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井道一,七十三歲,二十二年前晉升玄極下境,成為南燕武宗第五代宗主。


    南燕武宗,名字裏帶一個武字,點明了這是一個修習武道功法的宗派,這宗派有著百年曆史,但這百年來也沒出現過幾個武道大家,宗內天變境的高手都屈指可數,隻能算是個二流宗派。直到岩井道一晉升玄極,南燕武宗這才有了定海神針,得到了各方關注,一些聞名遐邇的大宗大派送來賀禮,甚至秋田家都派人登門拜訪。


    岩井道一到達了無數修行者夢寐以求的玄極境界,原本他也以為到了玄極之後便可擎天架海,無所不能。但真正到達玄極之後他才明白,玄極遠遠不是修行的終點,而是剛剛有了躋身強者領域的資格。


    在這個領域之中,還有著許許多多站在他頭上,可以將他揮手抹去的恐怖人物。


    岩井道一不安於現狀,更加拚命修行,但他天賦有限,南燕武宗的修行資源更是遠比不上那些世家皇族、鼎盛宗派,又是苦修十五年,他已經生出白發,卻還是無法邁過玄極中境的門檻。


    他不惜舍下老臉前往秋田家祈求靈丹妙藥功法秘籍,秋田家雖然認為他這一身玄極修為有些許利用價值,但又怎麽會把上乘丹藥送給這個外姓家夥,隻隨便送了些東西敷衍了事。


    卡在修行瓶頸的岩井道一陷入迷惘,漸漸的他脾氣越來越差,身為宗主卻很少理會宗派瑣事,甚至還常常J淫宗內女弟子,以無端罪名處死膽敢反對他的人…


    直到十天前,一個男子帶著一個小孩踏入了南燕武宗山門,他們臉上帶著邪惡的笑容,沒有任何言語,揮手間屠殺了十幾位南燕武宗的弟子,即便是天變上境的長老,在那位魔頭麵前也毫無招架之力。


    弟子們跑到他的門前哀求他出手拯救山門,但他僅僅感受著那位魔頭的恐怖氣機,就連反抗的念頭都沒有了,腦海裏想的隻有如何逃命。


    那魔頭來的比他想的要快,他隻得跪地求饒,願意把南燕武宗的一切都送給對方。


    魔頭冷笑著看著他,扔給了他一枚赤色丹藥,告訴他隻要吃了藥,便可晉級他覬覦已久的玄極中境,但代價是以後這條命要供他驅使,直到替那位大人征服天下的那一天。


    而當那位大人成為新神之後,便可賜你永生。


    雖然烏斯爾問他“願不願意”,但對於岩井道一而言,這可不是一道選擇題,隻想活下去的他毫不猶豫地吞下了那顆帶著血腥味的丹藥。


    他如願以償晉升了玄極中境,甚至變得比他想象的還要強。


    隨後,他不但縱容烏斯爾殺光了南燕武宗的弟子,甚至有一部分弟子還是死在他手中…


    感受著自己體內暴虐的鮮血,這種從未有過的強大感覺,讓岩井道一完全忽略了宗門滅絕的悲痛,反而堅信是蒼天有眼給了他這樣的機會。


    如果真的能追隨那位大人征服天下,說不定真的可以獲得永生!現在卻有人敢攔在麵前?區區一個天行者,也敢阻擋新神的腳步,找死!


    岩井道一手持長矛,渾身一震,濃鬱刺鼻的血腥味從他身上散開,他的皮膚變得更為泛紅,雙眸已經盡是血色,修羅一般的威壓從他身上散開。


    “去死!”紅色掠影一閃,岩井道一飛身刺向薑陵。


    薑陵踏斷樹枝,以刀劍正麵迎上。


    血色長矛連續突刺,化作重重虛影,舞出一片蓮花。黑衣薑陵左手春寒刀在半空畫出無數淡白色痕跡,右手秋殺劍卷起落葉肅殺無比。


    兩人轉眼之間不知交手多少次,周圍的樹木一片片斷裂倒塌,滿地的枯葉被攪成齏粉。


    岩井道一的硬實力在玄極中境之中已然少有敵手,雖說招式功法不算上乘,但當他開啟狂暴狀態之後,無視疼痛,沒有懼意,攻勢極為凶猛,如浪濤一般連綿不絕,竟一時打得薑陵隻能不斷招架。


    “給我死!死!死!”岩井道一雙眸血紅,麵容猙獰,不斷嘶吼著。


    薑陵接連後退,但是他麵色沉著冷靜,以刀劍攔下每一次刺擊。


    而就在薑陵專心應對岩井道一的時候,一道隱蔽氣息的身影悄然來到了附近。


    直到那人來到近前,殘月才猛然轉頭:“你是誰?”


    “我是秋田家長老秋田權。”秋田權冷眼看了一下薑陵的方向,而後對殘月微微抱拳道:“特來相助。”


    殘月不認識秋田權,但秋田權可是知道這個一直跟在烏斯爾左右的小娃娃,甚至放下身段向對方行禮。


    “太好了。”殘月嘿嘿一笑,抬手指著蒼月鷹道:“幫我抓住這個小孩,我要吸幹他的血!”


    秋田權看向蒼月鷹,也是眸子泛光道:“這位可是神子的繼承者蒼月鷹?”說著,秋田權邁步走向蒼月鷹,但他又有些忌憚的自語道:“若是殺了神子繼承人,豈不是要與神庭不死不休?”


    殘月大聲道:“怕什麽!我師父快把神庭的人都殺光了!你快動手,我會讓師父獎賞你的!”


    秋田權稍作權衡,冷笑道:“也對,神庭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我秋田家,再說神庭已經日薄西山,無需忌憚。”他盯著蒼月鷹,眼中浮起激動道:“扼殺未來的神子,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事情啊,一定可以載入青史。”


    說著,秋田權伸手指向蒼月鷹,釋放念力向蒼月鷹壓去。


    轟然一聲,蒼月鷹坐倒在地,但那念氣並未落在他身上,因為在他身邊浮現了一個金色的防護罩幫他擋下了念氣。


    “不愧是神子繼承者,這防禦法器真是極品,還是不要弄壞了。”秋田權略有驚訝,隨後繼續釋放念力,漸漸化解蒼月鷹的防護。


    蒼月鷹如同巨浪中的孤舟,隨時就要傾覆,他麵色變得蒼白,年紀幼小的他還是難免害怕了起來,他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心中卻忍不住默念著某一個人的名字。


    眼看著防護罩越來越淡,秋田權眸色更加興奮,而殘月高興的隻揮手,邁步向蒼月鷹靠近。


    就在防護罩即將消失的時候,一個人擋在了蒼月鷹的麵前。


    這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他的雙眸滄桑,渾身發著淡淡的光暈,抬手間遏製住了秋田權的念氣。


    蒼月鷹看到熟悉的背影,高興道:“師父!”


    百裏疾沒有回頭,隻是平靜道:“徒兒,快走,這裏師父擋著。”


    “燃燒生命?”秋田權注視百裏疾片刻,而後輕蔑冷哼道:“你如同殘燭一般,就算燃燒生命,又怎能阻我!”


    “殺害神庭未來之主,你可知會有什麽後果?”百裏疾寒聲道:“你想讓秋田家陷入萬劫不複麽


    ?”


    秋田權咬牙道:“神庭即將傾覆,我秋田家將席卷風隱大陸,我會怕你!”


    言罷,秋田權釋放念氣,以排山倒海之勢撲向百裏疾。


    百裏疾本就力竭,薑陵施展空間秘法出現失誤,又讓他受到重創,險些死在空間亂流之中。他托著殘軀尋找蒼月鷹,終於將他找到了。


    怒濤一般的狂暴念氣襲來,卻被這滄桑老者的瘦弱身軀盡數擋下。


    “師…師父…”本想聽命逃走的蒼月鷹已經感應到了讓他難以接受的結果,他看著師父的背影,瞳孔顫抖。


    凶猛的念氣終於消散,那蒼老的身軀也無力地倒了下來。


    “師父!”蒼月鷹大喊一聲,眼淚湧出眼眶,他不顧一切撲向了百裏疾,跪伏在了師父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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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自量力,如此羸弱的老頭,也配做神子的師父?”秋田權譏笑著,伸手就要抓向蒼月鷹:“就讓我掐滅神庭的未來吧!”


    但是下一刻,一把劍旋轉著破空而來。


    “你也配!?”


    這劍帶著漩渦,如同一道龍卷,因為這一記劍招名為扶搖。


    這劍散著金光,帶著不容侵犯、無可阻擋的神聖意味,因為它帶著神力!


    秋田權即便立即以念氣抵擋,但那劍一往無前,衝破了念氣阻擋,直接將他的手臂斬落,斷臂在劍風之中直接化為碎屑。


    “啊!”秋田權驚叫一聲,捂著斷臂連退數步。


    那邊岩井道一更怒道:“隻能抵擋的弱者,還敢把劍扔掉,我要你死!”


    “死死死的,你個死全家的懦夫,給我滾!”薑陵暴喝著一刀斬了過去。


    岩井道一並無懼意,舉矛便刺,打算拚著重傷也要把薑陵殺死。


    但這一刻,岩井道一才發現自己的動作竟有些緩慢,似乎有一股寒流在自己的血液之中散開,無數冷冽的寒風攪動自己的五髒六腑。


    有的時候,沒有痛覺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岩井道一完全沒有察覺到寒氣是何時進入到自己身體之中的。


    春寒料峭,凍殺年少,秋殺霜降,萬物凋敝。


    夜楓刀落下,直接削飛了岩井道一半個腦袋。


    薑陵從他身邊掠過,無視隨著慣性倒下的身體,直奔秋田權而去。


    斷臂的秋田權凝聚渾身念力,紅著眼睛罵道:“薑陵!你殺了我兒,我要你付出…”


    薑陵握著天門石,朝著秋田權拍下。


    “不要想著你那廢物兒子的事情了,你們秋田家都會因你今日所為而陪葬。”


    秋田權念氣渾厚如海,但這一石直接分開汪洋。


    下一刻,秋田權背後一大片樹木崩碎,頃刻間出現了一大片扇形的空地,而秋田權的上半身已經變成碎渣鋪灑一地,僅剩的下半身摔進落葉之中。


    薑陵氣喘籲籲,轉頭看向百裏疾。


    百裏疾攥著蒼月鷹的小手,深深看了一眼薑陵,他內髒已碎,完全說不出話,但這一眼,便包含了無限的期待和囑托。


    “這個世界的未來,便交給你們了。”


    這位神庭最能解讀神意、最德高望重的昭諭司命,連神子都敬重的老人,今日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魂歸星海,追隨他信仰一生的神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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