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扶風城中便開始有消息流傳。


    王家勾結逆盟,被新任縣尉識破,果斷出手抓人。


    後監察司受奸人誤導,前來調查縣尉的過程中,無意發現王家勾結逆盟證據,被慘遭滅口。


    而在這其中起到主要作用的便是盧縣令。


    盧縣令與王家乃是姻親,對於王家之事必定知情,甚至監察司就是被其出賣。


    所幸再次下來探查的監察司大人英明神武,識破盧縣令偽裝,迅速將其控製,還了方縣尉一個清白。


    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是誰在散布假消息。


    畢竟誰不知道盧縣令圓滑似鬼,早就將自己與王家的關係分割得一幹二淨,摘得清清白白。


    而且人家老師是郡丞大人,哪裏這麽容易倒下。


    結果一連數日,縣衙門都是無人發聲。


    後來更是收到上麵傳來的命令——盧縣令壓往郡城,由方縣尉暫代縣令一職,眾人才如夢初醒。


    完了!


    這下扶風城的天徹底是變了。


    城中眾勢力寧願麵對貪得規矩的盧縣令,也不想麵對喜怒無常的方縣尉。


    可胳膊擰不過大腿。


    原本還期盼著郡城有人能治他,結果現在看來,大概縣尉大人不調走,不高升之前,大家都得夾著尾巴做人。


    結果這尾巴一夾就是十年過去了。


    十年間,扶風城榮獲長琴郡諸縣治安第一名的好成績,犯罪率低得令人懷疑做了假賬。


    按照道上流傳的一句話——任你再混得開,到了扶風城都得先挨兩個大逼兜,然後規規矩矩做人。


    這日。


    一輛馬車低調入城。


    馬車車簾微微掀開一角,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瞄著外麵熱鬧的人流,眼中露出好奇。


    “哥,這裏的人似乎和我們之前遇到的真的不同,你瞧瞧他們,就算街邊的小販也特別自信。


    剛才我還聽到他和來收保護費的幫派份子討價還價,而那人居然也不惱,還真的答應了。”


    女子轉頭向車內安坐的青年說道。


    青年點頭道:“扶風城的成績全郡有目共睹,但有此景象還是令我大吃一驚。


    早就聽說本地長官治理作風粗暴,但如今看來,傳言也不盡屬實。”


    女子好奇道:“粗暴?我看不是挺好的嘛。”


    青年回想著自己看到的卷宗檔案,卻是苦笑一聲:


    “那是你沒見到粗暴的時候。”


    “之前扶風城可不是這樣的,在大概十年前,本地勢力不服長官,卻又不敢明麵反抗,於是就攛掇手下罷工不做事。


    於是扶風城陷入停滯狀態,百姓們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明明城外就有良田數十萬畝,收割的糧食堆滿了倉庫,但百姓們就是買不到一粒糧食。”


    女子問道:“那是他們想要囤積居奇?不對啊,十年前雖然我年紀不大,但也沒聽到什麽災年消息。


    有眾多修真者在,隻要不是極端的氣候,收成怎麽也不會差了。”


    青年道:“因為他們根本不是想要賺錢,而是想要本地縣尉兼代縣令出來說一句話。”


    “什麽?出現這麽大的事情,本地縣衙都不管的麽?”


    女子這些年跟著自家哥哥行走四方,也算有些見識。


    她知道出現這種事,一般都是官府出麵調控,嚴重時還有使用暴力。


    畢竟普通百姓哪裏對抗得了那些大戶人家,隻有官方出麵才行。


    青年搖頭道:“可那位縣尉大人就是沒有出麵,哪怕那些日子已經有上百人餓死家中。


    更多人則是舍家棄業逃出了扶風城,整個扶風城都空了小半。


    最後你知道那位縣尉大人是怎麽出麵的嗎?”


    青年歎息一聲:“原來是太多人失業,連夜香都沒有人進城收,最後滿城皆臭,臭味傳到了那位縣尉大人家中。


    然後……就是殺。”


    “凡是與此事有關的人,都是一個字——殺!”


    想起檔案上那個血淋淋的數字,青年很難將如今繁榮的城池與當年那個瀕臨城破的情形聯想起來。


    女子滿臉愕然:“殺?他就不怕官逼民反,郡城那邊就由得他胡來?”


    青年道:“當然不是直接殺,而是先殺了,再安置一個罪名。那位縣尉大人背景深厚,所以每次監察司下來都是走個過場。”


    女子無法理解:“那他最後是改了麽?不然扶風城怎麽會有現在的樣子?


    如果是我在這麽殘暴的統治下,怕是早跑了。”


    青年這次卻是仿佛三觀被重新洗禮了一般。


    “之前我也是與你一樣想的,這種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的做法,簡直就是亂來。


    可事實證明,我想錯了。


    在這方大地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那位縣尉大人雖然殺了很多人,可他殺的都是原本的城中大戶,是原本趴在百姓頭上吸血的人。


    他們死了,卻也空出了許多位置。


    而百姓們頭上沒了向他們收錢的人,日子反而更加好了。


    之前你我待的那些縣不都是這樣,百姓們向官府交一道稅,還得給那些大戶交租子,給幫派交保護費。


    他們這些底層常常勞作一月,連填飽肚子都是奢求。


    所以那位縣尉大人並不是如我們所想的殘忍嗜殺,他所殺之人都是他認為該死之人。


    而且他自上任以來,從沒收過哪家一塊靈石。


    他這麽一殺,反倒是為扶風城殺出來一片勃勃生機。”


    青年語氣中滿是敬佩之意。


    “那位縣尉大人敢冒著千夫所指,施行自己的政方,更能盯著上麵的重重壓力,不改其色,才有如今扶風城的一切。


    我初讀此人檔案,心生畏懼,覺得此人真乃粗人,惡人,凶人。


    待我漸漸了解扶風城這十年發展史,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大智慧之人。


    看似簡單粗暴的手法,實則隱藏著十年乃至二十年後才能看出來的深意。”


    女人聽到一向心高氣傲的哥哥居然對此人如此敬佩,不由也對那位縣尉大人生出幾分好奇。


    不過她想到什麽,忙道:


    “可是他這麽厲害,為什麽現在還是個小小縣尉,讓哥哥你來當這個縣令呢?”


    青年搖搖頭:“這個……我倒是不知,或許他對扶風城有別樣的感情吧。


    但是這十年來扶風城已經換了三任縣令,每一任都高升了。


    我算是第四任,也是老師對我的照顧。


    畢竟以扶風城的底子,就算什麽都不幹,每年都是一筆政績,三年後也足夠我調入郡城了。


    這些年你一個姑娘家陪著我東奔西跑,連自己的人生大事都耽誤了。


    等回了郡城,為兄一定給你好好挑個好人家。”


    青年乃是郡學講學堂的平民學子,因資質優異,受到郡學學正賞識,收為弟子,而後就入各縣觀政,掛個閑職。


    直到不久前,青年修為突破築基境界,又有老師走動,才得到扶風城縣令這一肥缺。


    待到三年任滿,青年就能直調郡城,平步青雲。


    “我年輕著呢,等我也突破築基,到了五十都不算老姑娘,哥哥你就莫要替我著急,還是先給我找個嫂子吧。”


    女子轉移話題,臉上露出笑容。


    “哥哥上任,一定能做得比他還好。”


    青年卻是暗自搖頭,有些話沒有對妹妹說。


    那就是他老師來信特別交代,扶風城縣令一職就是給他攢資曆和政績用的,過來就當個聾子瞎子,什麽事都不要管。


    否則出了問題,連他都保不住。


    所以他心中雖然敬佩這位縣尉大人,但還是暗暗警備,不敢大意。


    他們兄妹兩無親無故,能走到現在,除了老師賞識,靠的就是一份小心謹慎。


    馬車很快行進縣衙門。


    衙門口,一個八字胡的灰色長衫中年男子正在等候。


    “您就是新上任的陳大人吧,小人是本縣師爺錢益多,今後您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小人就是。”


    師爺客氣地與男子行禮。


    青年陳一鳴朝師爺客氣拱手。


    “今後共事一場,本官初來乍到,若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還得錢師爺提醒。”


    他沒有帶自己的師爺。


    一個是這是他第一次當縣令,還沒自己的班底。


    另一個則是到扶風城上任不用帶師爺。


    一旁的女子卻左右打量,見隻有師爺一人迎接,有些不高興。


    “我哥新官上任,怎麽來迎接的就隻有你一個人?”


    “這位是?”


    “本官的妹妹。”


    “原來是陳小姐,陳小姐誤會了,這算是本縣的傳統,不搞鋪張浪費,不搞無意義的程序,一切以簡便為主。


    陳大人上任,我們已經備好晚宴,到時候也順便能讓陳大人認認人。”


    錢師爺客氣說道。


    “晚宴?”


    女子眼前一亮:“那你們縣尉會來嗎?”


    她聽自己哥哥說了一路,早就對那位縣尉的好奇心滿溢了。


    錢師爺頓了一下,很嚴肅道:


    “方大人不喜歡俗務,所以應該不會參加。”


    “你們方縣尉真是好大的麵子,我哥這個縣令上任,他都不露一麵,怎麽說我哥也算是他上司吧。”


    女子撇了撇嘴道。


    錢師爺看了眼女子,態度冷了起來。


    “陳大人,令妹有些活波了,切記禍從口出,到時候莫要連累了我等。”


    陳一鳴麵色微變,第一次感受到那位未曾蒙麵的縣尉帶來的壓力。


    隻是一句抱怨,居然就讓一個師爺當麵教訓他。


    他可才是上官啊。


    不過他出身貧寒,早就嚐過人情冷暖,又想起老師的交待,所以此刻還是維持笑意道:


    “我會讓她注意的。”


    “哥!”


    “別說話了。”


    錢師爺隻當做沒聽見,見陳一鳴識趣,他也露出個笑臉。


    “大人,小人領你到縣衙逛逛,你先熟悉熟悉。”


    “也好。”


    陳一鳴點點頭。


    隻有他妹妹一個人跟在後麵生悶氣。


    ……


    對於新縣令上任之事,方長自然是知道的。


    按照他的習慣,怎麽也該去見見的,畢竟萬一遇到不懂事的,先讓他懂懂規矩,免得以後他親自動手。


    但誰讓新縣令來得不巧,恰逢他的突破之期。


    十年時光,在充足的修煉資源下,他保持著穩定的升級速度,成功再升一級,達到五十七級,也就是元嬰後期。


    他在扶風城的目標,算是完成了三分之一。


    不出意外的話,最多三十年,剩下的三分之二也能順利完成。


    沒有什麽異象,所有動靜都被封鎖在小小的一間房中。


    待到方長平息躁動的法力,細細體會突破的餘韻之後,時間已經是三天後了。


    他打開房門,收起守在門口的傀儡,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到魚池。


    池子中,一條體型不再修長,反而十分臃腫,好像一個橢圓的球的金色大鯉魚正在認真修行。


    隻見它麵朝大日,嘴角兩根龍須在空氣中無風自動,好似兩根牽引繩一樣招來大日精華,開始淨化體內血肉雜質。


    吞吐日精月華可以說是每個妖獸與生俱來的天賦了。


    隻不過一般妖獸隻能吞吐性質溫和的月華,所以晚間修煉的居多,能夠吸收日精卻又不傷體的妖獸要麽是大妖,要麽是天賦異稟。


    顯然,泡泡屬於後者。


    難得見它主動修煉,方長也就沒去打擾,反而有種自家熊孩子懂事了的欣慰。


    雖然不指望這小家夥能有什麽出息,但起碼把這一身魚肥膘給減了下來啊。


    如果當年泡泡是這個樣子,他是怎麽也不會撿回家的。


    之前頂多算是有點小肚腩,還挺可愛,這會兒連眼睛都快胖成了金魚泡。


    結果才煉化三縷大日精華,泡泡就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念念有詞道:


    “今天表現得不錯,居然吸收了三縷精華,起碼煉化三斤肥肉,真棒啊泡泡。


    所以為了獎勵自己,就小小地吃一點吧。


    不吃飽哪有力氣修煉。”


    泡泡背上魚鰭上掛著的一個儲物戒指一抖,就見各種小吃當空落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


    泡泡噗噗連吐彩色泡泡,就見數十個小泡泡將小吃給罩住了。


    小吃泡泡落在水麵上,就好像流水席一樣,泡泡張開嘴,一個個小吃泡泡就在它嘴邊炸開。


    很快,它就吃了十多斤糕點,二十串糖葫蘆,一百多個糍粑,二十多個麵點糖人……


    “嗝!”


    泡泡滿足地打了一個油膩的嗝,然後就後悔了。


    “糟糕,吃多了。”


    “算了算了,吃了不能吐出來,大老爺說過,浪費是不好的。”


    “不過糍粑味道不錯,明天讓人多買些才行,嘿嘿……”


    “嘿嘿你個鬼!”


    方長臉色一黑,勃然大怒。


    “今天我非得榨出你一身魚油來!”


    他伸手一抓,法力將泡泡架在空中,不斷刺激著那顆早就被泡泡肥油包裹的妖龍妖丹。


    藍紫色的電光閃爍,泡泡發出痛苦的聲音。


    “大老爺不要啊,泡泡以後一定好好減肥。”


    “不用以後,我現在就幫你減!”


    小小的烏雲聚攏,畝許大的池子上驟然結出一層薄冰,一個肥碩的身影在烏雲中掙紮,發出嗚嗚的哭聲。


    翻滾之間,隱隱又有龍吟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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