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管事帶著蕭晨等人上了一輛寬大舒適的馬車,這馬車已經有了歐洲近代馬車的雛形,車廂是方形的,兩側有窗。四人相對而坐,從窗外可以看到奴隸營地單調的街景。


    科恩和滔滔不絕的因達完全不同,是個安靜的人,不過隻要客人有任何問題,他卻能說得十分詳盡。聽聞蕭晨希望用奴隸做護衛以後,他想了想道:“蕭大人,普通的奴隸可當不好護衛,您得找一批經過訓練的戰士。我們這兒有一些紫鷹帝國的戰俘,稍加訓練就是一批好人手。”


    “用戰俘?這安全嗎?他們會不會叛逃?”蕭晨問道。


    “說起逃跑,戰俘和其他奴隸沒有區別。要是在您這兒的日子,比逃跑有盼頭。他們為什麽要跑呢?”科恩反問道,“更何況紫鷹帝國人長相很明顯,他們比我們這些南方人更蒼白,更高大。我們一般還會在他們臉上烙下您的徽記,他們很難偷偷逃回帝國。要知道,所有的領主和關卡都會毫不猶豫地吊死逃奴。”


    “他說得是實情。”卡蘭達補充著,“很少有奴隸能活著逃回帝國。隻要主人不太過苛刻,留下來可能活得更久些。最可怕的其實不是被買走,而是被奴隸商人租出去,那簡直是在地獄門口走了一遭。是吧,科恩管事?”


    “卡蘭達團長,有些說法隻是謠言。”科恩麵無表情地答道。


    “哦?那你就澄清一下聽聽。”羅玲對這個話題頗有興趣。


    科恩管事不顧兩位魔法師和一位戰士都盯著他看,隻是搖頭說:“羅小姐,這些事情並不歸我管,我給出的解釋恐怕也不能讓您滿意。”


    “那,卡蘭達,你說說?”羅玲又問卡蘭達。


    “奴隸商人接受大批奴隸後,常常不能很快賣掉,於是他們就會把奴隸租借給一些領主去做工,這樣不僅不用養他們,還能額外賺到租金……”卡蘭達說到這裏一頓。


    “但是,領主因為奴隸是租來的,就不會好好對待他們?”羅玲接道。


    “是會往死裏用他們!因為就算奴隸死在租用的時候,賠付給奴隸商的錢也比買下奴隸的價格便宜很多。我見過被拉去開采石礦的奴隸,十個裏麵最多回來六個,還有不少帶著傷。”


    “這樣奴隸如果都死了,奴隸商人不是要虧本?”蕭晨不解道。


    羅玲搖頭道,“你還真沒商業細胞,奴隸商怎麽會做虧本生意!他們肯定有配套的方案,比如有一技之長的奴隸肯定不會用來開礦。”


    “對,最優質的奴隸是不回租出去做工的,其中那些漂亮的,會被打扮起來學會伺候人。那些強壯的,會接受軍事操練。那些老弱病殘反正也難找買主,活活累死之前能換回租金……總是合算的,對吧?”卡蘭達說完這些,麵色有些不善地看著科恩。


    “您說的也許是實情,也許不是,然而我的評價並改變不了什麽。”科恩微微躬身道,“那隻會浪費各位大人的時間,車快到了,我們還是去挑人吧。”


    蕭晨見科恩守口如瓶,隻得點頭道,“那就去看看戰俘吧。”


    羅玲下車以後,拉著卡蘭達走在後麵,輕聲問她道:“你怎麽對奴隸的事情那麽清楚?可別和我說是道聽途說的,一般人肯定不知道這些內幕。”


    卡蘭達猶豫了一下答道,“我介紹過不少人來這裏買奴隸。”


    羅玲看了眼卡蘭達,見她並沒有什麽羞赧之色,“我相信你做這些,一定不隻是為了做個掮客。”


    “我隻介紹一些信得過的好人過來,奴隸們被他們買回去,日子也許會好過很多。”


    “不過,奴隸有那麽多……”


    “我知道我改變不了什麽大事,但是,我能改變幾個人的命運,您可知道,即使是一個人的命運變得好些,那也是,也是很不一般的事情。”


    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也是件很不一般的事情。羅玲默默的念著這句話,突然覺得這句話沉重卻有力。


    “有一次,我請一位好心的爵士買下過一個病倒的女奴隸,讓她沒有在奴隸營中死去。後來她成了爵士的女仆,再後來他和一個男傭有了孩子。我見過那個孩子,他和他媽媽一樣,又一雙淺綠色的眼睛,像寶石一樣。如果沒有我做的那些事,這個孩子根本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怪不得你會自告奮勇帶我們來這裏,你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情。”羅玲端詳著她,看到了女戰士眼裏的執著,“但是,我想總有一個什麽原因,讓你開始那樣做。”


    “這是……因為卡特琳娜,她就是我從奴隸市場買回來的。而她的父親,就死在了礦上。從她那裏,我才知道了很多奴隸的遭遇……”


    下馬車後又走了幾步,眾人來到一處被柵欄圍起的地方,門口有四個戰士手持長矛站崗。


    蕭晨往裏麵張望,這個營地有半塊足球場大,裏麵大都是兩三層的石頭房子,與蘇埃羅其他房子不同的是,這些房子窗戶很少,僅有的幾個也小到連貓兒都爬不出來。營地裏空空蕩蕩除了武裝巡邏的守衛,幾乎沒有其他人在室外。


    “這兒就是各家商人看管奴隸的地方。”科恩站在門口指著附近其他幾處營地道,“達因老爺在這裏算不上最大的,但確實質量最好的,我們商會有軍方的關係,所以有最好的奴隸戰士。”


    他正說著,有三輛大車從一條岔路上出來,慢慢走向斜對麵的一個營地。那大車和電影裏古代的囚車很相似,後麵的車廂用碗口大的木條拚起,木條間空開的距離僅夠伸出一條手臂。有些破布掛在車廂上,擋住了眾人的視線,不過隱約還是可以看到撤離或躺或坐著一些衣著破爛的人。車子的前前後後則是二十幾個傭兵打扮的騎手。


    科恩望了一眼走在前頭的一個高瘦獨眼中年人,又來回掃視了一下車隊,眉頭皺了起來。


    “科恩管事,這隊人有什麽奇怪的嗎?”蕭晨注意到了科恩眼中的訝異。


    “沒什麽,大人。他們隻是給對麵奧克斯家運送奴隸的傭兵罷了。我隻是沒想到獨眼瓦爾又換了新的傭兵團,跟他來這裏的這些人眼生得很。”科恩答道。


    “獨眼瓦爾我也知道,是傭兵裏的敗類。”在卡蘭達語氣裏充滿了鄙夷,“聽說他做過把山裏人拐出來做奴隸的勾當。”


    蕭晨現在視力極好,他發現這瓦爾一副賭錢輸光的樣子,整張臉從上到下都是皺著的,他周圍那些人臉色也都不怎麽好看,似乎都有些……緊張。更引人注意的是,有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騎馬走在瓦爾邊上,他整個人藏在鬥篷裏,身上沒有盔甲和武器,卻又一種獨特的氣度。


    難道是一個魔法師?竟然有魔法師參與販奴的勾當?


    蕭晨的目光好象觸發了那個人的注意,他轉頭望向這邊,其他人都沒能看到鬥篷陰影下的那張臉,隻有蕭晨看到了一雙狹長而有神的眼睛,那眼睛長得不似人類,卻又一種奇異的魅力。


    那是個女人……蕭晨眯起眼睛,試著偷偷用精神力釋放了一個偵查法術。這個法術同樣來自戒指的傳承,大致能夠了解一個人精神力的強弱。


    “蕭晨,你發什麽呆?”羅玲推了他一下。


    蕭晨回過神才發現,那車隊早已走了過去,進了奧克斯家的營地。蕭晨有些後怕,那女人的眼神中似乎蘊含了一股精神力量,反製了他咄咄逼人的精神力,讓他陷入了長時間的失神,如果這是一場戰鬥,足夠自己死很多次了。


    “哈,我這人不就喜歡發呆嗎。”蕭晨轉身前,向那車隊又投去一眼,心中隱隱不安。


    科恩將蕭晨三人帶進了營地中一棟寬大的房子。房子是回廊結構,走廊很暗,地上甚至有些積水和苔蘚。隻有吝嗇的丁點光芒從一些小窗戶裏透進來,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讓人不舒服的怪味,讓蕭晨想起了農戶家裏的牲口圈。


    蕭晨的黑暗視力再次發揮了作用,他透過木柵欄門,可以清晰地看到關押奴隸的房間,大部分房間裏空無一物,隻有草墊鋪在地上,那些奴隸大都躺著或坐著。如果不是偶爾有個抓虱子的動作,很難分辨出他們是不是活人。


    “科恩管事,這就是你要給我的戰士?我看他們都快死了。”蕭晨不滿道。


    “大人,他們隻是懶而已,等送飯來的時候,您會看到他們的活力的。”仿佛要印證他的話似的,兩個看守拖著一個裝著稀飯的大桶進來,周圍的房間裏頓時熱鬧了起來,奴隸們紛紛翻身爬起,擠到門口,伸出一隻隻陶碗,用手拍打著欄杆,還有人嚎叫了起來,就仿佛搶食的野獸。那兩個看守,各自從腰上解下一根馬鞭,狠狠地抽在幾個伸得太長的手上,十幾聲慘叫過後,然後,房間才慢慢安靜下來。


    “對戰士來說,最重要是紀律,而我看到的,是一群野獸。”蕭晨沉著臉道。


    “這些大都是盜匪,山賊,雇傭軍,自然不能入您的眼。請繼續跟我來,我為您準備了更好的。”


    穿過這個回廊,來到一扇厚重的木門前,科恩用鑰匙打開一枚大鎖,帶蕭晨進了一個非常大的後院。


    竟是個訓練場,有箭靶,假人和石鎖,一股清風吹過,讓人心曠神怡。陽光灑在院子裏,和身後的囚牢仿佛是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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