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妮莎走了。


    披星戴月,頂著凜冽寒風與細密若粉末般的雪,雪白的披風飄揚著,高挑的身姿漸漸自地平線下消失了。


    隻有伊妮莉目送。


    離去的背影卻並不顯得落寞,反而有幾分灑脫的意味。


    大抵是太過喜歡一個人,卻又不願意卑若塵埃,所以在最合適的時機選擇了離開,甚至沒有理會李白曾經許下的承諾,驕傲得像是一隻白天鵝。


    這個時代的人,慣常把女人視作男人的附庸。


    但對於驕傲的戰士而言,哪怕作為一個女人,也不會甘願成為一個看似美好,隻能寄生在其他植物身上的莬絲草。


    我愛你,但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言情中常描述有這樣的愛情:愛一個人愛到瘋狂,能拋棄一切,仿佛這世界上除了愛情以外再無其他般的炙熱情感。


    這樣的愛情,的確有,但不是他們的選擇。


    對李白,迪妮莎,花木蘭,很多人而言,愛情隻是人生中的點綴,一顆獨立的靈魂才是一切的根本,而在愛情以外,他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臨走前。


    她回過頭,望向東方。


    輕聲道:“你已經不需要我了。”


    實力早已超越她的李白,已經站在了這個世界的最頂端,甚至已經能夠望見那些傳說中的人物的背影了,而她,隻能默默追趕。


    似乎是實在有些不舍。


    她並未如表現出的那樣瀟灑,眼角,終究還是落下了一滴晶瑩的水珠,落於積雪中,頃刻間消失不見了。


    “希望你,能成為這個世界的傳奇,頂天立地的大人物,我會默默地看著,然後祝福你。”


    腳步聲漸行漸遠。


    ……


    泰山


    人頭攢動。


    寬闊的玉皇頂山,足有數百放諸江湖,都能擁有一席之地的江湖豪傑在聚首,他們神情中,駭然,凝重,驚喜,種種情緒不一而足。


    反正個個都很精彩是了。


    原先還對李白有所質疑的如那楊鑫一般的蠢材,此時也悶頭閉嘴不言了。


    嬴舞,裴旻,黃鴻,劉邦,劍皇獨孤信五人,既然認同李白與他們並列,那自然便是認可了他有與他們平起平坐的資格。


    武道人仙終究隻是傳說,他們何曾見識過如此恐怖的氣勢,就剛剛那一瞬,眾人便感覺那一頭赤龍幾乎就要咆哮欲出,將他們一口吞噬了一般。


    那剛還大言不慚的聖道強者灰溜溜地回到了人群中,再也不提要較量的說法。


    王長明歎道:“武道人仙,果然如天塹一般,你我難以望其項背啊。”


    王秋生感慨道:“兩月前師弟我與李白初見,曾驚豔於此人在劍道上的天賦,心說,假以時日,他必定能登臨人仙之境,成為一方劍道魁首。但誰知這假以時日,來得是如此之快。曾昔還隻是驚豔於小師弟的資質,如今,卻已隻能仰望,世事變化無常,果真如此。”


    王秋生他們不是那些眼皮子淺的尋常江湖人,不說稷下,就是他們王家,也坐鎮有人仙境界的儒家之龍——王明陽。


    隻是見識過歸見識過,為了泰山論劍,他們的心中也未嚐沒有苦心磨練出幾門強悍劍術,期待著能在天下劍手麵前,揚名立萬的想法。


    單純鍾於劍術的人終究還是少數。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而在江湖中,有的時候,名可比利還要來得更加重要,聲名鵲起者,就是身無長物,也能聚斂一大批江湖人的效忠,比如在場人群中那個,看似眉清目秀,麵白須長,實則滿腹毒計的智多星吳用所效忠的梁山賊宋江,一個“呼保義”“及時雨”的名頭,任哪個江湖兒郎碰上,也會高高豎起一根大拇指。


    實際上這幫人究竟是做了什麽為國為民的事了,還是保護百姓,行俠仗義了,那就未曾見得了,倒是坑蒙拐騙,燒殺搶掠的醃臢事沾了一手,偌大個梁山寨,除個別幾個,押送刑場,還真是一點也不冤。


    梁山就是一個江湖的縮影,隻要你名氣夠大,哪怕實力一般,也能坐上更高的排位。


    泰山論劍這一江湖盛事,除了真正熱愛劍道,希望能夠與天下劍手會上一會的人以外,剩下的,便盡數是一些沽名釣譽之輩。


    隻是這些人想要打出什麽名頭,還真未必見得,一分耕耘一分收獲,蠅營狗苟之輩,要想勝過那些既有天賦,又誠於劍道的人,還真是難於登天。


    比如葉凡。


    李白覺得葉凡這次,估計也能撈個天下前十劍手的名頭。


    萬劍山莊的人在忙不迭地準備抽簽。


    不光是李白他們五個,其餘各境界的人若是想要參賽,同樣需要抽簽角逐,隻是場地就不會設在玉皇峰頂了,到時候那名頭也隻能順位從天下第七排起了。


    一共六人,預定了天下前六,很多人不服,但就如剛才冒頭的那位,不服也得服,在場這幫人,過江龍再多,但麵對這六個史前巨鱷,也得乖乖盤起身子,裝作乖乖寶寶。


    也虧得是六人抽簽,誰都不會輪空。


    要是輪空一次,在這場比試中,優勢可就太大了,就算一場對決下來,任誰都會給下一場的對手以足夠長的時間來進行打坐調息,恢複狀態。


    但先出手的,也不免會暴露出自己的一些底牌。


    尤其是一些隻能使一次的奇招,亦或者幹脆隻能用在生死之爭上的拚命手段。


    隻是這六人之間,同樣有強弱之分,表麵上看不太真切,不過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把秤,比如說李白自己。


    他自忖,這幾人中,劉邦的實力最弱,隻是有大氣運在身,又有一國龍氣支撐那把赤霄劍的消耗,使得他能發揮出不遜於人仙級的戰力。


    不然,區區一個鄉間遊俠兒,泥腿子出身的人物,還真不可能跟他們幾人並肩。


    其後是嬴舞。


    再其後,劍皇裴旻兩人差距不大,最強的肯定是他那便宜師兄,天劍黃鴻,看起來是最低調的,但實力絕對深不可測。


    這種直觀來看,所體現出的強弱並不靠譜,比如他自己,看起來恐怕和嬴舞應當差相仿佛,但實際上,他隻會更強。


    若是足夠幸運的話,一上來就抽到和劉邦一戰,那其實最好,差一點,和嬴舞這老熟人打一架也不錯。


    若是抽到黃鴻,那就有些糟糕了。


    抽簽的影響絕對不小,然而這幾個人一個個優哉遊哉,麵色淡然,仿佛踏春郊遊,而不是即將上演一場生死角逐。


    劍道之爭,不容留手,哪怕是人仙強者,互相死鬥之下,也真有隕落之危。


    不過前提是兩者死鬥。


    不然以他們的眼力,在自己落入下風,勢不可逆時,認輸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其實倒也真不乏有人盼望著前麵這幾位能拚個你死我活,最好能多死幾個,給他們騰出位置來的人,尤以那幾個聖境的江湖劍修為最。


    李白輕靠著懸空的望舒與四季,宛如倚在沙發上一般,他掃過那些充滿探尋的目光,在經過楊武成父子倆的時候,稍頓了下。


    他意識到了人格融合世界中的一切,果然隻是虛幻的,再度望去。


    目光最終停留在了穿著黑白衣衫的少女身上,然後又看向她身邊,那些大多都能叫得出名字的同窗。


    李白感覺心情不錯,於是抬起手,揮了揮。


    一片嘩然。


    青葉樂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一邊從瓷罐裏掏出一片小魚幹兒塞嘴裏嚼,一邊嘚嘚瑟瑟跟旁邊的同窗吹噓:“大白跟我關係可好了,以前我們一塊出任務的時候......”


    抽簽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當著六位人仙境高手的麵,誰也別想著作弊了。


    最終結果是,第一輪,嬴舞對戰劉邦;李白對陣劍皇;裴旻對戰黃鴻。


    結果不好不壞。


    李白饒有興致地看過去,正好撞上劍皇那冷淡的眸子,輕笑道:“該是領教前輩高招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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