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琴吃了半輩子的苦,居家生活勤儉節約過日子的經驗可謂是相當之豐富,便是對於尋常百姓中的人性和道理,她都有著極為深刻又相對正確的理解。


    但,還沒有做婆婆的經驗。


    和兒子的女朋友相處的經驗也不多。


    而出身環境和人生閱曆方麵的狹窄,以及相對根深蒂固的保守思想,更是讓此時此刻的她心頭惶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兒子和黃芩芷,為她租下了這麽大的房子,讓她在京城住得好、吃得好,工作也挺好,能掙到很多的錢……


    在京城生活的這段時間,李琴雖然會考慮很多,如何去與黃芩芷更好地溝通、了解,融洽關係,從而讓兒子夾在中間不至於為難,她也確實為此付出了很多除卻自己之外沒能想到,沒人能看出來的退讓,是隱藏的思想和觀念,在實際言行中不同的退讓。


    她幾乎每天都會想很多,很多。


    卻唯獨沒有考慮過,兒子和黃芩芷,再有半個多月時間,過完年就都是二十歲的人了。


    擱在以前的鄉下,早結婚的小兩口,都有倆娃了!


    而作為過來人的她,見慣了、聽多了很多家庭中小兩口不想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因為多有不便的事情,其實很清楚這些所謂的不便中,最大的,就是小兩口的親密、私密生活。


    李琴甚至想象過,將來兒子成家立業了,自己再如何不舍,也要分開居住,最多也就是將來兒子再有了兒子,自己去給他們小兩口帶孩子,給他們洗衣做飯,讓他們有更多時間忙於工作……可是,因為相對思想保守,她偏偏沒有考慮過,兒子和黃芩芷雖然還是大學生,還沒有結婚,但年齡不小了。


    兩個年輕人在一起談戀愛這麽久了,發生點兒什麽幾乎是必然的。


    年輕嘛!


    於是自然而然的,趁著母親回東雲,公寓這邊家中無人時,小兩口晚上住在這裏……


    唉。


    李琴琢磨著,現在社會開放了,人們的觀念與以往不同了,自己不能再守舊,不能為這事兒去嘮叨埋怨什麽。或許,自己以後還得注意點兒,小兩口每每來到家裏時,自己借故出去幾個小時,給小兩口留出充裕的私密時間。


    問題是,這萬一要是有了,咋辦?


    他們還是大學生呐!


    親家那邊兒,自己還沒見過,很多事兒總得當麵談談不是?


    萬一到時候黃芩芷要麵子,非得把孩子給做去,那怎麽能行?


    整整一個下午,李琴在家裏心亂如麻。


    想去和兒子、和黃芩芷說說吧,可這種事兒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也知道,自己如果多嘴的話,會讓兒子和黃芩芷這小兩口難堪,他們肯定也不會承認,更不會和自己談這方麵。


    去和鄭雲紅聊聊?


    不行不行,這事兒說出去讓人笑話——鄉下人思想是很保守的——婚前談戀愛就住一塊兒,那叫瘋,叫不正經。


    李琴覺得自己覺悟高,但她覺得鄭雲紅不行。


    唉。


    李琴很憂鬱。


    不知母親如今很憂鬱的溫朔,也很憂鬱,因為午飯後和黃芩芷一起返校,半路上被黃芩芷風輕雲淡地隨口說了幾句,讓他不知如何去解釋,卻又不得不解釋。


    可是他分明又知道,牽強的理由根本別想騙過黃芩芷。


    問題是,他又分明看得出來,聰慧至極的黃芩芷明明不相信他的那些謊言,卻沒有生氣地追問、逼問什麽,隻是在學校分開的時候,輕輕淡淡地說了句:“每個人都有權力保護好自己的隱私,你不用為此而內疚什麽,隻是……幫我解除這次在阿姨心裏的誤會,好嗎?因為在這方麵,我還是很保守的。”


    於是胖子更憂鬱了。


    之前那些床單、被罩、枕巾、枕頭……不扔掉是不行的,因為那種經脈小周天貫通之後,大量真氣洶湧奔騰衝刷著經絡、經絡,將人生於世體內難以避免附著沾染的汙穢,盡數強行祛除出體,那種油膩的東西,沾染在布料上洗不掉,惡臭難去!


    可這事兒不能告訴任何人。


    不告訴母親的話,又怎麽幫著黃芩芷,把母親心裏的誤會解除掉?


    “我有那麽摳門兒嗎?”胖子禁不住忿忿著——醉酒嘔吐導致太髒所以扔掉,如此合情合理的理由,竟然沒人相信!


    沒有去網吧辦公室,也沒有回宿舍的黃芩芷,直接去了圖書館。


    她心情不好,略有些憂鬱。


    縱然聰慧大度,理智如她,也終究是一個正值青春,初次戀愛的女生。


    而且正因為太過聰明,所以很清楚胖子在撒謊,並且長久以來,她一直都能清晰地看出,感覺到胖子身上發生的很多不可思議、有違常理的事情。


    比如當初出身貧寒的胖子,莫名其妙地突然有了三十萬元,要投資開網吧;比如當初要組件公司時,胖子又莫名其妙地有了幾十萬元錢;比如胖子頗受楊景斌老師的偏愛,比如胖子竟然認識了馬有城這樣的人物,比如胖子收服了蠍子張堅那樣的滾刀肉,並且張堅在被胖子當眾虐打那麽多次後,如今竟然忠心耿耿;


    當初楊景斌兩紙文報鬧得轟轟烈烈險釀大禍,偏生南街商業區管理處前任總經理徐從軍,匪夷所思地主動跳出來,大嚷大叫地把罪責攬在了自己身上,隨後自殺。無論是傳聞還是經過事後的分析,很顯然,溫朔與此事,與徐從軍詭異的行為以及最後的自殺,都脫不開幹係,難道,僅僅是傳聞中溫朔去辦公室打了徐從軍嗎?


    還有,那個地頭蛇王漢新,被胖子收拾得再不敢來生事;


    盛世龍騰集團的董事長郭盛華,曾親自登門拜訪並賠償林波被打的損失;


    那位姓荊名白,氣宇不凡的中年男子,又是什麽身份?如何和胖子認識的?


    再有,胖子參與了皖西漢墓的重大考古項目,還匪夷所思地用上了什麽帶有迷信性質的偏方,救了一個重症將死的考古人員。這還不算,便是鼎鼎大名的宋釗生院士,都為了幫胖子圓謊,消除對胖子和楊景斌不利的輿論,不惜以私人身份親自赴京……


    詹東和鄭雲紅對溫朔感恩戴德,經常信誓旦旦地說這輩子做牛做馬報答,原因,竟然是溫朔請高人回東雲治好了詹東的精神病。


    也是偏方嗎?


    黃芩芷私下曾好奇地旁敲側問過,而詹東和鄭雲紅卻是支支吾吾躲躲閃閃地隱瞞著什麽。


    以往這諸多的疑點,黃芩芷都克製著自己的好奇心,不去過多地探問,因為她覺得這些雖然有很多不解之處,卻也說明了溫朔有著過人的交際能力和極強的個人魅力,以黃芩芷的心性,斷然不會做那種什麽事兒都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無聊行為。


    他想說,自然會說,既然他不想說,何必去為難他,到時候如果對方不肯回答,又讓自己生一肚子悶氣。


    得不償失嘛。


    但這次……


    完全不合乎溫朔吝嗇摳門兒風格的行為,再加上李琴的誤解,還有,那一刻溫朔蹲在臥室門外,蹲著雙手雙臂呈摟抱狀,神色間充斥著很少見的溫情愛憐……


    他那是在做什麽?


    為什麽要擺出那麽古怪的姿勢?


    當溫朔顧左右而言他,牽強地做出解釋之後,黃芩芷以自己的理智和聰慧,強壓下了心頭的疑惑和不滿。


    但,卻是把以往重重疑點,全都挑了起來。


    此時,已經一發而不可收拾!


    她心情低落、憂鬱、煩躁,以至於,不由自主也是必然地,和李琴產生了相同的懷疑和誤解——溫朔為什麽要換床單、被罩、枕巾……這三天他自己住在公寓!


    那天晚上他邀請我去,他明明是有那種需求和衝動了!


    這是可以了解的!


    但,自己婉拒了他!


    那麽這三天晚上,公寓裏除了溫朔之外,是否,還有另外一個人,一個,女生?!


    所以床單、被罩、枕巾才會髒,髒得洗不幹淨了!


    所以他才會扔掉!


    欲蓋彌彰!


    女人心如海底針……


    聰明的女人,渾身都帶刺兒,偏生還可以把刺兒掩藏起來,誰如果想要傷害她,那麽結果隻能是被紮得遍體鱗傷。


    黃芩芷很好地掩飾住了這些以往自己都不知道,這次卻一簇一簇茂盛地生長出來的刺。


    和以往的生活沒有什麽兩樣,她每天還是在學習、工作,和同學們一起在朔遠網吧實習管理、經營,和溫朔談談四家分店裝修,以及預定電腦、二手桌椅、申請寬帶安裝的事情。


    她還忙裏抽閑,在李琴居住的小區裏,另一棟公寓樓尋到了一套短租房,租期一個月,以供李香一家四口到京城後居住方便。


    即便如此,溫朔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黃芩芷身上長了好多刺兒。


    所以食髓知味的他,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著實不敢去死皮賴臉地湊過去占便宜,生怕自己英俊的臉龐會被撓出鮮紅的西瓜瓤。


    一眨眼,寒假已到。


    這天上午十一點鍾,溫朔正在楊景斌老師的辦公室裏,喝著茶水悠悠閑閑地看書時,手機鈴聲響起,看看來電,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摁下接聽鍵:“喂,哪位?”


    手機中傳出了一位女生清脆的語聲:“溫朔,聽得出來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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