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弘~~”李佳站在一個草坡上,往前方的林子裏喊。他心中也知道,這樣找希望太渺茫了。但是路上的車轍太多了,實在分不出哪道是洪立峰他們留下的痕跡。


    季益君從後麵趕上來,喘著粗氣道:“前麵碰頭,大家都沒發現什麽痕跡,又分頭去找了。我爸他們從林子後麵繞過去找了,葉梓帶人去了路對麵。”


    他重重地踢了一腳山坡上草皮,掀起一大塊泥土,“唉,最近真是點背,遇上張弘這麽個惹禍精,在的時候給我們添堵,不在了還給我們添亂。”


    “積點口德。”李佳有些不滿道。


    “張弘,這人就是自找的。說他幾句怎麽啦。”


    李佳聽到這裏生氣地推了一把季益君,把他一屁股推倒在地上,“說什麽哪?不是你惹得事情,他們兩個會失蹤?你腦袋裏在想些什麽?”


    季益君嘴角抽抽了幾下,哼了一聲沒說話。


    “我看出來了,你小子就是不服氣。”李佳怒道,“是不是你還巴望著張弘再也找不到,你做的破事就沒人知道了?”


    季益君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衝著李佳吼道:“你,你可別胡說八道。”


    李佳哼了一聲,不理他又去喊張弘的名字。


    季益君攥著拳頭,瞪著李佳的背影看了半天,一股怨氣衝上腦門,就追了過去,他一把拉住李佳的胳膊道:“張弘那個壞種老和你過不去,你怎麽就老護著他,現在這一切說白了都是他犯賤!我不覺得我有多大錯!”


    “我隻是把他看作一個同伴而已。意見不合的同伴也是同伴,我在做該為同伴做的事情。”李佳微閉著眼睛,搖了搖頭道,“而你卻把自己所作所為都歸結到別人身上,卻不看看自己做的爛事,是不是比他更過分,更越界!這和一言不合就拔刀捅人有什麽區別?”


    “他有什麽資格成為我的同伴?我們從一個地方來,就是同伴?那我寧願選加西亞那樣的小子,我看他順眼!”季益君放開李佳怒氣衝衝地往林子裏走去,突然大喊道:“張弘你個混蛋,快滾出來見你爺爺!”


    李佳突然覺得筋疲力竭,不想再多說一個字。他歎了口氣,繼續深入林子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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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弘是被腿上的傷口疼醒的,他的斷腿沒有著地,身體的每一次震動都撕扯著斷口。他發現眼前一片漆黑,脖子和胳膊被繩子勒得發脹,他意識到自己和上次被毆打一樣,被人套在了麻袋裏。又過了一會兒,他才明白過來自己的腦袋是朝下的,好像被馬馱著,胸腹卡在馬鞍上,隨著馬背的起伏,不斷受著衝撞。


    他聽到前後左右都傳來了急促的蹄聲,四周有好多匹馬,他正隨著一支馬隊前進著。


    鼻尖一直有股臊臭味,熏得他很惡心。不過很快更惡心的事情發生了,馬似乎往前一躍,著地的時候他的肚子受到重重一擊。他吐了,酸臭的食物和胃液吐在了他的頭罩裏,比剛剛強烈十倍的味道熏得他死去活來。


    我這是在哪?這些身體的折磨讓他幾乎無暇思考自己的處境。


    他的身邊傳來喝罵聲,一個粗狂的聲音吼道:“這隻死豬吐了,該被做成臘腸的死貨,他弄髒了阿萬的褲子。見鬼,這可是三個月前才洗過的褲子啊。”


    周圍傳來了一陣嘈雜的狂笑,有個細一些的聲音道:“大家都知道阿萬最愛幹淨,可不能饒了這蠢貨,你應該讓他把吐出來的東西再咽下去,連麻袋都得舔幹淨。”


    “是的。奧維爾,我得把它們塞回去,否則我就打斷這家夥另兩條腿。我打賭,他一定會乖乖吃的。否則他的三條腿就都斷了。啊哈哈哈。”


    “阿萬眼睛不好使,這小個子臉白的像小羊羔,胳膊瘦得和麥稈一樣,力氣弱得就像隻小雞,我們一出現他就嚇暈了。他肯定沒有第三條腿,他一定是個女人扮的,寨子裏沒人比他更像女人的。”另一個說話漏風的家夥說道。


    “就算不是女人,也一定能當女人用,他皮膚比我的老相好還白。”另一個蒼老些的聲音桀桀怪笑道。


    這些人交談的內容實在讓人心驚肉跳,張弘又被嚇清醒了些,但是他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為何會落到這種地步。不過現在的樣子,似乎也隻有一種可能:綁架。


    張弘不由自主哭號起來,抽泣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騎馬的人很快發現了他的動靜,他大吼道:“該死,這家夥真惡心,他對著阿萬大爺哭了,阿萬大爺最不喜歡聽人哭,隻喜歡把愛哭的家夥腦袋擰上一圈,幫他把眼淚憋在肚子裏。”


    “你得把下麵也擰了,膽小鬼可不止一個地方能放水。”


    張弘聽得一哆嗦,生生止住了聲音。這時候不遠處傳來幾聲嘶啞的聲音:“張弘,張弘,是你嗎?還活著嗎?”張弘聽了一會,才發現這時洪立峰的聲音,他先是一陣狂喜,但是隨即明白對方一定也被逮住了,心又落到了穀底。這些人太凶惡了,他不敢答話,隻是緊閉著眼睛,希望這是一場噩夢,能夠早點過去。


    “呦,另一隻豬也叫了。你們下手太輕了,這才一半路呢,這兩個家夥都醒了。”奧維爾說道。


    “那就讓他們繼續睡吧。這個阿萬最拿手。”


    張弘顯示聽到嘭的一聲,洪立峰的叫聲嘎然而止。接著就有一隻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把他吐出來的東西都按到了他臉上,他開始掙紮,扭動,然後腦袋後麵又被狠狠一擊,再一次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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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水衝進他的鼻孔和嘴巴,流過他的臉頰,滲進他的領口,張弘猛然醒來。他被嗆得連聲咳嗽,每一次咳嗽又牽動了他的腿,讓他疼得想要嘶吼。他努力晃開額頭的濕發,拚命眨眼,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一個身材高挑,體格強壯的男人一腳踩在一隻凳子上,雙手叉腰,微微彎著身子看著他。男人有一雙狼一般的眼睛,當張弘和它們對視的時候,巨大地恐懼不由自主地從心底蔓延開來。一種致命的氣息像巨手卡住了他的脖子,讓他沒法呼吸。他在顫抖,像剛出生的貓仔在寒風中顫抖。男人微微翹著嘴角,直起身子,就像一條狼暫時收起了尖牙,遙遙盯著獵物,隨時準備撲上來咬斷他的喉嚨。


    這時候張弘的視線才有機會離開對方的眼睛,慌張地掃視周圍。


    這裏像是一處破舊的地牢,張弘看到洪立峰也被潑了一頭水,正慢慢醒來,兩人都被反綁了手,癱坐在地牢的牆根上。


    高大男人有一頭暗金色的頭發,在腦後紮起一個馬尾,大概三四十歲的年紀。他的皮膚有些黑,嘴唇有些發紫,臉上刻著風霜之色。他上身穿著一件灰白色的亞麻襯衫,下麵穿著一條藍色的呢褲子,腰間掛著一根有些破舊的,帶著金色搭扣的皮腰帶,腰帶上插著一把匕首和一柄彎刀。腳上踩著一雙黑色的皮靴,踩在凳子上的腳尖,還不停地輕踮著。男人其實頗為英俊,但是渾身散發一種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在他身邊有兩個大漢站著,其中一個臉上有道長疤,魁梧得像堵牆的褐發漢子,手裏正拿著一個空水桶,獰笑地看著兩人。他對中間的男子說道:“老大,這兒有一個蠢貨和一個膽小鬼,奧維爾從林子裏一箭射倒了那個壯一些的,然後阿萬衝上去毫不費力地逮住了他們。比逮兩隻小雞還容易。哈哈。”


    張弘再往洪立峰望去,才發現他肩膀上還插著一根箭,血水已經浸透了他小半個身體。


    “老大,我們還發現了這個,中箭的家夥想用這個對付我們,這東西噴出了火光,差點打中了阿萬的腦袋。”奧維爾把洪立峰的步槍遞給了高大男子,後者拿在手裏翻看了起來。


    “放屁,他根本沒有傷到我,我一斧頭打飛了這個東西。還是我的斧頭最厲害。”阿萬怒氣衝衝地說道。


    “好像是煉金道具?哼,你們有人看見它們怎麽用這東西了嗎?”高大男子聲音有些沙啞。


    “好像是一頭對著別人,然後……”


    “砰”地一聲,槍響了起來,幾個人都被下了一跳,子彈在土牆上打出了一個洞。高大男子走過去摸了摸洞眼,然後冷笑了一聲對阿萬說道:“在你沒有激發血脈的時候,足夠打爆你的腦袋。雖然遠不如我全力一擊,但是對付那些沒有鬥氣也沒有血脈的蠢蛋,還是很好用的。”他把槍拋給阿萬,後者訕訕地撓了撓頭。


    “你們,是,什麽人?”這時候,洪立峰似乎清醒了過來,他抬頭盯著高大男子,虛弱地問道。


    高大男子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握住洪立峰肩頭的箭杆,往裏一頂一轉,洪立峰頓時發出淒慘無比的叫聲,“我不喜歡在沒發問的時候,就有人隨便開口!很不喜歡!不過今天我心情不錯,既然你問了,我可以回答你的小問題。我叫卡迪斯,一個流浪的騎士。當然,也有人給我起了更好聽的名字,叫我‘馬賊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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