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是除夕,京城裏許多鋪子都已經歇業,但是街上卻依舊熱熱鬧鬧的,尤其是各個酒肆青樓,生意更是上佳。


    百姓們忙碌了一整年,也唯有這幾日,能夠好好的慶賀節慶,走親訪友。


    不僅是民間,朝廷當中也是彌漫著喜慶的氛圍。


    總算是到了年關末尾,老大人們將衙門大印和關防放入盒中,以封條封好。


    自今日起,至初三日,朝廷上下衙門,一概封印,除緊急軍情外,所有政務一概暫停處理。


    宮裏也越發的忙碌起來,越到這個時候,宮中的貴人們,各家府邸的命婦覲見的會越發頻繁。


    各種各樣的賜宴,謝恩,禮節繁瑣的很。


    當然,這些都是侍奉的奴婢們的事情。


    除夕是正旦的前一天,朝廷封印,政務封存,早朝和經筵自然也是停下,朱祁鈺總算是偷了一日閑暇,陪著慧姐和濟哥玩了一整日。


    上回的風寒雖然來的凶險,但是所幸沒什麽大礙,濟哥的身子還是趕在正旦之前大好了,隻是小臉還是有些蠟黃。


    不過身子還算有些弱,明明是男孩,而且比慧姐還要大上幾個月,但是倆人在一塊玩,卻總是被慧姐欺負。


    有了杭氏的前車之鑒,朱祁鈺下了一道旨意,命宮中所有的孩子,三歲之前,均不得開蒙讀書。


    杭氏似乎也被濟哥那一場病給嚇著了,據興安說,從濟哥生病的時候開始,她幾乎是日日夜夜都守在床頭,須臾不曾離身。


    朱祁鈺過去瞧的時候,很明顯的能看出來,她的眼睛一直都是腫的,短短幾日的時間,人都瘦了一圈。


    瞧她這副樣子,朱祁鈺也有些不忍,到底,是多年的情分。


    杭氏的確沒有母儀天下的能耐,行事有些時候,也不夠周全,有些任性,但是這怪不得她。


    她的父親不過一個區區千戶,送進宮選秀,也沒指望她能入後宮,隻想著她能在王府做個側妃就夠了。


    因此在見識上,肯定不如名門出身的汪氏。


    不錯,汪氏的出身,已經算是名門了。


    汪家是世襲的三品金吾左衛指揮使,這基本是皇明祖訓當中規定的,選妃的頂格家族了。


    要知道,就連朱祁鎮的皇後,他的皇嫂錢氏,娘家也一樣,隻是世襲的金吾右衛指揮使而已。


    三品指揮使,再往上就是勳爵之家,但是那就超出選妃的範圍了。


    看到杭氏憔悴的樣子,朱祁鈺終究還是有些心軟。


    念著今天是除夕,便跟吳氏商量了下,提前一日解了她的禁足,讓她帶著濟哥一同到景陽宮來。


    用過了午膳,兩個孩子也折騰累了,趴在朱祁鈺的懷裏就打起了瞌睡。


    見狀,杭氏和汪氏分別將兩個娃娃抱下去休息,一旁的小內侍才敢上前,道。


    “皇爺,舒公公在外頭候著,說是有事情稟報。”


    朱祁鈺的心情正好,聞言,臉上笑意略略收斂,道。


    “叫他進來吧。”


    廣通王和陽宗王兩個人,要在正旦大宴上鬧事!


    這件事情不是什麽隱秘,主要是因為這倆人,做起事情來也並不低調。


    他們倆跟鎮南王的仇怨,朱祁鈺知道的清清楚楚,說是勢同水火也不過分。


    進京之後,他們就一直在想法子給鎮南王使絆子。


    但是這個胖胖的郡王爺,也不是個易與之輩,跑了一趟舒良的府邸,父子倆一唱一和,就把消息透給了東廠。


    舒良知道了消息,自然也就代表著,朱祁鈺這個天子也知道,鎮南王這是打著借刀殺人的主意。


    不過,不得不說,他這招雖然老,但是好用。


    哪怕明知道他是要借東廠的力量,去收拾那兩個不讓他省心的弟弟,朱祁鈺也還是不能置之不理。


    因此,得了舒良的稟報之後,朱祁鈺便讓他去詳查,廣通王和陽宗王那兩個人,到底在密謀些什麽。


    想來,終於是有結果了。


    舒良顯然是在外頭等了有一段時間了,身上還帶著零星的雪花,進了門,麻利的行禮道。


    “奴婢給皇爺請安。”


    朱祁鈺擺了擺手,示意一旁的內侍給他端上茶水,道。


    “大過節的,不必這麽拘謹,你這個時候過來,是朕交辦給你的事情,有結果了?”


    舒良接過茶水喝了一口,聞言,往前走了兩步,道。


    “回皇爺,您所料不錯,那廣通王和陽宗王二人,的確打算在明日大宴上鬧事。”


    “不過,和鎮南王說的有些偏差的是,他們真正打算用來狀告鎮南王的由頭,不是逼死庶母,而是謀害長兄朱徽焲。”


    朱祁鈺的目光一凜,斜靠在榻上的身子也隨之直了起來,沉聲道:“將你查到的東西,細細稟來。”


    舒良亦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當然不敢怠慢,當下便將查到的一切細節,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這廣通王和陽宗王看似張狂,但是實際上,對於這件事情顯然是早有圖謀。


    他們入京之後,頭兩日拜訪了兩家府邸,一個是陽武侯府,另一家則是會昌伯府,接著隔了三日,又拜訪了成安侯府。


    聞言,朱祁鈺皺了皺眉,問道。


    “看來,他們是早有準備,不過,這兩個人,是怎麽搭上這幫人的?”


    陽武侯府的和孫太後是姻親關係,二房的薛恒是常德長公主的駙馬,至於會昌伯府,根本就是孫太後的娘家。


    他們一進京就直奔這兩家去,顯然是早有預謀。


    這並不難理解。


    鎮南王畢竟是郡王宗室,廣通王和陽宗王想要扳倒他,隻能靠朝廷的力量,或者說,要看天子的意思。


    他們二人久在封地,交通不便,想要拉攏朝中勳貴大臣,幫他們在朝中說話,肯定不能臨時起意,圖謀下來,怎麽也得半年一年的工夫。


    那個時候,還是朱祁鎮坐在皇位上,因此,找會昌伯和陽武侯這樣,能夠直接給宮裏施加影響的勳戚府邸,是最合適的。


    雖然如今,皇位上換了人,但是他們二人也不可能臨時變卦,去拉攏其他人,隻能硬著頭皮繼續。


    至於最後的成安侯府,隻怕就是有人在背地裏插手了。


    成安侯郭晟,可真是個糊塗東西!


    暫且不去想他,讓朱祁鈺有些疑惑的是,廣通王和陽宗王從未進過京城,而陽武侯府和會昌伯府兩家,卻從未出過京城。


    他們私下結交,顯然是有一段時間了,也就是說,在土木之事出現以前,他們就已經和廣通王二人在密謀了。


    但是,沒有見過麵的情況下,這兩家人,怎麽就會願意摻和到這麽一樁涉及宗室內務的事情裏頭呢?


    或者說,廣通王和陽宗王,是怎麽搭上這兩家人的線的呢?


    舒良顯然早有準備,開口道。


    “關於這個,奴婢也查出了些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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