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淩晨,驕陽自東方地平線下緩緩升起,破曉的第一縷陽光照到城頭的時候,伴隨著號聲,戰鼓聲,戰爭徹底爆發。


    經曆了一晚修整的北夷大軍,烏壓壓一大片,占據了巡守者們的所有視角,他們大聲叫囂著,揮舞著手中的五花八門的兵刃,一個個有如草原上的餓狼,眸子裏反射出綠油油的凶光。


    敵人實在太多了,以致於城關下這方寸地界,根本容納不下所有的北夷軍隊,所以第一天的攻城部隊隻有兩萬由小部族拚湊而成聯軍外加幾千奴隸兵。


    除此之外的其餘北夷大軍,盡數在營地內休息。


    沒有太多的花哨,從一開始,便是悍不畏死的進攻與搏殺。


    城頭的堡壘與北夷人拚裝而起的巨型投石機互射著。


    炮火聲隆隆。


    驍勇善戰的唐軍與須發噴張的類狼魔種互毆著,這些被草原上的薩滿和巫師製造出來的魔種,沒有任何理智可言,在北夷人的控製下,受傷隻會激發它們的凶性,鮮血就是它們戰力的來源。


    它們是最完美的戰爭機器。


    口中銜著彎刀向城頭攀爬的北夷戰士,一個縱躍,跳上城頭,下一刻,一柄陌刀當頭劈下,直接將他的身體撕成了兩半。


    粘稠的紅色鋪滿了整個長城。


    血與火之歌在這凜冽寒冬奏響。


    金帳內,鐵木真大馬金刀,坐在鋪著狼皮的王座上,神情嚴峻:“李太白還是沒有露麵?”


    “沒有。”


    鐵木真輕托起下巴,有些疑惑:“怎麽可能?”


    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敵人。


    鐵木真很了解李白,尤其是在親身感受到那股銳氣逼人的劍氣後,他越發堅信,在這個關節,李太白隻要在長城,就必定會露麵。


    可事實上卻是沒有。


    他恍然道:“難不成真如諜子匯報的那樣,他去了聖地?”


    他悵然道:“可惜了。”


    鐵木真有些失落又有些慶幸,失落的是他為李白準備的天羅地網,很有可能成了無用功。


    慶幸的是,若無必要,他真的再也不想見到那股劍意了,那種貼近死亡,仿佛半隻腳已經踏入黃泉的感覺,就是現在想想,也會出一身冷汗。


    他很確信,李白並沒有強到武道人仙的境界,如今,他與蒼狼王都已今非昔比,再來一次,必定能讓他铩羽而歸,甚至直接將其留下。


    但之前留下的陰影,卻不是那麽容易擺脫的。


    ......


    城頭


    一頭猙獰的狼形魔種狠狠地撲來。


    露娜驟然躍起,落地時,劍刃下落,蒼白如雪的月色化作瀑布,瞬息將其斬成了碎片。


    耳後,勁風襲來。


    下一刻,露娜一個矮身,躲過了又一頭魔種的爪擊。


    緊跟著,月刃斬出,直接將其攔腰斬斷,然而那魔種居然仍舊未死,慘白的獠牙一張,狠狠向她光潔的小腿咬下。


    正在這時,一道身披魔鎧的身影一步踏出,如出一轍的月刃輕鬆斬斷了那魔種的頭顱,隨即,輕蔑地看向了她。


    露娜咬了咬牙道:“滾開!”


    鎧冷笑:“戰爭不是兒戲,缺少勇氣的可憐蟲,如果感覺到恐懼的話,還是趁早回家,蜷在櫥櫃裏,像往常你最常做的那樣,瑟瑟發抖吧。”


    渾身長滿鋒利尖刺的少女,罕見地沒有反駁鎧的冷言冷語,她低垂下眼眸,輕聲道:“可家,不是早就讓你毀了嗎?”


    鎧愣住了。


    片刻後,鎧甲內傳出他生冷的聲音。


    “很抱歉。”


    “隻是抱歉嗎?”


    鎧輕蔑道:“你還想要我怎樣?痛哭流涕?跪倒在你的麵前懺悔?很抱歉,我做不到,因為,我從來不覺得,那是錯。”


    “你難道沒有錯嗎?”露娜的語氣突然激動了起來,“我知道,是魔鎧讓你迷失了本心,所以我可以原諒你,隻要你脫掉它,找回曾經的記憶。”


    鎧望著滿臉期望的少女,片刻後,決絕轉身:“很感謝你的信賴,但那......的確是我自己的意誌。”


    露娜明亮的眸子瞬間黯淡了。


    “總有一天,我會超越你,殺了你,哥哥。”


    “但願吧。”


    鎧的神情稍黯,漠然轉身,繼續投入了血雨腥風的殺戮中。


    麵甲下的他,嘴唇輕輕嗡動著。


    說出的話,卻充滿了柔情:“這是,無法擊破的宿命啊,我的妹妹,拋下這些執念吧,哥哥永遠深愛著你。隻可惜,我必須活著。”


    隻有活著,我才能幫你承受罪孽。


    隻有活著,宿命的抉擇才不會落到你的頭上。


    麵甲下,笑容悲哀,卻充滿了期待。


    “我期待你騰飛的那一天,縱然是踩在我的屍骨上。”


    ......


    另一邊的戰場上,白衣大劍克蕾雅已經陷入了敵人的重重包圍之中,她的白色鎧甲早已破裂,血水汨汨流淌而落,在她的腳下,是無數縱橫交錯的屍體。


    這段城牆是北夷人進攻的重點,已經有不知多少巡守者葬身於此了。


    剛剛解決了自己麵前敵人的蘇烈目睹了這一幕,扛起巨大的鐵柱,怒吼著,如同一輛坦克般轟隆隆奔去,直接將城頭的幾頭魔種連帶著北夷士兵盡數掃落城頭。


    一名強悍的北夷大將高高躍起,體表升騰起奔狼虛影,高舉彎刀,狠狠劈落。


    蘇烈瞬間鬆開鐵柱,一拳擊在彎刀的側麵,另一邊,一把大劍已然劈落,瞬間將其斬首。


    克蕾雅驚魂甫定道:“謝謝你了。”


    蘇烈劇烈地喘息著:“撐不住了的話,就先下城,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嗯......”


    多餘的話還沒來得及說,蘇烈那粗獷的身影就已然向著另一邊告急的城牆衝去。


    她側了側頭,伊妮莉輕拍了下她的肩膀:“我來的似乎有些多餘啊,如果你們都需要一個男人的話,我似乎隻有鎧可以選了。”


    克蕾雅翻了個白眼:“這個關頭了,你還有心思說笑。”


    ……


    城內,客棧


    裴擒虎聽著耳畔的廝殺聲,焦急道:“首領,我們還不出手嗎?敵人的攻勢這麽猛,守衛軍撐不了多久的,難道我們來這一趟,就為了看戲嗎?”


    公孫離嗔道:“擒虎噤聲,別打擾大人的卜算。”


    “無妨,已經結束了。”


    明世隱皺了皺眉:“在這種攻勢下,長城被破,是早晚的事了,可卦象顯示卻是上吉,所以擒虎,暫時,你不能出手。”


    “玉環,你可以。”


    他將目光投向了身旁緊繃著的奕星,輕笑道:“怎樣,長城守衛軍的新首領,你還滿意嗎?”


    奕星抬起頭,望著城頭密密麻麻的人影中,那一襲緋紅身影,片刻後,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輕聲道:“我不如她。”


    楊玉環點了點頭,嫣然一笑:“奏長恨歌還是霓裳曲?”


    “都可。”明世隱點了點頭,又補充道,“記得用清平調,北夷人軍氣很重,破陣調很可能發揮不出太大的作用就會被破解。”


    楊玉環點頭,蔥白十指輕放在古琴上。


    下一刻,霓裳曲如潺潺流水,輕輕奏響,曲子的聲音很小,比起城頭的喊殺聲,炮火轟鳴聲,幾乎無法察覺。


    然而整個長城,數千巡守者們立刻便感覺到了體內不知從何而來,湧現出了更多的力量,傷口幾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立刻便將凶悍的北夷人再度趕下城頭。


    花木蘭轉過頭,望向城內的目光稍稍放鬆了些。


    她自語道:“是友非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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