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井的上空,那簇烈火,燃燒得愈發劇烈。


    薩格拉斯在興奮?能讓他如此激動的事情,是什麽?


    仰望著那亮如白晝的巨大火球,艾薩拉緩緩皺起眉頭。那個白皮精靈陷入這火焰中已經很長時間了,長到足以令她感到不安。


    雖然蘭洛斯方才所爆發出的力量足以與她比肩,但她清楚,這依然無法抵抗薩格拉斯,遠遠不夠。


    明明隻要支配他獻出鑰石便能結束一切,薩格拉斯,你在磨蹭什麽?


    注意力全數集中在那烈火上,艾薩拉沒有注意到,與卡多雷切斷聯係的永恒之井,正翻騰起越發洶湧的浪花。


    原本因潮汐之石和艾澤拉斯之心的震蕩,永恒之井的奧術能量正不受控製地朝著連通此地的魔網向外輸出。但此刻,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現在,一股無形的力量悄然插手魔法網絡,奧術能量,正在以極快的速度逆流,將永恒之井的魔力,匯聚在一處。


    轟!


    終於,那力量達到極限,隨著漩渦狀的井水向內收縮,竟在一聲巨響中化作激流,直取空中的烈火。


    水與火,奧術與混亂,完全相反的兩種能量在碰撞中轟然炸裂。僅僅片刻,那熊熊烈火驟然熄滅,藍紫色的霧氣被這爆炸,大範圍擴散開來。


    而令艾薩拉感到無比驚訝的是,那漫天的霧氣,居然在一陣扭曲中,化作了一個模糊但無比龐大的身影。


    一個藍色巨龍的身影。


    “愚蠢的凡人,你們竟敢對魔網犯下此等罪行。你們過度膨脹的貪婪,必將葬送自己!”


    雷霆般的怒吼降下天罰,那巨龍甩頭向下,磅礴的奧術吐息從天而降,霎時間,無數惡魔與上層精靈化作灰燼與結晶。


    至於離永恒之井最近艾薩拉,則早就與幾個反應及時的侍從一同閃現到吐息最遠範圍之外。


    眼看著一道寬闊的結晶痕跡從井邊向外遠遠延伸出來,艾薩拉眉頭緊鎖神情凝重:“你,是誰?”


    寬大的雙翼整個展開,盡管隻是半透明的幻象,但那無上的身姿,伴隨著整個魔網的激蕩,投射到辛艾薩莉的上空,將那浩瀚古老的壓迫,毫無保留地砸在這些凡人與惡魔的頭頂。


    “我,是織法者,魔法與奧秘的守護者,藍龍之王瑪裏苟斯!”


    所有人都被這聲勢所震撼,兩股戰戰,幾欲拜倒。唯獨艾薩拉,目光如炬地盯著藍龍之王虛幻的軀體。


    “不過是個幻象。”艾薩拉將目光下移,投向那朝中心匯聚的永恒之井,隨即高傲地仰起頭,“你有什麽資格在我麵前,大放厥詞!”


    魔力,急流勇進,原本與卡多雷切斷聯係的井水,竟在艾薩拉強硬的控製下,翻騰,咆哮。原本在瑪裏苟斯的插手中回歸秩序的奧術能量,再度崩毀逸散。


    雖然隻是投影,但眼看這個凡人竟強硬越過自己的控製打破永恒之井的穩定,瑪裏苟斯憤怒至極,但也發現,他竟無法在對方的幹預下修複這動蕩。


    “你根本不明白你在做些什麽!凡人,我會讓你,和你的狂妄自負,你的城市和人民,統統都蕩然無存!”


    “那就來吧。”艾薩拉的金色眼眸綻放著濃鬱的奧術光輝,配合那輕蔑的笑容,顯然是根本沒有將這頭長翅膀的大蜥蜴放在眼裏,“讓我看看,你能否在我的統禦下,突破我的王宮,奪回你所珍視的魔網。”


    話音剛落,艾薩拉手中的魔力激流再度強化。眼看隨著永恒之井的能量趨向混亂,自己的投影也迅速消散,瑪裏苟斯憤而怒吼,但隨後便想起什麽,連忙抬起爪子。


    在那裏,灰發白皮的精靈正出神凝望著掌心中那最後一縷烈火,目光呆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臭小子,快醒醒!”


    “瑪裏苟斯。”目光依舊沒有從那烈火上挪開,蘭洛斯像是中了邪,神色落寞,語氣飄搖,“若萬物注定寂滅,那這一切,究竟有什麽意義?”


    “什麽?你在胡扯些什麽?!”


    瑪裏苟斯當然不會知道他在那團烈火中遭遇了什麽,他隻是發覺到永恒之井的動蕩在魔網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這才投影到這裏,並一把抓住這個自己最熟悉的氣息,想要質問並尋找解決辦法。


    誰想到,那個艾薩拉,居然有著足以抗衡守護巨龍的力量?


    然後他在這裏唯一的友好單位,居然當場擺爛?


    這特麽誰能忍?肺都氣炸了好嗎?


    “混蛋!你沒看到這裏發生了什麽嗎?為什麽不阻止?!”龍王的怒吼,幾乎撕破蘭洛斯的耳膜,也終於是讓他轉頭,對上了瑪裏苟斯的目光。


    “我失敗了,瑪裏苟斯。”蘭洛斯緊緊咬牙,也不知道是來自耳膜的刺痛,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麽,總之他的聲音,在顫抖,如無根的浮萍,迷茫的飄搖著,“我失敗了,各種意義上都……”


    力量,不夠強大,眼光,不夠長遠,目的?哼,在整個物質宇宙的生死存亡麵前,哪怕是喊出一句為了艾澤拉斯,似乎都顯得那麽狹隘自私。在薩格拉斯麵前,他輸得體無完膚。


    至於苦難與折磨,或許也隻是因為凡人自身的抵抗。


    凡人因壽命限製,並不相信物質宇宙的終末會給自己或自己的生活帶來什麽影響,除了燃燒軍團,沒有人會去理解,或能夠理解薩格拉斯所想要塑造的未來。


    至少惡魔,至少艾瑞達,他們並不覺得痛苦,反而覺得無比榮耀……


    不,這是不對的!


    腦子裏拚命反駁著,手段正義與目的正義的爭鬥在其中左右互搏,那些被屠戮生靈的哀嚎在其中此起彼伏。金枝村、索蘭尼亞、提瑞斯法議會,甚至是獸人還有德萊尼,那一張張再也無法相見,但又無比熟悉的麵孔,在眼前一個接一個閃過。


    哪怕是為了複仇,我也不能……


    可複仇,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蘭洛斯愣住了。這個問題,太致命了。逝去的已經逝去,所謂複仇,能讓逝去之人複生嗎?難道不隻是活著的人自己私人情緒的宣泄嗎?


    難道不是另一方式的,自私嗎?


    大義,與私利,好像,沒有比較的必要啊……


    眼看灰發精靈又一次直勾勾地盯著那團烈火,瑪裏苟斯這才沉住氣,仔細打量那其中所殘存的,連他都深感顫栗的毀滅氣息。


    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神色陡然變得平靜,盡管藍龍之王的身軀在混亂能量的衝擊下迅速消散,但他的聲音,不輕不重,驕傲,而又崇高。


    “蘭洛斯,看著我。”


    “從古至今,你是我瑪裏苟斯唯一認可的凡人,休要妄自菲薄。”


    “如果你無法扭轉這一切,那就大膽來找我,我們是艾澤拉斯的守護者,我們會為了這個世界。”


    “死戰到底!”


    織法者的軀體,徹底消失。那渾厚有力的聲音,在耳畔回響,萬古常新。


    蘭洛斯還沒能回過神,身體便已經在重力作用下,向下飛快墜落。


    隻聽撲通一聲,他整個人沒入永恒之井。


    但這一次,由純粹奧術能量化作的井水,並沒有浸入他的身體,而是如同山泉湖水一樣,浸潤他的衣衫,他的皮膚,他的枯發。


    墜落、入水,最後漂浮在水麵,蘭洛斯呆滯的神色始終沒有變化。直到他抬起手掌,看到那團烈火在井水的浸沒後徹底熄滅,他的目光,這才有了些許的神采。


    但那不是光芒,而是痛苦。


    為什麽還要思考?為什麽還能思考?明明答案就擺在眼前,為什麽我還要視而不見?


    理由?意義?情感?都不過是時間長河中的寥寥一瞬,還有什麽能拿來推翻那個我根本不想要的答案?


    手掌,順勢垂下,緊緊按住麵門,仿佛是想要借由疼痛,去忘卻這一切。這樣,惡魔依然是惡魔,黑暗泰坦依然是黑暗泰坦,而他,也依然是那個惡魔獵手。


    可他忘不掉,熱寂與重啟的景象,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腦子裏。不隻是震撼,更重要的是,他所接受的知識、教育,乃至對物質宇宙的理解,都讓他無法視而不見。


    明明是久遠到無法估算的未來,為什麽會讓自己如此糾葛?這就是不朽的代價嗎?這就是永恒者所必須的考量嗎?


    艾澤拉斯,難道這,才是你真正的願景嗎?


    嗡——


    就在蘭洛斯在痛苦抉擇中難以自拔時,一縷銀色的輝光,穿透指縫,從那緊閉的眼皮中悄然沒入。


    下意識地,他睜開眼,渾濁眼眸的正中央,一輪圓月,清晰倒映其中。


    月光,環繞著整個永恒之井,原本正迅速集結朝井水和蘭洛斯靠近的惡魔與精靈,頓時想起方才那一束束勢不可擋的奧術流星,連忙倉惶急停在月光所籠罩的範圍之外。


    而此刻,在這柔和力量的照耀下,蘭洛斯撕裂般劇痛的大腦,終於是冷卻下來。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升騰狀態結束,僅剩30%的精神,在方才那樣的過激思考中,幾乎降到個位數。


    現在,隨著精神的平緩,周身溫暖的感觸,令他完全無法將目光從那明亮而又柔和的明月上挪開。


    艾露恩,你是要告訴我什麽嗎?


    說些什麽吧,什麽都好……我在聽……


    似渴望似哀求,那蒼白膚色的手掌,竭盡全力地向上,仿佛要隔著天與地,去尋找,去觸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艾澤拉斯之救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君子與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君子與蘭並收藏艾澤拉斯之救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