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無心瑣事,靈劍門那群“單純”的弟子們在他看來隻不過是一場鬧劇。


    他從東東那得知這些日子坊市中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後,就直奔李虎的閉關療傷之所。


    隻見一座金塔矗立在綠藤下,銅門緊閉。


    也就難怪剛才靈劍門人質那麽淒慘,都沒有人來通知李虎。


    原來根本進不去。


    地煞鎮獄金塔至今隻有方長和李虎有真正的權限。


    其餘靈劍門弟子,便是被李虎挑中之人,也不過是短暫進入金塔中修行,有著臨時權限而已。


    所以金塔銅門一閉,誰都別想進去打擾。


    方長站在銅門前,手臂上亮起印記,銅門無聲打開。


    他大步走入,就見到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銀裝素裹,天地好似純白,普通人待久了,眼睛都得燒壞。


    他溝通塔靈空間,很快找到李虎的位置。


    接著眼前光芒一閃,空間變幻,方長已順著塔靈的牽引來到了冰雪天地的中心。


    就見一個被冰塊凍住的高大雪人盤坐在地。


    積雪落在他的身上,卻又很快被一股突然竄出來的火力融化,雪水在他身下已經結成了一塊厚厚的堅冰。


    自腳下而起,一直凍到了脖頸處,隻留下一個裹著白雪的腦袋。


    雖然看不到李虎的模樣,但鼻子是鼻子,眼是眼, 還是很明顯的。


    方長仔細觀察一番,發現李虎身上並無法力波動, 就那麽無思無想地坐在地上, 好似個沉思者。


    他身上的傷勢應該是炎魔子留下的, 可這冰雪環境隻能壓製,卻無法治療。


    他根本就沒在療傷!


    方長輕咳兩聲。


    李虎沒有反應, 他好似真的被凍住了。


    咚咚!!!


    方長敲了敲李虎身體的堅冰。


    就見冰塊哢嚓開裂,而雪人也終於睜開了眼。


    隨著蘇醒,他身上血氣開始流動, 那些許雪花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已經化作白氣升騰而起。


    “二弟,你回來了啊。”


    李虎的聲音幹澀沙啞,就像一個很久沒有說過話的人,身上露出深沉的頹喪之氣, 好似一個暮年的老頭子。


    “臥槽!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方長被李虎如今的模樣嚇了一跳。


    隻見李虎長發胡亂披散, 蓬鬆著, 高一塊, 塌一塊, 胡子拉渣, 眼角下綴著個黑色大眼袋, 眼神更是迷茫無力, 再無半點之前的堅韌之色。


    “我?”


    李虎低頭看了看雙手,忽的流出淚來。


    “我真是沒用,他們叫我門主,我卻誰都保護不了。我該聽唐長老的話, 我聽了他的話,大家就不會死了。


    都是我的錯……”


    在外人麵前如何堅強,可在知根知底的方長麵前, 李虎終究是放下了所有偽裝。


    男人嘛,在老婆麵前死要麵子, 可在自己兄弟麵前,那哭得是一個嗷嗷叫。


    反正大哥不說二哥,誰不知道誰的糗事呢。


    方長:“……”


    得,他算是看明白了。


    感情李虎這個所謂的閉關療傷就是躲起來自閉了。


    身體上的傷勢算不得什麽, 重要的是心傷。


    重感情之人就注定被感情所傷, 因為人的一生總會不斷失去。


    然後方長就這麽看著李虎在他麵前呆呆流淚, 也不說話。


    直到李虎將所有負麵情緒隨著淚水釋放,這才略顯迷茫地抬起頭,看著方長道:


    “二弟, 你怎麽不安慰安慰我?”


    方長看了眼李虎,說道:


    “我怕安慰不過來,還記得我這次是幹什麽去了嗎?”


    李虎的理智慢慢回歸,見方長一臉沉重的模樣,頓現不好的預感。


    “我爹我娘,還有小妹小弟,他們怎麽了?”


    方長歎了一口氣:“對不起……”


    李虎見狀,剛止住的淚水嘩的一下流了下來,眼前頓現出他爹的音容笑貌。


    “爹!孩兒不孝……”


    方長打斷道:“你爹沒事。”


    “啊?”李虎的聲音頓停,聲音中驚喜中夾雜著悲痛,“我爹沒事,那是我娘?”


    “娘!是孩兒不孝……”


    “哦,你娘也沒事。”


    方長慢悠悠道。


    “難道是小妹?”


    李虎腦海中浮現出自家小妹活波的模樣,默默歎息一聲。


    “萬幸爹娘無事,二弟,小妹是怎麽死的?”


    方長一臉古怪道:“誰說阿秀死了?她活得好好的呢,最近還胖了三斤。”


    李虎頓鬆一口氣:“爹娘和小妹都沒事就好,小弟雖然不幸走了,但二老還年輕,便是再生一個,也不礙事。”


    他和李家小弟都沒有在一起生活過,頂多是回去看父母之時,順道抱了抱。


    除了彼此血緣之外,真要說什麽深厚感情,那就是騙鬼。


    而且有了前麵的心裏建設,他驀然發現小弟死了好像也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方長卻再次打斷他:


    “你小弟也活得好好的,就是不太聽話,這麽大的的孩子還喜歡哭,被我打了兩頓,現在好多了。”


    李虎:“……”


    總感覺是在說他, 但他沒有證據。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盯著方長問道:


    “既然我家人都沒事,那你跟我道什麽歉?”


    方長攤了攤手,欠揍地說:


    “我故意的啊。”


    李虎雙眼一瞪,生氣道:“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方長冷哼道:“誰跟你開玩笑,你有沒有想過你爹娘他們真的死了會怎麽樣?


    一個大男人為了點小事就這麽頹廢,你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李虎?


    我叫你聲大哥,你這個大哥就是這麽當的?


    說出去我嫌丟人。”


    重病需下猛藥,方長故意刺激李虎,這下子他果然精神多了。


    “行了,你不是要安慰嘛,說說路上發生了什麽,我看看能不能救贖下你的小心靈。


    我這個弟弟當的比老媽子還累。”


    李虎老臉一紅,想了想,還是吞吞吐吐地將路上發生的事情再次說了一遍。


    這個主角第一視角比東東描述的第三視角更加詳細,也更加讓方長理解李虎當時的心情。


    當李虎說完,方長臉上玩世不恭的神情隨之收斂下去,再次歎息一聲。


    “原來老唐也死了,難怪我這次回來沒看到他。”


    老唐便是靈劍門著名牆頭草唐長老,一個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主角是誰的老男人,卻是沒想到他竟會在撤退路上選擇殿後,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李虎神情低沉,聲音中充滿悔恨。


    “當時唐長老明明提醒過我,偏偏我卻認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沒有將那炎魔子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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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當時就抓住炎魔子,之後一切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那些弟子許多都是我親自招收入門,他們還有大好年華,不應該死。”


    方長沉吟片刻,有些恨鐵不成鋼道:


    “所以你不想著報仇,想著跑這兒來自閉了?看來真是順風順水的日子過久了,連你也懈怠了下來。


    怪不得靈劍門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居安思危的道理我有沒有同你說過,這波雲詭譎的修真界何曾真正平安過?


    是不是你覺得有個霸劍真人的名號,就以為自己是安南道隱藏的第一金丹,所以驕傲了,覺得自己能行了?


    如果你之前能聽我的話,早一點突破元嬰境界,而不是拿著大把靈石給門下弟子發福利。


    便是那炎魔子陰險狡詐,又怎麽能傷到你們。


    說到底,還是實力不行。


    沒有鎮壓一切的實力,如何小心謹慎也不為過,如此就是不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等到真正發生了問題再來後悔又有什麽作用?


    不過是讓活人不痛快,死人不安心罷了。


    站起來!李虎,不要讓我看不起,做個男人。”


    反正放嘴炮嘛。


    方長吧嗒吧就說了一大堆,渾然忘記了自己成婚時差點準備退休,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要說懈怠,他比李虎懈怠多了。


    嚴以律人,寬以待己說的就是他。


    不過誰讓他這邊還沒來得及出事呢。


    李虎的事情同樣給他提了個醒,金丹境界雖然壽命夠了,但是戰力還遠遠不夠。


    被人一巴掌拍死了,能活一萬年都沒用。


    明天和意外永遠不知道誰先來。


    今天來個炎魔子,明天說不定就來個炎魔尊了。


    沒有手摘日月,掌滅一界的實力之前,要說什麽退休都是太早了。


    那就先訂個小目標,成為大唐第四位異姓王。


    不對……


    其他三位異姓王還沒出來。


    說不得,他就是第一位啊!


    方長頓時浮想聯翩。


    至於李虎的問題,在他看來,就是自我要求道德水準太高,將太多的過錯歸咎於自己。


    隻要給他找個情緒導口,自行慢慢排解就行了。


    所以沒有道德的人總是容易比有道德的人更加快樂。


    當然,大家還是喜歡和有道德的人做朋友。


    而李虎被方長一頓慷慨陳詞,真的開始反思起自己來。


    這話換成其他人來說,起的作用有限。


    可方長是不同的。


    恐怕連李虎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由於他的成長過程中受到方長太多的引導和安排,不知不覺中對其有了一絲依賴性。


    就像無知幼童麵對權威的老師,總覺得老師說什麽都是對的。


    而至今為止,但凡方長對他說的話,無一例外,都對他的人生產生了巨大的正收益,如此更加強了這種依賴和對權威的信服。


    李虎驀然想到原來隱患早已埋下,今日苦果不過是昨日之因。


    如果他對自己再狠一點,修為再強一點;


    如果他對弟子們再嚴格一點,讓他們擁有更強的實力,無需他的保護;


    不少弟子本是不用死的,可都是為了保護身邊的師弟師妹才沒來得及逃出來。


    正是弟子們的前仆後繼的犧牲,才讓他心中如此愧疚,甚至弟子們四散而逃,他反而沒有這麽想不開。


    李虎站了起來,血氣在身上燃燒。


    一團團黑色的火焰自他身體內迫出,打在地上,迅速燃起一個小坑,好似水中火。


    “雖然還是有些不懂,但二弟你放心,我不會再這樣下去了。”


    “待我療好傷,我要親自取那炎魔子性命,以祭靈劍門眾多英靈!”


    一道白光落下,李虎順著白光直上金塔第二層。


    方長鬆了口氣,突然想到什麽,對著白光喊道:


    “其實我覺得鎮壓起來更好一點啊喂!”


    可李虎已經上入第二層,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畢竟地主家也沒餘糧啊。”


    方長嘀咕一聲。


    地煞鎮獄金塔擁有鎮壓之功能,能夠將塔中犯人作為人肉電池使用。


    那炎魔子一看就是個大號電池,說不定一節更比六節強。


    ……


    金塔銅門洞開。


    方長自金塔中走出,而已等候多時的東東迎了上來。


    “怎麽樣了?”


    方長一臉神氣道:“你家相公出馬還能有問題?


    放心吧,我大哥很快出關,到時候有他對付炎魔子,咱們也就不用躲在這個烏龜殼子下麵了。


    而且有我壓陣,區區幾隻邪魔外道,翻不起風浪來。”


    東東就喜歡方長這自信的樣子,笑道:


    “行啦,知道你最厲害了。”


    “嘿嘿,我還有更厲害的呢想不想知道?”


    方長摟住東東,一臉壞笑道:


    “話說我這輩子沒想到還能當上郡馬爺,不過就是你那啥封號啊,青青郡主,太沒水平了吧?”


    東東則是一臉無奈道:


    “差點沒叫我青牛郡主呢,就是個虛號。


    聽魏公公說,當時小姑隨口封了個青牛郡主,還是我外公幫忙才改了個青青。


    而且我這郡主就是個虛的名號,以後我的封地是什麽,我的封號還會再改。


    不過都得靠你給我打下來。


    所以到時候你一定要給我找個好聽的地方。”


    方長道:“有沒有搞錯,這麽小氣?虧我聽說她很大呢。”


    東東點點頭,一副可憐的樣子道。


    “所以都得看我英明神武的夫君大人了。”


    方長頓時男友力爆棚,當場畫餅。


    “既然如此,還要什麽地盤,我以後直接給你打下個小世界來,你想要什麽名字就什麽名字。”


    “好了,別說這些了。”


    方長一把公主抱起東東,朝著洞府飛去。


    “一想到你是郡主,我現在就莫名的興奮,你必須給我負責。”


    “別亂來!”


    一聲嬌嗔後,


    春風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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