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


    黃家大宅的後花園裏,四季常青的綠植和凋零後枯黃的樹木植被,黃綠相雜著,更顯清幽雅致。


    很容易讓人感覺時光倒流數十年,身處在淳樸的鄉間。


    溫朔習慣性晨起鍛煉,到後花園尋了處開闊的地方,舒緩筋骨打太極拳。雖然所處小區有著極大的麵積和平坦的道路,便於晨跑,可此地處處境界森嚴,胖子覺得自己這幅生麵孔,還是別出去晨跑,以免給自己,也給別人添麻煩。


    不遠處。


    裹著厚實衣物的老太太,在黃征和黃申的陪同下,走過了後花園的圓門。


    老太太在幾株樹下停步,和兩個兒子一起看向正在打太極拳的溫朔。


    隔著落葉凋零後的植被和樹木,溫朔的身影清晰了許多,但仍不可避免地有著影影綽綽的感覺。


    看似與尋常所見太極拳的柔和舒展、緩蘊內勁相似,然而細看之下,會發現溫朔所打的太極拳式,更為流暢,且大開大合之際,連綿不絕的招式竟能令人觀看一會兒之後,隱然看出滔滔江河雄渾澎湃之勢,而且,周邊數米方圓之內的環境都受其影響,明明外界無風,偏生後花園裏好似平地起風,樹木植被晃動,嘩啦啦直響。


    黃征微微皺眉,可謂見多識廣的他,認出了這是真正的內家拳功夫,他微笑著輕聲道:“媽,我倒沒想到,之前也沒看出來,溫朔還是個真正的練家子啊!”


    “哦?”老太太笑道:“就憑他打得這套拳?”


    “是內家功夫,而且練到了一定火候才能將太極拳打出這般氣勢。”黃征輕聲解釋道:“我年輕時曾有一個戰友,就是內家功夫練到了相當高的水準,但也沒這般氣勢,有一次去他老家征新兵時,見到了他的師父打拳,就是這般氣勢。”


    “大哥果然見識廣泛。”黃申微笑道:“我隻是看著溫朔打得挺漂亮,而且一個大胖子能這麽靈活,打出這麽漂亮的拳式,就更顯難得咯。”


    母子三人會心一笑。


    老太太忽而像是漫不經心地閑聊般,說道:“溫朔不是什麽內家拳的高手,他是玄士!”


    “嗯?”黃征雙眉緊皺:“媽,您說溫朔是……”


    話未問完,黃征又極為謹慎,神情嚴肅地看向了黃申——這種事,可開不得玩笑啊!


    黃家是真正的名門大族!


    權勢地位在國內進不了前百,也差不到哪兒去。


    正因為如此,黃家的女婿是玄士,如果風聲傳出去的話……會給黃家帶來極為不利的影響。


    因為這是大忌!


    而一輩子在軍營裏摸爬滾打至今,鐵血剛硬已經融入到骨髓的黃征,更是對這類草莽中的江湖玄士,心存好似天然的排斥——在他看來,這些東西都是旁門左道的巫蠱之術,是下三濫的小手段,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不堪一擊!


    這還真不是黃征沒見識過玄法,才會有如此自負的強硬心態。


    從古至今,玄門為什麽隻有在盛世當興?


    為什麽玄門即便是在太平盛世中複興繁榮,甚至有過昌盛,有過輝煌,可輝煌總會如曇花一現,繁榮也隻是在民間,然後被視作草莽……能被朝廷認可的,便能當得一時正統,或者延續這正統之名,卻不得不丟棄、斷絕了諸多的玄法?


    古往今來,多少玄門江湖中的大能之士,多少一時無兩的宗門流派,在絕對的權勢,虎狼之師的麵前……


    隻有被摧毀的份兒!


    甚至連一丁點兒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因為學的是考古專業,又是在京大這樣的頂級學府之中,還有楊景斌教授的全力支持協助,天時地利人和的溫朔,能夠搜羅到很多偏門,平時幾乎無人會去關注的書籍,從而更多地查找到一些零零散散關於玄門曆史的記載。


    所以他知道,數千上萬年的曆史中,僅有屈指可數的那麽幾位頂尖的玄士,可能踏過了玄法修行的終極桎梏,成就了天人之身,並且沒有即刻騰雲而去尋仙境,而是留在世間繼續生活,或短暫,或很久很久……世間仙人。


    謂之地仙。


    羽化離世駕雲去,便成真仙。


    可真正的天人,無人得見過。


    而這類世間仙人,哪怕是像個數百上千年的曆史,當踏過修行的終極桎梏後,都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大隱於野,縹緲無蹤,神龍見首不見尾。


    為什麽?


    僅僅隻是其心境高遠超脫,已經不在乎世俗名利了麽?


    溫朔以為不然!


    即便他們不在乎世俗名利,也得在意親人、朋友吧?自古以來孤苦伶仃修行的,溫朔壓根兒不信他們能踏過終極桎梏,因為孤苦伶仃修行是鑽了牛角尖!


    一種極端,又怎能成就?


    既然孤苦伶仃不存在,那就會有親人,有朋友……傳說中修行一步成天人,便會斬去三情塵,簡直是胡說八道。


    當然這些都是溫朔個人的看法。


    因為這家夥絕對不肯放棄三情,也舍不得拋開世俗名利。


    也因此,溫朔判斷那些即便是成就了世間仙人身的猛人,之所以會過上每天躲躲藏藏的生活,是因為……


    害怕!


    也是因為心計。


    也許他自己成就了世間仙人身,有超凡的能力,可以毫不在意遭受任何攻擊。可是,成就了世間仙人身,世間又有多少人會注意的他?這他媽就是一個超級核武器的存在,朝廷能容忍這種不受控製的家夥肆無忌憚地逍遙世間?


    朝廷估計還想著,將其控製在身邊。


    因為有用,有大用!


    可世間仙人怎能受得了這般束縛?


    老子辛辛苦苦修行多年,曆經千難萬險多少劫難,好不容易無敵了,不去把皇帝老子幹掉,然後自坐龍椅就夠給麵子了,還他媽讓你們困住打短工?


    呸!


    可如此一來,這位世間仙人的親朋好友,但凡和他有點兒深厚情分的人,便都會生活在危險之中了。


    所以,世間仙人就隻能憑借著其近乎無敵的超凡能力,躲躲藏藏又逍遙自在地活著——既不被束縛,還能給予親朋好友們無形中的保護,因為他這種不受控製的超凡存在,本身就像是一柄無時不刻存在,又無聲無息無形的神劍。


    別動我的人,否則仙人一怒……


    每每胖子想到這一點,就會興奮激動得渾身肥肉亂顫,一人之力可懾天威!


    真他媽威武啊!


    不過轉念一想,胖子又覺得這種可能性,也不完全對。


    便是成就了世間仙人身又如何?


    肯定也不會絕對的無敵,否則那還怕個屁啊!


    所以世間仙人既有包括親眷、朋友人身安危的忌憚,還得有對己身生命的忌憚——媽的,辛辛苦苦不容易,好不容易成就了世間仙人身,讓人給幹死了多可惜?


    言歸正傳。


    黃征震驚且心生排斥時,老太太卻神色輕鬆地側頭說道:“別那麽緊張,想得太多,顧忌得太多,你們也不嫌累嗎?為人處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做好了自己的事,立身正,怕那些虛的做什麽?倆孩子是自由戀愛,黃家又不是誰刻意找了個玄士當女婿?”


    “媽,這是大忌啊。”黃征輕聲道。


    “你爸當年,嗯,還有我,都接觸過玄士……”老太太輕輕哼了一聲,道:“又怎樣?”


    “時代不同了。”黃征歎口氣無奈說道。


    老太太搖頭道:“沒什麽不同的,比起我你和你爸那一代人,你們現如今想得太多,又缺乏膽量和魄力了,才會有很多完全不必要的麻煩。算了,我不絮叨你們了,總而言之,溫朔這個女婿我很喜歡,我老了,心思糊塗,眼睛也花,可看人還是能看準的,這年頭,如此心性良善,而且用情專一不學壞的孩子,很難得咯!”


    黃征和黃申對視一眼。


    黃申苦笑著露出了無奈的神情,心裏卻是格外開懷——他現在對溫朔這個姑爺,也是越看越滿意。


    仔細想來,和女兒過一輩子的人,還有誰,能比溫朔更好?


    “別回去亂嚼舌根子,溫朔是玄士的身份,他親媽都不知道,這孩子極為小心,懂得分寸。”老太太顫巍巍地擺了擺手,道:“回屋去吧,天兒冷,我這把老骨頭扛不住咯……”


    兩人趕緊扶著每天清晨都要出來遛幾步彎兒的老太太回屋。


    剛進門,老太太又道:“小申,你去叫溫朔到我的書房來,我想和他單獨談談。”


    “哦。”黃董事長滿臉堆笑,乖巧地應了一聲,轉身又去往後花園。


    沒有跑步的溫朔,在後花園裏又多打了兩趟拳,此刻正到了最後慢慢收功的階段。


    修行至今,哪怕是收斂氣機,溫朔也仍然有著遠超常人的敏銳六識,所以之前老太太和黃征、黃申在遠處觀察他,早就被他察覺到了,卻並未多想,反而樂滋滋地琢磨著:“咱這姑爺不錯吧?身強體壯,能給芷芷帶來極大的安全感,而且經商又道,年紀輕輕便擁有了過億的身價,還是京城的大學生……”


    他媽的,似乎除了身強體壯之外,其它優點對於黃家來說,都算不得什麽。


    胖子悲戚戚地想著,資本家都該被打倒,人人平等多好?!


    “溫朔……”黃申走了過去,微笑道:“練完了趕緊洗個澡,去老太太的書房。”


    “啊?”溫朔忙不迭點頭:“好的好的,什麽事?”


    “老太太喜歡你,想和你說會兒話。”黃申笑著往回一邊走,一邊對緊跟上來的溫朔說道:“記得少說會兒話,老太太年齡大了,一會兒還得吃早飯呢。”


    “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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