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發生的事情,很快便在朝堂之上傳開了。


    原本瓦剌使團入京,並不算是什麽特別大的事,畢竟,瓦剌本質上隻是草原上旳一個部落而已,連藩屬國都算不上,雖然說和大明剛剛打了一場大仗,但是,也畢竟沒有傷及根本。


    事實上,如果刨除太上皇北狩虜廷這個特殊因素,那麽和瓦剌的一場大仗,對於大明朝廷來說,也不過是長久以來邊軍廢弛狀況下,必然出現的一場敗仗而已。


    打退了,也就沒事了!


    何況,土木之役雖然死傷慘重,但是,那畢竟是因為王振弄權,自尋死路,而當今天子登基之後,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先有宣府,陽和之勝,後有紫荊關大破虜賊,射殺伯顏帖木兒,沙窩之戰,郭登更是斬去也先一臂,馬上封侯,令軍心士氣大振。


    大明每年各個時間,各個部落,土司,藩屬國,前來朝貢的使臣多了去了,所以對於瓦剌的這次來使,除了少數高層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之外,朝廷的大多數大臣,還是該幹什麽幹什麽。


    但是,讓這些老大人們措手不及的是,使團剛到城門口,就鬧出了那麽血腥的一幕。


    尤其是當時,還有不少鴻臚寺的普通官員在場,所以事情很快就傳的沸沸揚揚。


    有些人覺得,大明和瓦剌如今既然已經恢複朝貢關係,那麽,便不應該如此斤斤計較,逼得對方不得不當眾自戕。


    也有些人擔心,伯都王畢竟是也先的親弟弟,瓦剌的部族首領,掌握著瓦剌的第二大部,楊洪這樣當眾落他的麵子,會不會讓他懷恨在心,回到瓦剌之後,再起邊釁。


    當然,大多數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裏頭還是對楊洪的所作所為,感到十分爽快的,畢竟,大明在瓦剌身上吃了這麽大的虧。


    雖然說,最近的幾場大仗漸漸討了回來,但是,那畢竟是在邊境打的,老大人們沒有直觀感受,哪有這種城門口當眾發生衝突,逼迫對方低頭的事件讓人津津樂道呢。


    但是,不論如何,瓦剌使團入京之事,已然吸引了朝廷上下不少的目光和注意力,接連幾日,各處衙門幾乎都在議論此事。


    當然,大多數人,都隻是看熱鬧而已,不過,對於有些人來說,這件事情,卻不僅僅隻是熱鬧而已。


    夜,月明星稀,微風拂動。


    一輛馬車悠悠停下,一個高大健壯的中年男子從馬車上下來,站在了於府的門前,負手而立,靜靜的打量著於府的門匾。


    隨即有小廝上前,扣響了於府的大門。


    “勞煩稟報,我家伯爺應於少保之邀,上門拜訪!”


    裏頭人接了拜帖,行了一禮,匆匆趕去稟報,不多時,一陣響動傳來,身著儒衫的於冕帶著幾個下人出門,走下台階,來到馬車前,拱手一禮,帶著幾分歉意道。


    “見過靖安伯,實在抱歉,家父本來吩咐我在此恭候,但是剛剛俞伯伯到了,小侄入府安排了一番,故而未能提前迎接,請靖安伯見諒。”


    來人正是靖安伯範廣,見得於冕過來,他也將目光收了回來,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擺手道。


    “無妨,你父親呢?”


    身為兵部尚書,又加少保之銜,自然是有無數的武將想要攀附於謙,每日呈遞的拜帖加起來,都能有一籮筐。


    於謙雖然秉性正直,但是,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有些人他也是會見的,隻不過,僅止於普通的武將而已,京城當中的勳貴世家,於謙基本上是不沾的。


    基本上,但凡是出身勳貴世家的人,除了公務上的往來,於謙基本上不會和他們有私下的見麵交流。


    但是,範廣是一個例外!


    整個京城當中,如果說於謙和哪家勳貴的關係最近,那肯定要數靖安伯府了。


    要知道,當初範廣之所以能夠被委以重任,在瓦剌之戰當中領兵攻打陽和,博得爵位,就是源於於謙的舉薦。


    隨後,範廣入京,在五軍都督府任職,和於謙公務上的往來更是頻繁了許多,兩人也愈發變得熟悉起來。


    直到最近這段日子,在天子的授意下,於謙和胡濙一起,親自給靖安伯府和鎮南王府保了大媒,兩府的私交也便好了起來。


    “父親和俞伯伯在書房,已吩咐了小侄,靖安伯到了之後,直接往書房去便是,請跟我來。”


    於冕是個周到的年輕人,又是一禮,引著範廣便往府內走去。


    不多時,來到了書房外,於謙顯然已經得了消息,範廣剛剛轉過廊下,於謙就走了出來。


    “這麽晚了,勞煩範都督跑這一趟,辛苦了。”


    與此同時,俞士悅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於謙身後,帶著笑容拱手為禮。


    見此狀況,範廣趕忙回禮,道。


    “見過於少保,見過次輔大人,於少保客氣了,範某愧不敢當。”


    三人寒暄了幾句,便進了書房當中,各自落座。


    要說於少保請客的風格,向來是獨樹一幟,不管誰來,都是清茶一盞,別無他物,但即便是這區區一盞茶,也非常人可得。


    範廣坐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旋即便開口問道。


    “少保,不知這麽晚了,找範某前來,可是有何事要說?”


    出身軍伍的人,說話直接了當,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這也是於謙欣賞範廣的一點。


    沉吟片刻,於謙便也沒有藏著掖著,道。


    “範都督可聽說了,幾日前瓦剌使團進城時發生的事?”


    “聽說了,不過這幾日,據說他們還算安分,少保可是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嗎?”


    範廣點了點頭,等著於謙的下文。


    於謙的臉色變得認真起來,眉頭也輕輕的皺起,繼續開口道。


    “現如今,邊境局勢緊張,朝廷又正值整飭軍屯的關鍵時刻,兼之寧遠侯一案牽扯到關西七衛,尚未定論,瓦剌此事來使,其用意難測。”


    “城門外發生的事,回到兵部之後,我詳細問了李實,發現了幾處蹊蹺,所以想請範都督過來,一同商議一番,看看能否探出瓦剌此來到底意圖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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