人能怪陸家。


    許佑寧合上相冊,像周森原本那樣鄭重地放在床頭櫃上,給他整理好衣服和日用品,又給他布置了一下客廳。


    她忙到中午,這個地方終於有了一點家的氣息。


    十二點多,餐廳把午餐送過來,周森還沒醒。


    許佑寧走到客房門口,看見他睡得像個孩子,喃喃發出聲音。


    她走進去,才聽見他是在叫相宜,讓相宜不要走……


    不知道他夢到了什麽,但也隻有在夢裏,他才能叫相宜不要走。


    許佑寧不忍心周森被失去相宜的夢境困住,輕聲叫他,“周森,醒醒。”


    周森猛地睜開眼睛,人卻還沉浸在剛才的夢裏……


    他夢見相宜離開他。


    而事實上,她的確離開他了。


    周森按了按太陽穴,“佑寧阿姨,我睡了多久?”


    “中午了。”許佑寧說,“起來吃飯吧。”


    周森點點頭,剛掀被下床,就聽見門鈴聲。


    許佑寧嗖地扭頭看外麵,暗想會不會是相宜?


    周森心裏清楚,他昨天的話對相宜的傷害有多大,她不可能再來找他了。


    他起身說:“不可能是相宜,我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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