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賊頭子叫趙丹,字明成,大概是因為讀過兩年私塾的緣故,雖說肚子裏沒啥墨水,隻能堪堪說是能識文斷字,但對讀書人還是相當敬重的,沒有虧待儒生。


    不過這票馬賊本身就已經窮得叮當響了,不虧待,也僅僅隻是每天一條硬邦邦的肉幹加兩個幹硬的餅子罷了。


    虧得這裏靠近水源,每天晚上都能就些雕胡米煮上鍋肉湯,不然這點食物,連一個尋常婦孺都難以滿足,更別提一個個成年壯漢了。


    隻是本就是捉襟見肘,再帶個孩子,那就完全不夠了。


    幸好馬賊們雖然看起來凶殘,實際上也凶殘,但麵對這麽一個孩子,居然表現出了超人意料的忍耐力,還有人親自擠來馬奶送來。


    儒生叫趙蕤,以前學過縱橫術,對道學也仰慕已久,這個時代的儒家最講究博采眾長,沒有多大排他性,所以像趙蕤這樣的人其實很多。


    醒來之後,趙蕤便帶著李白在這裏安頓了下來。


    倒不是說他甘於助紂為虐,而是他在與趙明成的交談中意識到,在這個無邊無際的荒漠,他孤身一人想要帶著一個孩子上路實在危險。


    就是躲過這波馬賊,也不一定能躲過下一波。


    事實已經證明,他那手蹩腳的劍術,連一個馬賊都敵不過。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了。


    轉眼,便是三年時間。


    這三年裏,趙明成的這夥馬賊勢力並沒有擴張,甚至還折損了四個兄弟在一場與周圍馬賊團夥的衝突之中,因此日子過得是越發艱難。


    而李白也表現出了超乎常人想象的天賦,無論是識文斷字還是數算之術,皆能迅速掌握,甚至跟著趙蕤練了幾天粗淺劍術,就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架勢。


    驚得趙明成蹦出來一句:“蓋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哉?”


    粉雕玉琢的娃娃給這些整天刀頭舔血的馬賊們帶來了難以想象的體驗,他們中,無論是稍顯儒雅些的趙明成,還是粗獷的馬老六,心底其實都希望自己能有個子嗣。


    他們雖然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壞人,但卻沒有梟雄,也沒有喪盡天良的人物,對這個娃娃,他們所有人打心眼裏都喜歡的不行。


    “帶著李白走。”


    某天,趙明成找上了趙蕤,對他講。


    “這小子那麽聰明,以後注定是要幹大事的人,沒有必要和我們這夥該死的強盜混在一塊。”


    趙蕤默默接受了他的建議,帶上食物和水,抱起才三歲,眼睛裏充滿好奇的小娃娃。


    臨走前,趙明成和一夥粗獷漢子們輪流抱了抱李白。


    尤其是趙明成,他用他那粗糙的胡須狠狠地刮了刮李白的臉,對他道:“一定要成才,要做人上人,像我們這樣的賤命,就是風中飄絮,指不定哪天就沒了。”


    他鬆開手,握緊了趙蕤粗糙的手,遞過來一大碗馬奶酒:“兄弟,沿著這條道一路向西,呼兒會帶你離開荒漠,到最近的唐人城鎮。”


    “這裏是兩個銀餅子,回頭到了鎮裏好花銷,不要一次性拿出來,先找鎮子上的布店老板胡青傘換開再說,免得引人覬覦。”


    趙明成嘴唇嚶蠕了片刻,低聲道:“答應我,一定照顧好小白。”


    趙蕤默默點頭。


    他本不喜說話,此刻更不知該說些什麽。


    呼兒是趙明成最喜歡的那匹馬的名字,神駿非常,據說是他當年從大月氏人手下搶來的天馬,能日行千裏,平時寶貝得不得了。


    兩個銀餅子,更是當前馬賊賬上,唯一的“流動資金”。


    今日趙明成等人的這般做法,給他了一種托孤的感覺,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他覺得這夥馬賊該是要大難臨頭了,所以自己也是時候離開了。


    於是他跨上戰馬。


    平日裏最是看他不順眼的馬老六大吼道:“你小子要是沒能照顧好我大侄子,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趙蕤點了點頭,神情木訥,隨即策動戰馬,向西方奔去。


    原地裏,趙明成大笑道:“兄弟們,你我寄托已經安心走了,今日我等合該戰死於此,但就是死,也要讓黑山賊眾們知曉,我板梁坡的好漢子們,絕不是他們嘴裏一塊任其咀嚼的肥肉。”


    “哈哈哈,沒錯,咱們就是死,也得崩掉他們兩塊大牙!”


    一幫馬賊,此刻笑得卻分外壯烈。


    遠處,煙塵已經滾滾而來。


    黑山賊的馬賊們迅速圍攏而來,聚集在寨子門口,並沒有任何客套,隨著頭領的一揮手,頓時一擁而上。


    趙蕤停在山坡上,望著山下煙塵四起的綠洲,神情依舊木訥,但眼睛卻漸漸變得通紅,他握緊了拳頭,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良久,他重新跳上戰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眼眶中,豆大的淚珠沿著那粗糲的麵龐滾落。


    三天後......


    三條沙漠狼遠遠地綴在身後,在有魔種存在的土地上,這些狼群雖然也受魔道力量影響有了一定的變異,但早已從食物鏈的頂端跌落下來了。


    若不是它們肉的味道實在腥臊難吃,早就由掠食者轉為被掠食者了。


    但就算是這樣,它們仍舊是頂好的獵手。


    此刻,它們已經嗅到了趙蕤身上那濃重的垂死氣息,這些善於啃噬腐肉的生物甚至還要比天上的兀鷲還要更加善於追逐死亡。


    戰馬丟了。


    趙蕤也負了重傷。


    他們沒碰上馬賊,倒是碰上一頭奇形怪狀的魔種。


    若不是最後那頭魔種不知為何身體僵硬了片刻,他根本沒機會離開,但就算是這樣,名為“呼兒”的神駿戰馬仍舊被那魔種拖了去,大快朵頤。


    狼群的耐心漸漸消磨殆盡,它們口中的涎水淌落,綠油油的眼睛裏滿是貪婪。


    正當一頭狼伏低了身子,準備突襲的時候。


    那隻有三四歲的稚童猛然間張開眼,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殺機畢露,一瞬間,仿佛有屍山血海浮現,天地間,風雲變色。


    三頭沙漠狼哀鳴一聲,一股子寒意自心底升起,毛發瞬間炸開,渾身哆嗦地趴倒在地上。


    直到趙蕤的身影漸漸遠了,才敢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跑了,那姿態,幾如二哈。


    讓在嬰兒識海中躲著的李白不由想起了那句“狼步腳撲朔,哈步眼迷離,狼哈傍地走,誰慫誰是狗。”


    哈哈哈嗝——


    捂住嘴,險些笑出豬叫聲。


    李白繼續回去睡覺,深藏功與名。


    趙蕤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他的腳步依舊踉蹌,襟前被劃開了一道很長的口子,他緊緊地抱著手中的嬰兒,像是擁抱著全世界。


    一定要離開這片荒漠。


    帶著趙明成,帶著那夥馬賊們的信念,讓李白活下去。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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