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娘,妾身自知這神位來得不正,有您在世,天下鱗蟲之屬自然該當覲見。”青蛟道,“天下即將大亂,人族自顧不暇,屆時,您若出世,必定能帶領我蛟族登臨巔峰。”


    白龍不耐煩道:“屁都不懂的小泥鰍也敢妄談天下大勢,大劫到來,對你可不是什麽機緣,你還是盼著點人類好吧。”


    青蛟滿含不甘,小心翼翼道,“可你就甘心在這山穀中,淒冷幽居一輩子嗎?真龍,就該主宰四海,君臨天下,翱翔於九天之上;你說妾身是小泥鰍,可妾身現在已經是東海龍王,這位置——甚至四海神位,本都該屬於您。”


    白龍脆生生道:“糾正一點,真龍一般都很宅的,沒幾個喜歡飛到天上耀武揚威的。”


    眼瞅著白龍輕拍著自己光滑潔白的小肚皮,連眼皮都沒抬,青蛟神色越發淒苦。


    她乃是曹氏魏國冊封的東海正神,壽命悠長,實力也已極為強悍,在神話時代,更是曾追隨大聖孫悟空掀起魔種起義的七大聖之一,人稱“蛟魔王”。


    此等凶名,就是神靈也需稍稍正視,然而在白龍麵前,她卻連平等對話的資格都沒有,要知道再不濟,她此刻也是一方海神!


    本來,蛟龍藏於河湖,真龍棲於四海,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但這世道。一來,真龍除了眼下這一頭,已經徹底絕跡。


    二來,她所謂的“海神”之位,其實也是歸功於魏國朝廷的冊封,借助了大魏國的龍氣。


    若非兩者兼備,她就是實力再強,也絕無可能坐上海神真位。


    就是強行占上那位置,她也根本坐不安穩,就連天地大道都要抵製,隻因她德不配位。


    近日,正值魏國大舉伐吳,她百忙之中抽得空隙,先是去了幾千年來老死不相往來的火焰山,尋了那頭蠢牛,那牛雖貪生怕死,但實力,哪怕在七大聖中,也穩居第二,僅次於猴子。


    而當初那一戰後,他們七大聖七去其三,猴子又被女媧親手封印,隻剩下了鵬王,牛魔與她,力量不說與諸神相比,就是和人類相比,都處於絕對劣勢,她就是餓死,從這裏跳下去,死外麵,也絕對不會去找那個叛徒。


    結果,在他那裏碰了壁,慕名來這白龍娘娘麵前覲見,又是碰壁,一時間,她都忍不住升起了一絲心灰意冷之感。


    她看似臣服人類朝廷,其實骨子裏,縱然過去了數千年,仍舊懷念著當初呼吸著的自由氣息,她想擺脫曾經壓製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蛟龍不是神龍,憑什麽要幫人類行雲布雨!


    興風作浪,動輒掀起狂風驟雨,使得洪水決堤,淹沒耕地房屋,吞噬人命牲畜,索取人類的朝貢,隨心所欲,那才叫做蛟龍!


    什麽海神正朔,不過是人類的保姆,她根本就不稀罕!


    “白龍娘娘,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妾身的建議嗎?”


    白龍略感不耐,若非這條小蛟雖未凝聚真龍血脈,但也已經褪去那一身令人厭惡的陰邪之氣,她早就要悍然出手,將其斃殺了。


    堂堂真龍,她那脾性可遠比人類君王還要更加暴虐。


    “人類自詡為王者大陸的氣運之子,但他們跟我們魔種又有什麽區別?隻要我們擊敗了人類,總會讓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靈刮目相待的。”


    青蛟激動道。


    白龍似乎被青蛟的語氣激怒了,眼皮一抖,一道鋒銳的冰錐直接洞穿了青蛟的堅不可摧的鱗甲,將她釘在了地上,頓時,青蛟發出了一陣痛吼。


    “真是愚蠢無知的生物,居然自甘墮落到跟那些連妖族都算不上的人造生物自稱同類了。”白龍俯瞰著這條連躲避都不敢躲避的蛟,冷冷道,“龍就是龍,不是魔種,哪怕你隻是卑微的蛟屬,也不該如此踐踏龍族的尊嚴,魔種就是死絕了,又關我等何事?”


    青蛟瑟瑟發抖,來自上位真龍的威壓,她興不起絲毫反抗的本能。


    白龍的怒意漸漸平息,隨口道:“此事不必再提,你走之後,順便幫我做件事。”


    青蛟心裏憋屈得隻想吐血,好氣啊,可還是要保持微笑,她強顏歡笑道:“白娘娘盡管吩咐,妾身但又所能,絕不敢藏私。”


    白龍道:“你去泰山,把我的配偶李白帶回來,最近肚子沒動靜,我覺得應該再臨幸他一次。”


    青蛟一臉懵逼:“那個李白,應該是人類吧?”


    青蓮劍仙的名頭,她自然也是聽過的。


    ......


    泰山山巔


    局勢並未如人們預料的那樣發展,在那淡漠出塵,宛如天道橫空一般的天意劍下,裴旻的劍道就像紅塵百態,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他仰望著如同神靈一般的黃鴻,神情無喜無悲,身後的大地上,居然林林總總出現了無數人影,車來馬往,耕作田壟,赫然是一片小市民景象。


    在這影影綽綽間,人們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懼,情欲愛憎盡數上演,人間七情六欲匯聚出來,化作了紅塵大世。


    黃鴻的臉色微變,輕聲道:“原來是紅塵劍。”


    天意劍有多強?


    李白不知道,但他知曉,紅塵劍絕對是天意劍的克星,隻因天若有情天亦老,那高高在上的天道若是在人間紅塵走上一遭,是否還能依舊保持高高在上,太上無情?


    若黃鴻的劍,真的是天意之劍,那麽自然曆經百世紅塵,點滴不沾。


    但很可惜,那等劍道,也絕非人類所能掌握的,黃鴻的劍,是模擬的天意如劍,但還絕對不可能做到代天行事。


    突然,裴旻的劍意似乎繃到了極致的弓弦,在天劍的壓迫下,轟然間暴起,裴旻劍尖上撩,紅塵大世緩緩升起,迎著那天意如劍,一斬而落。


    空氣漸漸凝固,兩劍相交,有如開天辟地時的那一場大爆炸,一瞬間,所有人的五感盡數消失,就連李白,也隻能用神念掃視著四周的景象。


    然而神念剛出,便感覺到了一陣恐怖的紅塵欲念,再一掃,又仿佛迎上了一雙高高在上的冷漠眸子,李白匆匆收回神念,再不敢多瞧。


    心道,就是青蓮大佬,未成道時,也未必是這倆人的對手吧?


    最終,一切都煙消雲散。


    空中,隻剩下了裴旻與黃鴻,遙遙相對,麵色皆是燦如金紙,氣若遊絲。


    片刻後,黃鴻輕聲道:“你贏了。”


    一口鮮血噴出,他的身體轟然倒地,王秋生驚呼了一聲,迅速飛掠而出,李白和一眾稷下學子也跟著飛出,發現黃鴻傷勢雖重,但尚無性命之憂,不禁將目光又挪向了裴旻。


    裴旻解下酒葫蘆,灌下了兩口,手中的劍刃發出了一陣劈啪脆響,隨後,破裂成了無數大小不一的碎片,裴旻的劍,並非神劍,自然當不得如此恐怖的一戰。


    他道:“天意如劍,果真厲害。”


    他又看向嬴舞:“天下第一,就由你們兩個年輕人爭吧,反正,依照你們的天賦,過上百年歲月,早就能淩駕老夫頭上了。”


    “劍皇那個老東西,就是心裏沒有逼數,一大把年紀了,還整天想著和年輕人爭勝,嘿。”


    隨後轉身,向著山下行去。


    他的背影稍顯落寞,明明贏了,卻沒有半點開心的意思。


    紅塵劍贏了黃鴻,卻輸給了天意如劍。


    他一邊喝著酒,嘴裏一邊嘟囔著:“忒沒意思,人定勝天,終究隻是嘴上喊喊罷了,真要讓老天爺聽去了,估計隻能換一樂嗬......假如老天爺會樂的話。”


    江湖人一陣沉默,直到此時,才驀然發出了一陣驚呼聲。


    江湖劍客講究三尺之內,人盡敵國。


    就是到了聖道,頂多也就劍氣內息縱橫百餘米,仍是要拉近距離才能發揮出威力。


    然而今日,他們方知什麽叫做真正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兩天的比鬥,已經刷新了他們的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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