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修士和摘星子眼見鍾山太上麵色由喜轉怒,而後怒色平息,又變成一種令他們感到恐懼的死寂。


    “太……太上?”


    摘星子這個久經考驗的星宗宗主表示自己當宗主幾百年了,也沒經曆過這種場麵。


    難道是另一邊出事了?


    否則太上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鍾山眼中不自覺露出幾分殺意,讓摘星子心頭大跳,感覺大禍臨頭。


    好在這份殺意很快澹去,鍾山麵色平澹道:“今日的事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透露,司馬守繼續留守測星台。


    摘星子,你可以解除護宗大陣了。”


    摘星子卻沒有立即同意,而是為難地看著鍾山,說道:


    “太上之命,弟子不敢違背,可今日落星鍾七響,若是王嵩太上問起,弟子也實在不敢隱瞞。”


    星宗如今鎮壓宗門氣運的有兩位化神太上,一個是鍾山,另一個名為王嵩,論輩分比鍾山還要高上一些。


    當然,同為星宗太上,以前的輩分就算不得什麽了。


    隻是鍾山當年能成就化神,王嵩太上幫助許多,以老幫新,這是宗門傳承,也是薪火相傳,生生不息的基礎。


    所以不管自己的真實想法如何,鍾山明麵上一向尊敬這位太上,自己屈居星宗第二。


    即便他的實力可能已經超過王嵩。


    “王嵩太上……”


    鍾山沉吟片刻,點點頭道:“若是王嵩太上問起,你如實相告即可。”


    “是。”


    摘星子鬆了一口氣。


    王嵩太上已至九千歲高齡,若無意外的話,也就不到一千年好活了。


    所以王嵩太上這些年一直很低調,準備安享晚年,已經近百年未曾公開在星宗露麵。


    但是這不代表就可以無視他。


    有些話,自己必須得提前點明,否則到時候容易裏外不是人。


    兩位太上自然不能生出齷齪,那麽當小人的就隻能是他這個宗主了。


    鍾山不再停留,回返自己的洞府。


    摘星子看向麵色蒼白無血的老修士,知道他為了激活測星台的法陣,已然傷了自身本源。


    原本不多的壽元,更加所剩無幾,大限也就在這幾年了。


    他不由歎了一口氣。


    “司馬峰主,辛苦你了,不過所幸測星一脈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如今有了鍾山太上關注,你們測星一脈回歸星宗主脈,隻是時間問題了。”


    三萬年的堅守,曾經輝煌的測星一脈如今就剩大小貓兩三隻。


    若不是宗門內部有意維護,測星一脈的傳人怕早就成了曆史的塵埃,隨風散去。


    而測星一脈不是幾本功法傳承就能重新啟動的,重要的是測星一脈的血脈能力。


    之前老修士體內精血蘊含的星辰之力就是關鍵。


    這是星宗初創之時,測星一脈的老祖以大神通吸納周天星辰之力,形成對星辰格外親和的血脈,代代相傳。


    也隻有他們的血脈才能最大程度發揮出測星台的威力。


    老修士雖然氣息虛弱,但眼神有光,聞言,更是笑道:


    “多謝宗主關心,老夫無事,能夠重新證明我們測星一脈的能力,老夫便是即可死去也瞑目了。”


    摘星子微微頜首,忽然說道:


    “司馬峰主,本宗主記得你的孫兒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了吧。”


    不待老修士反應,摘星子就一錘定音道:


    “那就由本宗主做主,為你孫兒選擇幾位適齡女子,一定要將你司馬家的血脈傳承下去。”


    如今測星台重新啟用,司馬家的血脈就變得尤為重要。


    至於其本人是否願意,那就不在他這個宗主的考慮之中了。


    老修士連忙感謝道:“多謝宗主!”


    ……


    萬星峰。


    這也是鍾山的洞府。


    一入洞府,鍾山就趕走了所有侍妾、弟子、仆人。


    “沒有本座命令,擅入者死!”


    偌大的萬星峰便隻剩下鍾山一人。


    他坐在號稱觀星界十大奇物之一的玉心寒床,點燃能夠溫養元神的萬年養魂木,又以兼修的佛家法門天龍禪音洗滌內外心神。


    然而無論他怎麽努力,那在識海中回蕩的聲音沒有半點虛弱,甚至還多了幾分嘲笑。


    “請神容易送神難。”


    天魔方長枕著頭,在鍾山識海飄啊飄,那陣陣天龍禪音好像助眠音樂,搞得他哈欠連連。


    “你就不要枉費心思了。”


    “我藏在你的分神之中,你又融入自己的分神,如今我與你元神為一體。


    除非你願意粉碎自己的神魂,否則想要趕走我,基本上就是做夢了。”


    “趁著我暫時不想和你撕破臉之前,要不你先看看自己分神送回的記憶。”


    “有一說一,你一點都沒有你的分神可愛。”


    鍾山沒有回答,隻當這些話是對他的幹擾。


    直到三天後,藏在他識海的天魔方長愈發精神,他自己反而因為用力過猛,傷了幾分元氣。


    鍾山這才開始細細翻閱自己分神傳回的記憶。


    “主天地,大唐,青霄城,靈網大陣,鎮獄金塔,青霄城主,法則水晶……”


    鍾山的元神在識海顯化,看著天魔方長,語氣中含著忌憚。


    “你是青霄城主的分身?”


    天魔方長搖搖頭道:“我即是他,他即是我,所以你叫我一聲城主大人未嚐不可。”


    “不過看來你已經接收到了鍾老的記憶,那麽我的條件有沒有興趣?


    不答應也沒關係,買賣不成仁義在。


    看在鍾老的麵子上,我離開你的識海,你我就當做從未遇見。”


    鍾山沉默片刻,說道:“給我一些考慮的時間。”


    “可以,這麽重要的事情,的確需要一點時間,那就三天吧。”


    天魔方長笑眯眯道:


    “三天後,你給我一個準確的答複,我們好聚好散。”


    “三天時間太短了。”


    鍾山眉頭一皺,正想再爭取一些時間,卻發現識海中空蕩蕩的,似乎這個青霄城主的分身從未出現過。


    他神識掃過,裏裏外外,竟不能發現天魔方長的半點痕跡。


    “這便是上界的神通嘛,果然厲害。”


    鍾山心中閃過一絲忌憚。


    他知道那人一定還在,可偏偏他找不到。


    “三天時間,我隻有三天時間。”


    鍾山眼神冰冷,就像徹骨不化的萬年寒冰。


    “本座已經好久都沒受過威脅了。”


    他再次閉目,細細翻閱分神留給他的記憶,他相信自己的分神一定會給他留下線索和建議。


    ……


    三天後。


    鍾山對著前方空氣說道:


    “方城主,還請現身一見。”


    下一刻,鍾山就感覺自己眉心一動,就像自己睜開了一隻眼,一道黑光投射而出。


    方長的身影顯化而出。


    “鍾山太上,看來你已經考慮好了。”


    “不錯。”


    鍾山澹澹道:“我可以答應你,對你接下來的所有行動配合,但你給的價碼不夠。”


    方長愣了一下,笑容漸漸澹去。


    “鍾山太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你可明白法則水晶這四個字的含金量?”


    鍾山理所應當道:“鍾某出身觀星界,按照你們上界的話來說,那就是觀星界土生土生的土著。


    鍾某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所以你想要鍾某為你冒著被同道唾棄,被後人記恨的風險,就得加錢!”


    方長點點頭:“很有道理,所以鍾山太上你還想要什麽?”


    鍾山十分理智道:“法則水晶太過遙遠,你也不可能現在就給我,所以鍾某還需要一點實際的好處。


    比如你們上界的功法典籍,還有你一直寄居在鍾某識海之中,實在不是為客之道。


    你離開鍾某的識海,鍾某才能相信你的誠意。”


    方長忽的笑了起來,而且帶著幾分譏諷笑道:


    “鍾山太上,或許是我的好態度令你誤會了,對此我深感抱歉。


    請你記住,現在不是我在求你合作,而是我給你一個機會,留住星宗傳承的機會。


    我給你的,才是你的。


    現在你隻有兩個選擇,要麽答應我的要求,無條件配合我在觀星界的所有行動。


    那麽待到觀星界與主天地融合之後,我可以在青霄道中為你們星宗留一傳承之地。


    而你也將得到一顆法則水晶,有機會看到化神之上的境界。


    要麽我青霄城大軍到來之時,星宗首當其衝,人死宗滅。


    你既然得到了分神記憶,應該清楚我有這個能力做到。


    那麽,你選擇生,還是死?”


    “我輩修士,逆天而行,求長生之道,本就死中求活,死又何懼?”


    一個清朗的聲音自後方虛空傳出。


    那是一個鶴發童顏的老道,一身純白色的道袍,就像天上的雲,縹緲,無形,捉摸不透。


    “你是?”


    方長似乎沒有意外第三人的到來。


    “老道王崇,也是星宗另一位太上,見過上界使者。”


    老道打了個稽首,態度不卑不亢。


    方長看向鍾山,麵露疑惑道:


    “根據我和鍾老的接觸來看,你不太像那種將觀星界看得比自己的道途更重要的人。


    那麽在這十幾年中,發生了什麽,讓你的思想發生了變化?”


    鍾山卻是笑道:“你如何知道分神便是我的全部,就如同你能確定自己就是你本尊的全部嗎?


    我給分神的定義是讓他用盡手段求活,隻有活著,才能給我帶回我想要的東西。


    所以他代表了我的妥協麵。


    但是他會妥協,會軟弱,不表示我會妥協。


    青霄城固然厲害,但是我星宗也不差。


    與其成為青霄城的附庸,我選擇讓星宗成為自己的主人!


    鍾某此生三千八百載,還未跪過一個外人。”


    方長再次理解地點點頭。


    “你說的不錯,以本尊的為人來看,他從來不信任我,所以我的想法並不代表他的想法。


    鍾老的想法自然也不能代表你的想法。


    隻是可惜了,你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


    雖然我對本尊很不爽,但我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個虛偽的好人。他一般不會幹出過河拆橋的事情來。


    不過或許這就是本尊需要我來此界的原因了。


    畢竟不管我幹了多少壞事,他隻要幹掉我,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勝利果實,以免良心不安。”


    “鍾山太上,各憑本事罷。”


    天魔方長的身影忽的消散。


    鍾山臉上浮現出陣陣黑氣,他已然感覺到自己的識海中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旋渦,正在吞噬他的理智。


    “王老,一切拜托你了!”


    鍾山猙獰著麵龐,身體表麵浮現出一層銀白色的羽衣,好似星光織成。


    這正是星宗的最高傳承——《周天感應星辰訣》,以身體各處竅穴為星辰,每點亮一個竅穴,就能感應一顆新的星辰。


    直到三百六十五處竅穴都內含星核,與周天星辰感應,便能結成一品元嬰,領悟靈術周天星辰法衣。


    此靈術可攻可受,幾乎可以隨著修士境界無限成長,也是星宗唯二的道階靈術。


    隨著星辰法衣顯化,鍾山的肉身彷佛羽化一般,元神直接超脫而出。


    隨著肉身脫離,元神極致升華,鍾山也終於看到了天魔方長的藏身之處,正是他元神的左手臂上。


    他的分神本就是元神的一部分所化,所以可以毫無阻礙地將分神融合。


    不過鍾山也留了個心眼。


    未免分神發生意外,所以並未完全融入自己的元神之中,而是凝聚成了自己的元神左手。


    此刻就可以看到一道黑影正企圖突破左手的束縛。


    “王老,快!”


    鍾山低聲嘶吼。


    王嵩沒有猶豫,手上拖著一把銀白色的小刀,奮力一甩,低喝道:


    “陰陽元磁神光!”


    就見鍾山的左臂被小刀直接切斷,金色的血液自鍾山的元神斷臂出滲出。


    隻是一滴血液消散,鍾山就好像被抽去骨髓一樣,幾乎痙攣到暈厥。


    但代價也是值得的。


    方長再也無法藏身元神,不得不以實體顯化空中。


    王嵩見到方長出現,手指一點,剛才切割鍾山元神的銀色小刀直接朝著方長傳胸而過。


    方長愕然地看著胸口的空洞,身軀猛然炸裂,黑色的碎片消散虛空。


    “我還會回來的!”


    鍾山元神回歸肉身,氣息猛地低落一大截,他趕忙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株雪蓮形狀的靈藥。


    他手指頭一搓,雪蓮就化作飛灰,露出裏麵一顆雪白的蓮子。


    他一口吞服,低落的氣息才漸漸穩住。


    半個時辰後。


    鍾山睜開眼,臉色蒼白的朝一旁護法的王嵩拱手謝道:


    “多謝王老護法。”


    王嵩輕撫長須,歎道:


    “好在你身上還有一顆萬年雪蓮子,否則你這元神之傷遲遲不好,說不得老夫還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可惜即便有靈藥,你這次斷了一臂,元神本源受損,起碼要折壽千年。”


    鍾山笑道:“千年壽元換得一身自由,不虧。”


    “王老,那人死了嗎?”


    他元神被切割,痛苦占據理智,隻看到方長被大切割術打碎,卻沒看到更深層次東西。


    王嵩麵露疑惑道:“雖然那人的氣息消散了,但是老夫的預感告訴我沒有那麽簡單。”


    “哎,觀星界再與上界聯通,與我們而言有了上升之路,道途可明,但對於觀星界的萬千眾生,卻不是一件好事。”


    “此事關乎觀星界未來命運,我們星宗一宗之力不可抵抗,需得盡快聯絡日月二宗,集合三宗之力,才有機會為觀星界找到未來。”


    “這件事就交給老夫吧,小鍾,你且安心養傷,這次你為觀星界舍生取義,你的傷勢大家都有責任,那幾個老家夥怎麽也得拿出點好東西來。”


    “是,麻煩王老了。”


    鍾山默默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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