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納苟斯活了很多年,見過的人,經曆過的事,遠超蘭洛斯這等凡人的想象。後者自然無法理解他對事物的看法,以及那獨特的腦回路。


    不過,老龍這種態度,對蘭洛斯來說是個巨大的好消息。


    “古德苟斯必將謹記大人的教誨。”年輕藍龍畢恭畢敬地垂下頭來,當避開塞納苟斯注視的瞬間,他藏在陰影中的目光悄然瞟向了洞穴旁邊的那塊巨大寒冰。


    妮蔻已經完全化作了一顆金紅交加的巨蛋,在牢籠中緩緩旋轉,不時噴湧出肉眼可見的炙熱火花。但因為冰塊的封閉,外界的火元素無法匯聚過去,等到涅槃狀態結束,無力重生的妮蔻,就會走向徹底的隕滅。


    通過咒法係魔法召喚的異界生物在遭到致死的打擊時,會因為自身力量的透支而被立刻遣返回異界。


    但妮蔻並不是召喚生物,她依靠的是鳳凰之心所蘊含的火焰魔力才能留存於現世,若是不能趕在她徹底透支自己力量前將她收回,蘭洛斯就會永遠失去她。


    塞納苟斯也沒謙虛,等古德苟斯重新抬起頭來後,這才繼續開口:“你剛才說魔網出了狀況?具體是怎麽回事?”


    這會兒工夫,蘭洛斯已經將自己方才的靈機一動愈發完善,擺出一副嚴肅的神色,鄭重其事地解釋道:“不久前,永恒之井出現了一些異變,雖然很快平息,但還是暗中影響到了附近魔網的穩定。我們也是最近才發現,從魔樞通向藍翼棲地的傳送魔法無法正常運行。”


    “所以才派我盡快來到此地拜訪大人,不知道大人最近有沒有察覺到什麽異常?”


    蘭洛斯用含糊其辭的說法簡單圓上了自己的鬼話,同時還很聰明地將問題拋給了對方。如果確實察覺到一些問題,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就算沒有察覺,塞納苟斯短時間內也不會去質疑他,而是會先進行排查。


    這樣一來,他就有了興風作浪的機會。


    “異常倒是沒發現。”果不其然,塞納苟斯聽了他的話,粗壯濃密的眉頭再一次緊皺起來,“不過如你所見,這段時間我這裏也發生了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


    妮蔻這丫頭,不愧是火元素,著急起來,還真是毫不客氣。


    順著塞納苟斯的手勢看向棲息地外圍的焦痕,蘭洛斯暗自一歎,隨即自然而然地看向了被冰封在牢籠的鳳凰:“是那個火元素生物幹的嗎?可,它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一言難盡,不過我猜,或許跟那個凡人脫不了關係。”一邊說著,巨龍轉過身,望向了在遠處的高空上演雲中追逐的幾頭藍龍。


    塞納苟斯這樣的年紀,有著相當豐富的閱曆,自然也會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看到他將後背這麽輕易地露給自己,蘭洛斯心裏產生了一瞬間的活絡。


    但很快,理智戰勝了衝動。


    敲悶棍也是要分對象的,塞納苟斯這個體型和實力,就算是給他一個小時去折騰,也不見得能撕得開他的鱗片。


    “凡人?”很快壓下心裏的急躁,蘭洛斯順著他的話,將話題繼續了下去,“你說襲擊我的那位藍龍?”


    “不,那隻是一個使用變身魔法偽裝成我們同類的暗夜精靈。”塞納苟斯的臉上浮現起生動的憤恨,但令蘭洛斯驚訝的是,除此之外,他隱約還從對方臉上看出了一絲,好奇與敬意?


    是我眼花了嗎?


    搖了搖頭,將那荒謬的想法收起,蘭洛斯繼續以古德苟斯的身份‘驚訝’發問:“變成巨龍?凡人怎麽可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就好比有人跟你說,有隻螞蟻會變成人,你會是什麽想法?


    看到古德苟斯要多驚訝有多驚訝,目瞪口呆,一臉的難以置信,塞納苟斯反而發出了蒼勁豪邁的笑聲:“哈哈,我之前也不會相信這樣的事情,但事實就是如此。說實話,如果不是他屢次冒犯我的領地,我還真想跟他好生探討一下這個魔法的奧秘。”


    聽到塞納苟斯爽朗的笑聲,蘭洛斯頓時眉頭一挑,目露深意地望向了他的後背。


    他突然發現,自己跟梅特裏似乎都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他們都以為藍龍會因為他們的行為而惱怒不已,恨不得將他們挫骨揚灰。可塞納苟斯現在的表現,卻讓他真正意識到了這位老前輩的寬容與大度。


    相比凡人的狹隘,麵前這位巨龍,真正展示了什麽叫風度與氣魄。


    就連蘭洛斯這樣的人,心裏都莫名湧現起一股慚愧的感覺。甚至還隱隱有了直接坦誠布公,和氣商量的想法。


    可惜,覆水難收,謊言一旦形成,就會在雙方的關係上平添一道鴻溝。


    老前輩,這次算我的,等回去正常時間線後,我一定好好照顧你的曾孫女兒。


    心裏默默許下不知廉恥的承諾,蘭洛斯很快平複心緒,繼續完善著古德苟斯這個身份:“確實不可思議,不過我看這個火元素生物不像是被人為召喚的,您為什麽會覺得跟那個凡人有關呢?”


    “隻是猜測罷了,畢竟之前那個凡人雖然膽大妄為,但已經很久都不敢踏足這片領地。如今卻正好在我們將這個元素生物關押時出現,很難讓人相信隻是巧合。”


    從各種意義上來看,確實也不是巧合。


    想到如果不是梅特裏以巨龍形態將自己擄走,妮蔻也不會著急到找藍翼棲地的藍龍算賬,蘭洛斯就不由無奈一歎。但該說不說,他也沒有理由去責備梅特裏惹是生非。


    畢竟若不是恰好被奧術師發現了自己這個行走的核能充電寶,指不定自己還沒到納薩拉斯,就給阿蘇納濃鬱的魔力耗死了。


    “既然他很久沒有冒犯藍翼棲地,為什麽會突然在這個時間行動呢?”古德苟斯沉思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會不會是因為他察覺到魔網的異常,想要趁機做些什麽?”


    塞納苟斯愣了愣,下意識順著他方才所說的話想了下去。的確,如果永恒之井產生了什麽動蕩,暗夜精靈必然會第一時間察覺到,正好梅特裏此時出現,莫不是他真有什麽圖謀?


    想到這裏,塞納苟斯神態間從始至終的泰然自若也稍稍有了動搖。當然,他不是怕區區一個凡人能做什麽,而是擔心,所謂的魔網異常,會不會是凡人刻意而為之。


    當然了,這一切的猜測都是建立在一個基本前提之下,那就是古德苟斯,所言非虛。


    “我對咒法召喚和異界生物頗有心得,能否讓我仔細查看一下那個火元素生物得狀態呢?”


    正當塞納苟斯凝眉沉思的時候,蘭洛斯終於是趁著這個機會,將自己的意圖以建議的形式提了出來。後者沒有急著回複,而是下意識扭頭看向了他。


    被那雙幽幽的深邃眼神凝視著,莫名地,蘭洛斯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愈發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愈發洪亮地回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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