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一身淺灰色運動裝的男子微笑道:“這位楊老師倒也是個妙人,明明察覺到了你的試探,卻又能風輕雲淡無視玄門中人,看來身處大學,不喜草莽咯。”


    “他倒是聰明,借考古之名便宜行事,處處尋著了深藏於地下千百年積澱的陰邪之氣,納為己有,助力修行。”白襯衣男子皺眉麵露些許不滿,略顯忿忿地說道:“玄門江湖複興是大勢所趨,躲藏在廟堂的羽翼遮蔽下,早晚會被反噬。”


    白襯衣男子姓洪名裳,燕雲趙都人士,身著淺灰色運動裝的姓秦名落鳳,是豫州林陽人士。


    兩人十幾年前不打不相識,洪裳施以玄法害人,秦落鳳施以玄法救人,之後成為至交。


    那位居中被害被救的人,死得淒慘無比。說起來很是可笑可悲可憐,原先害人的洪裳沒有再出手加害那人,不再害人了,原先救那人的秦落鳳,卻是出手將掏錢求治的病主給害死了。


    因為那人委實太過渣滓……


    嗯,也難怪洪裳會憤而以玄法加害他。


    秦落鳳聽洪裳語氣中有忿忿之意,便笑了笑開解道:“也怨不得楊景斌故意無視你我,畢竟你剛才貿然以氣機試探,在人家眼裏興許就認為是無禮唐突的行為。”


    “他難道就不懂我剛才氣機探查,隻是問候嗎?”洪裳重重地哼了一聲。


    “江湖複興在即,可畢竟,還是沒複興嘛。”秦落鳳灑然一笑,道:“這凋零百餘年的江湖上,如今有多少人還會記得,或者在意這種所謂的以氣機打招呼?”


    洪裳皺眉想了想,道:“還要不要主動結交?”


    “當然要。”


    “我可不想這麽低三下四……”


    “你啊,咱們大老遠跑來京城,不就是想認識認識這位輕鬆除去屍煞,祛除煞毒救人一命的考古專家嘛。”秦落鳳勸說道:“屍煞難尋,這樣的經驗交流,值得我們去結交。”


    洪裳點點頭,道:“也是,江湖複興後,他總不能一直待在大學裏,還是會進江湖的。”


    這二位聽風是雨,又親自查探確認了楊景斌是玄士的身份,卻不知道,楊景斌那一身強大詭奇的氣場,壓根兒不是什麽玄士修為深厚,頃刻間察覺到有人以氣機窺視後,迅速釋放氣場給予回應或者說震懾,而是,他渾然在身,無需也不會刻意收斂的氣場。


    說起來,這便是巧合了。


    當初溫朔初出茅廬,沒有豐富的修行經驗,沒有接觸過除老韓頭之外的玄士,更沒有深厚修為和強橫的氣機,所以才初生牛犢不怕虎地,去近乎無禮地查探感應楊景斌的氣機,而且沒有得到氣場的震懾反彈,這才去肆意地忖度緣由。


    哪曾想,誤打誤著地準確推斷出了楊景斌的氣場來源。


    而越是有經驗,有渾厚修為的老江湖玄士,卻不會往那讀書成聖的方麵去想。


    雖然數千年曆史中,確實出現過這類驚才絕豔的人物,但畢竟太過罕見,不可思議……更何況,這類罕見的驚世奇人往往又不是從玄門江湖中出現,而是居於廟堂之下的清流書生群體,所以莫說玄門江湖人士了,就連那些知曉世間有隱秘玄士存在的大人物們,也斷然不會想到,凋零百餘年至今才剛剛開始複興的玄門江湖之外,會有這樣一位個人氣場詭奇,與玄象貼近的奇葩出現?


    時近中午,楊景斌坐著公交車回家。


    下車後還沒走到小區門口,卻是迎麵走來兩名看著似乎在哪裏見過的男子,盡皆麵帶著善意的微笑,穿著灰色運動裝的男子主動開口打招呼:“您是楊景斌楊老師吧?”


    “啊,你們是……”楊景斌神情詫異,已然想到了這二人便是上午在憶古博物館見到過的兩名遊客。


    “鄙人姓秦名落鳳。”秦落鳳微笑著伸出手。


    楊景斌神情略顯猶疑地伸手與對方相握,一邊看向另一人,秦落鳳已然介紹道:“這位姓洪名裳,我們二人久聞楊老師大名,皖西漢墓考古發掘過程中,更是施以妙手救人性命……佩服佩服!”


    “不敢當不敢當。”楊景斌神情尷尬,道:“您二位這是……”


    洪裳皺眉麵露不喜之色,因為他察覺到,這楊景斌看似神情憨厚,略顯慌亂,好似一個老實巴交的人,卻實實在在地將個人氣場釋放出來,明顯提防警告他們二人。


    秦落鳳也已然察覺到了這般異樣,見洪裳神情有異,趕緊給洪裳遞了個眼色,然後微笑道:“楊老師,我們二人此次赴京,除卻旅遊賞景之外,就是想拜訪您,向您請教一二。”


    “請教?”楊景斌愈發困惑:“您二位,是做什麽的?”


    “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邊吃邊聊?”秦落鳳笑道。


    楊景斌微微皺眉,他已然察覺到了一直不說話的洪裳麵色陰鬱,而且他自忖身份,不便於和這些陌生人多接觸,便訕笑著婉言謝絕道:“抱歉,我們素不相識,您二位如果有什麽話,咱們就在這裏說吧,我,我還得盡快回家陪家人吃飯。”


    “哎我說!”洪裳勃然怒道:“同為玄門中人,你的譜子擺得也太大了吧?”


    “嗯?”楊景斌一愣。


    秦落鳳趕緊伸手拉了拉洪裳,製止他繼續發怒,微笑抱歉道:“楊老師,我們二人沒別的意思,就是聽聞當初皖西漢墓考古發掘時期,附近出現了一隻屍煞,被玄士出手鏟除,所以,又聽聞楊老師曾出手救治受屍煞毒害的人,便想前來向您請教,關於屍煞的一些情況,畢竟當今時代,屍煞這類邪孽異物出現的概率極低,我們也想多了解了解,增長見識和經驗。”


    “哦。”楊景斌恍然大悟,原來這二人是和溫朔一樣的世間高人,玄士,之所以找上門兒來,是為了當初那隻屍煞的詳細情況。這讓楊景斌有些犯難了——溫朔一再強調過,不許泄露他是玄士的身份,如今有玄士找來,怎麽辦?


    稍作思忖後,他滿是歉意,尷尬地說道:“真對不起,我不明白你們說的什麽玄士和屍煞是什麽,更沒見過,至於治病救人,隻是從書上尋得的一個偏方而已。”


    楊景斌不擅長說謊,所以“謊字”幾乎就貼在了臉上,而且他剛才恍然大悟的神情,還有遲疑的思忖,都落在了秦落鳳、洪裳的眼裏,此刻說出這番話來,明顯便是推諉,不想與二人相談的態度了。這讓洪裳愈發憤怒,便是秦落鳳,心裏也很不受用——我們二人又沒別的意思,誠心誠意前來結交請教,大家同為玄士,你以玄法除掉一隻罕見的屍煞,對尋常人可以保密,但對我們,何必如此吝嗇?


    沒意義啊!


    洪裳忿忿道:“大家交流交流而已,我們又不求別的,你至於如此瞧不起人嗎?”


    “抱歉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楊景斌趕緊道歉。


    秦落鳳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道:“楊老師,咱們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大家同為玄門中人,我們二人誠意前來結交,共同交流探討玄法,相互受益,與你來講更是沒有絲毫損失,為什麽,連這份薄麵,都不肯給呢?”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更何況這秦落鳳言談誠懇,禮數足夠,楊景斌委實尷尬歉疚,他治好為難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玄士……而且我也有我的難處,還請二位見諒,見諒哈。你二位都是世外高人,我就一凡夫俗子,委實不敢在高人麵前談玄。”


    洪裳板著臉哼了一聲,扭頭便走。


    秦落鳳無奈,搖搖頭隻得轉身離開。


    還能怎樣?


    “哎那個,二位,你們相信我啊……”楊景斌實在是不好意思,揮著手喚道。


    洪裳使勁攥拳。


    便是秦落鳳,也差點兒沒忍住想返回去把楊景斌痛打一頓——這個人怎麽就那麽令人生厭呢?哪怕是很直接地表示,不想和江湖玄士結交,也總比這般非得裝出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刻意說謊還尷尬歉疚,又時刻提高警惕釋放強大氣場懾人,要強得多啊!


    這不是把人尋開心嘛。


    好在秦落鳳脾氣好又有涵養,不去和那所謂京大的專家教授,實則滿肚子混賬心性的家夥一般見識,還順便扯了扯想要返身回去教訓楊景斌的洪裳,一起離去。


    此次來京,真是諸般不順啊!


    本想先行拜訪曾有過一麵之緣的馬有城,然後由馬有城從中牽線搭橋請楊景斌出麵交流,可馬有城不在京城。恰好在憶古博物館裏偶遇楊景斌,便一路跟著來到了楊景斌的居住地附近,主動誠懇上前結交,結果又是碰了一鼻子灰。


    楊景斌此人,也著實混蛋至極。


    回到家裏的楊景斌,卻是坐立不安,飯都沒吃完,就出門趕往京城大學尋溫朔去了。


    他又不傻,剛才那二位世間高人很生氣,天曉得這類擁有著神秘玄法的人物,憤怒之餘私下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所以,楊景斌就想趕緊找溫朔商量,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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