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有人驚疑。


    不知從何時開始,有感知敏銳的勳貴子弟發覺,坐在那裏自斟自酌的白衣青年的氣息變了。


    變得縹緲若真仙,不可捉摸。


    閉上眼時,那人所處的地方空空如也,睜開眼時,那人卻又成了世界的中心。


    這種變化顯而易見,別說這些出自開國武勳家族,個個實力不弱的貴族子弟,哪怕是直播間裏,那些肉眼凡胎的觀眾們也同樣能夠察覺到這一點。


    【小白又變身了?】


    【我懷疑主播有人格分裂症啊。】


    【我反倒覺得這才是真正的青蓮劍仙,以往的小白太過平易近人了,就跟咱們普通人沒啥區別。】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秘技——真·李白?】


    彥:【差別挺大的,你醜,小白好看。】


    【紮心……】


    【紮心+1】


    【紮心+4396】


    那種感覺令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有些不自在,那是一種凝聚在灑脫之中的目空無人,很驕傲,頃刻間便成為了世界的中心,為人矚目。


    使得他們這些慣常自以為是,頗感自得的貴族子弟們居然也生出了一種自慚形穢。


    酒樓裏的歌姬異彩連連,這個男人,好好看啊。


    原本還不怎麽覺得,現在一看,簡直想貼上去任他蹂躪,想著想著,舞動的身姿一個踉蹌,恰好踩住前一個歌姬的裙擺,歌舞瞬間亂成一團糟。


    李白看了一眼一時間混亂起來的大唐,端起酒杯又放下,皺眉道:“這個裝逼......”


    “一時間真不知道該從何裝起。”


    他知道裝逼並不是一個好詞,大抵是滿足自身表現欲的一種行為,隻是無論是他還是李白本體,這種訴求還真不多。


    他思索了大約一分鍾的時間,然後若有所思。


    “喔~我好像明白了,其實......隻要按照我以往的作風來辦事,就算是裝比了,果然......我好像真的很擅長裝......人前顯聖啊。”


    “但那不是裝逼。”


    “因為我是真得很牛逼啊。”


    他不屑地將桌上擺放的酒水掃到一旁,發出劈裏啪啦的脆響。


    “這等酒水,簡直難以下咽。”


    大堂內的勳貴們安靜了一個瞬間,隨即響起不少不滿的咕噥聲。


    長樂坊內,以此地的酒水最佳,哪怕是他們也不可能經常喝到,結果現在反倒成了“難以下咽”,那他們又成了什麽?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一個勳貴子弟站起來了,剛想說話。


    然而下一刻,便看到那白衣青年取出了一個酒葫蘆,在拔掉塞子的瞬間,一股令人難以置信的香氣飄出,瞬間籠罩了整個大堂。


    他感覺自己的口水分泌的速度變快了好多倍,就著已經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很難受。


    然後他就發現整個大堂裏開始響起此起彼伏的咽口水聲。


    太香了,怎麽能這麽香?


    他低下頭,再看自己杯中那號稱“龍膏”,一杯便價抵十金的酒釀,頓覺難以下咽。


    麻痹,心好累,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


    安生喝你的酒不好嗎,非要來外麵顯擺。


    一群人是酒也喝不成了,舞也看不了了,紛紛議論了起來。


    “你們認得他嗎?”


    “這是哪家子弟?”


    “劍意鋒銳,背負劍匣……此人倒像那幾個機關劍師家族的傳人。”


    “不可能吧,那些家夥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個勁鑽研上古機關密卷,哪有功夫出來在這兒喝酒?”


    “長得還挺好看。”


    一幫人議論紛紛,仿佛這個人自帶了某種引人矚目的buff,原本談天說地的勳貴們立刻把他當作了談論的焦點。


    “唔——好酒。”


    “每次出來都恨不得多喝幾次,隻可惜喝完這葫蘆便隻能再等半個時辰了。”李白有些不滿地嘀咕著,將酒水一飲而下。


    隨著烈酒入腹,他的眸子變得有些迷離,但神采卻越發明亮。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一聲高吟,彰顯狂士風采,隱隱約約,有人聽到了黃河在奔湧的聲響。


    大堂內頓時一片寂靜。


    太過分了!


    連聊個天都不成了?


    您老到底是要鬧哪樣啊我說!


    假如擱原本的李白,他肯定不好意思在這麽多人麵前冷不丁就飲個詩,那樣太尷尬,但是偏偏他又不是胖虎,沒人跳出來找他茬,把臉送過來給他打。


    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


    所以還是外掛大佬出來救場吧!


    畢竟你青蓮劍仙就是喝多了就是要開始裝比!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醉酒成詩,狂態畢露。


    貴族子弟們震驚!


    心說還好剛才沒上去送臉給人打。


    之前說話那莽漢拍案而起,大聲叫好:“這首將進酒當浮一大白!”


    【嗬嗬,穿幫了吧,都沒說這叫將進酒。】


    【蠢,將進酒是樂府題,意思就是勸酒詩,這首詩的真名叫做“將進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樓上的臉疼不疼?】


    【唉喲好氣啊(`??)=3】


    ......


    夜半,他跌跌撞撞出門,醉了。


    醉的很深沉。


    整個長樂坊的勳貴們都被他征服了,紛紛上來捧臭腳,擱網絡小說裏,他就屬於那種注定要給主角逆襲,成為墊腳石的“人生贏家”。


    隻可惜這是現實。


    李白嘴角溢出了一絲笑意,有幾分狡黠,也有幾分嘲諷。


    “我李太白一生重諾。”


    “既然答應你不在朱雀門山刻字,那便絕對不會在朱雀門上刻字。”


    “所以我去......玄武門。”


    他的笑容越發濃鬱。


    皇城四門隻有朱雀與玄武,沒有青龍與白虎,因為龍代表天子,不可為城門冠名,而白虎代表兵災與殺伐,為皇城門不祥。


    玄武門前,守衛們疑惑地望著這個醉醺醺的酒鬼,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不少勳貴子弟,這麽一看似乎明白了不少,紛紛不再關注。


    然而就在他們剛剛挪回視線的一刹那,一道劍光已然自他們的身側席卷而出。


    時間仿佛定格在了這個瞬間,醉醺醺的貴族子弟們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守衛城門的千牛衛則張開大嘴,有些不敢置信。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貴族子弟中的那個莽漢連忙笑嗬嗬上去打圓場:“各位兄弟,某家弟弟喝醉了,舞劍助個興,別無他意。”


    “李家二郎,還不速速領著你的人滾蛋!”


    千牛衛的首領哼了一聲,打算就此揭過。


    畢竟那莽漢的父親乃是當今天策府的大將軍李靖,與他雖互不統屬,他也不虛對方,但互相之間還是有著幾分香火情誼的,這個麵子他可以給。


    隻是下一瞬間,一聲哢嚓脆響。


    李家二郎愣住了,一幫子勳貴子弟們也愣住了,唯獨李白,頗有幾分自豪地望著城門。


    “一副好字,題給當今聖上,收好不謝。”


    千牛衛統領回過頭,便看到那朱紅色的大門之上,唰唰飛落一堆木屑。


    那上麵寫著“欲上青天攬明月!”


    劍鋒鋒利,那字也便鋒利如劍。


    一筆一劃如鐵畫銀鉤,統領一眼望去,直覺浩蕩劍氣向他淹沒而來。


    他開始顫抖。


    不是恐懼,而是氣得。


    “好個賊子,居然膽敢褻瀆皇城,納命來!”


    千牛衛統領氣得一出佛,二升天,手提一對重逾千斤的金瓜,血氣衝天,精氣如狼煙,赫然是一位極為強悍的武道宗師。


    拱衛皇城,大唐最精銳的千牛衛們也齊聲怒吼,刀槍出鞘,猶如萬牛奔騰。


    在那城牆之上,漫天血氣之中赫然凝聚出了一頭巨大的牛魔,宛如背負了山嶽,每一蹄踏出整座長安都在震撼。


    勳貴子弟們麵色如土,悄然間腳底抹油,溜了個精光,連李家二郎都沒留下。


    不是因為他們不講義氣,而是一介酒友,也不值得他們講什麽義氣,畢竟尼瑪這也太作死了,你不死誰死?


    李白沒有關注那些離去的酒友,麵如如常,凝視著那轟然而起的沉重壓力,這樣恐怖的力量,除武道人仙之外無人能擋。


    但他不一樣。


    為什麽?


    因為他是青蓮劍仙,李白!


    他抬起劍,看似平凡,不著絲毫煙火氣息,但這一刻,一種令人感覺頭皮發麻的森然鋒銳之感自每個人的心底升起。


    “住手!”一聲暴喝突然自城頭響起,便看到一個身穿官袍的青年男子丟出了一道密令。


    “狄大人?”千牛衛統領詫異,拱手道。


    “陛下宣此人進殿。”狄仁傑正色道。


    千牛衛統領微怔,隨即果斷收起力量,一眾千牛衛也是紛紛退回原位,刀槍歸鞘,再度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了自己的崗位上。


    李白握劍的手鬆了鬆,眉眼間居然閃過了一絲失望之色。


    看來今天是打不起來了。


    “還給你吧,無聊。”


    李白閉上眼,再睜開眼時,臉上的醉意仿佛消失了,嘴角略帶起一絲苦笑。


    他無奈道:“走吧,狄大人。”


    狄仁傑想笑又笑不出來:“不是說好了不惹事嗎?”


    李白跟著他進了皇城,無奈道:“醉酒誤事,醉酒誤事。”


    狄仁傑都無語了,都到了這種地步了,居然還會因為醉酒誤事,當真是......


    他搖了搖頭道:“跟緊我,皇城機關不少,許多秘地不容窺測。”


    李白默默地跟著,有種欲哭無淚的趕腳。


    在腦海中叫了青蓮大佬半天也沒人回應,這才明白自己這次恐怕是被坑了......


    您好,您的坑逼外掛已下線。


    入得正宮大門,便看到台階之上身披龍鳳皇袍的女子認真地批閱著奏折,見狄仁傑帶人進來,把奏折一扔,一雙丹鳳眼微微挑起一絲弧度。


    “欲上青天攬明月......好大的氣魄。”女帝冷笑。


    李白苦笑:“草民惶恐。”


    女帝“欸”了一聲,詫異道:“朕當是哪來的狂士想要在朕麵前一顯風采,你倒是識時務。”


    狄仁傑在一旁輕聲道:“陛下最恨那些沽名釣譽的狂士,一般遇見這種不賣她麵子的,都給殺了。”


    女帝瞪了狄仁傑一眼,哼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畢竟你也曾為我大唐血戰邊疆,這次武舉試你必須參加。”


    “但願你的劍道能如你的詩才一樣曠古曆今。”


    “這次武舉試,倘若你能狙擊掉那個東瀛劍豪,此事既往不咎。”


    “否則......嗬嗬,若讓東瀛小國攬得武舉頭名,八國豈不以為我大唐無人了,你讓朕丟臉,朕就要你丟命,你若讓朕長臉,朕就為你等正名!”


    李白知道女帝說的“正名”是什麽意思。


    當初他們的長城巡守者小隊已然因為不聽調令,成了逃兵。


    他對此倒感覺無所謂,但現在木蘭被追究丟失長城的過失,成為了通緝犯,又要對付入侵者,在邊地堪稱是兩麵皆敵。


    這處境很不妙,假如女帝這能給她正名,她的處境必然會好很多。


    隻是......


    “我們不需要正名,因為問心無愧。”他仰起頭,進入大殿時他沒有跪,現在他更是直視了當今天子。


    然而一向討厭狂士作風的女帝卻並沒有暴怒的意思,而是冷冷道:“為你們正名,需要朕打李恪的臉,這世界沒有真正的公平,他比你們更重要。”


    李白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草民告退。”


    “記住了,必須要贏!”


    女帝有些憤怒,不是怒他的態度,而是怒偌大長安居然被一東瀛劍豪一劍挑翻,簡直丟人到了極點。


    青黃不接是大唐帝國的一個重大弊病。


    當初她繼位時,雖掃清天下世家,但也由此使得大唐少了許多得到全副資源傾斜所造就的天才。


    盡管總體而言,其利遠遠大於弊,但這仍舊是一個大問題,最起碼,這些年來大唐就罕有特別優秀的青年強者,近年最出色的“青衣”也不過武道宗師。


    世家貴族的血脈經久傳承,他們憑借掠奪普通人的資源來豐富自己,這不可取,但在一定程度上卻使得高層戰力得以增加。


    不過這也隻是暫時的事情,得到了各個世家魔道與機關傳承的大唐,已然設立欽天監培養魔道與機關高手,再加上龐大的人口基數所誕生的強者,大唐隻會越發強盛!


    李白點頭,隨即轉身離開,顯得有些無禮。


    但他也不需有禮。


    若勝,一切揭過。


    若負,一切休提。


    ......


    至於心中有對青蓮劍仙的埋怨嗎?


    沒有。


    因為他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因為劍!


    不能折!


    當他生出等那東瀛劍豪離開長安再戰的想法時,他就注定要走這麽一遭,否則他的劍道永遠都比不上青蓮。


    “其實你不用逼我。”


    “我本來就想裝個比的。”


    “還沒問那位劍豪叫什麽名字,不過現在看來,能入得武曌法眼,興許還真是宮本武藏。”


    “看來這次要拿命來裝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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