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邊灰雲層疊一片冰冷的死灰色,日頭還沒有升起來整個皇宮籠罩在一片孤寂的灰蒙中,宮殿前的侍衛如石像般屹立不動沒有生氣,整個皇宮唯一看著鮮活的便是正用力清洗地麵的宮女太監,連頭都未曾抬起過正拚命的搓洗著地麵。


    榮淑殿門前


    時而有女子笑聲傳來,“我是蕭太妃,你們都給我跪下”!


    隻見一頭發淩亂華麗服侍破碎不堪赤腳的女人在時而大笑時而叫囂,滿是血汙割痕的臉上因大笑還不時的向外冒著血,整個人慘烈的如一個瘋婆子,完全找不出從前雍容華貴蕭太妃的影子。


    有些淒慘的大笑聲回蕩在孤寂的皇宮中使得宮中的人更加人心惶惶。


    不時便有人過來將其拖走“你們好大的膽子!放開我!放開我!......”


    今日皇城中很熱鬧,宰相府、蕭府、安和王府慘遭滿門屠殺,無一活口,就連安和王府以有三月身孕的王妃都沒有放過。


    百姓們聚集在各個府門外,為其感到憐憫。皇城雲變,又易新主,百姓議論紛紛,看來新皇登基是要將前皇的餘黨連根拔起啊,有甚者更是說道新皇手段太過殘暴竟連老幼婦孺都不放過。


    不時有官兵清理現場貼封條,粗暴的驅散百姓,有微詞者更是以造謠生事對皇家不敬就地處殺。


    見此百姓們連忙四散,再不敢靠前半步亦不敢再說半句。


    官兵更是貼出告示,若有人私下妖言惑眾議論皇家威儀處以殺頭大罪。


    太陽終於露出半圓,光線穿過層雲一絲絲的照射出來,皇宮,此時正是早朝的時候。


    赤魅一襲紅衣姿態慵懶的坐在龍椅上,狹長的眸子向下睨視的眾位俯首頭都不敢抬的大臣,並不穿龍袍,卻比穿龍袍已死去的墨亦明更加令群臣心驚膽戰。


    “你們可有何疑意?”慵懶的聲音響起,一種無形的壓力在殿中不斷擴散。


    疑意?那相府安和王府蕭府滿門被屠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此時借他們一萬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有絲毫疑意啊。


    不可割讓土地將城池奉上敵國這種大義凜然的話在滿族性命麵前,不堪一擊。


    今日登基的新皇第一便是宣布更改雲安國號為彩裳,雲安不複存在。第二與楚越簽署割讓十餘座城池的條約來平息戰爭,第三讓已洗清罪名的九王爺墨亦落前往楚越當質子來表雲安向往和平的誠意。


    以上雖說可以平息戰爭,可也看的出雲安會就此被兩國踩在腳下,再無不會有三國之首那種巔峰。新皇甘願受辱,群臣附和,他們依然會在金陵享受榮華,最好不過。


    天牢中


    *的空氣依舊,墨亦落坐在枯草中看著牢門外的赤魅,忽的一笑,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這個他緊見過幾麵記憶模糊的六哥真是擺了好大的一盤棋啊。


    “今日你便上路,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九王妃的”赤魅看著坐在枯草中的墨亦落笑意緩緩加深。


    “那就勞煩六哥了”墨亦落自嘲一笑,隨即緩緩閉上眼睛頭靠在牆壁上掩在枯草中緊攥的拳頭在隱隱發抖,喉嚨攢動似乎正艱難的咽下腥甜的苦澀。


    輕笑聲響起,赤魅雙手背於身後步伐輕快的走出牢房,一路彎彎繞繞回到明和殿。


    一路麵容愉悅,可隻有他知道此時心中並無波瀾,唯獨要推開這寢殿的門扉時,麵上的笑容似才變得有些真切。


    但一切都在推開門扉的瞬間他看到了回身看他的皇叔。麵容依然在笑甚至越發溫柔,可心卻有些鈍痛。皇叔又用如此的目光看他,仇恨的,似乎要將他殺死的。


    墨容看著眼前的人,雙目漸漸有些赤紅,皇兄辛苦守下的江山就要被眼前的人割舍出去,百年雲安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雲裳?他是雲安的皇室如今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雲安不複存在!


    “皇叔,媚兒如今當皇上了,你不為媚兒感到高興麽?”赤魅走至墨容身前,將他額前的頭發繞到耳後。


    墨容看著眼前的人,忽然湧出一種難言的感覺,他恨眼前的這個人。手猛地將他的手打落,狠狠拽住身前人的衣領“為什麽!為什麽要更換國號!?”


    赤魅看著眼前有些凶狠的人,笑的有些討好“皇叔,不要這樣好不好”語氣都帶著討好之意卻也輕柔的有些小心。


    “我問你!為什麽要更換國號!?雲安就是雲安!這是雲安!”墨容情緒失控,這是他父皇守下的雲安,這是他皇兄守下的雲安,如今卻要因眼前的這個人就此消失!他如何不恨!


    赤魅看著眼前的人終是苦澀一笑,將他的雙手扯下,雙腕攥在手中,一手挑起他的下巴笑容漸漸變的有些殘忍“現在他不叫雲安已經更名為彩賞了皇叔,這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輕聲的語氣帶著殘忍的魅惑,最終在墨容越發絕望的目光中臉龐慢慢靠近,吻住了他的唇。


    清晨金黃的光線中刮著風絲,墨亦落以出了天牢換了身衣服,經過整理以恢複了那俊朗如初的模樣,隻不過消瘦的麵容以滿是滄桑悲涼。


    陽光有些刺眼,墨亦落卻執著的揚起頭看著天上的太陽許久,最終掀開轎簾坐了進去。


    墨亦落以送往它國,這邊素和殿的封條也終於被扯下,殿門大開。


    然而裏麵的人,依然坐在亭中發呆。仿若石像,一動不動。


    惑影坐在石桌對麵手拄著腦袋看著麵容呆滯的於輕塵輕聲喚道“於公子,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


    尊主以發下話來,可以讓於輕塵出去走動並且告訴他,這麽美的人若是如此鬱鬱寡歡麵容憔悴豈不是將美麗大打折扣。


    得不到回應的惑影最終歎了口氣,搖搖頭,順著於輕塵的目光看去,隻見院中的桃李已經漸漸走向落敗,花瓣枯萎凋零,如此淒美荒涼的畫麵讓人不忍直視。


    明和殿中,赤魅紅衣翩然,一舞終了,鈴鐺清脆的聲響漸漸在殿中回蕩消散。


    “皇叔,心情有沒有好點?”赤魅輕聲問道,坐於地上手臂環過坐在床榻上墨容的雙腿嘴角勾起臉頰滿足的貼在溫熱的雙腿上蹭了蹭。上次起舞時皇叔的麵容是那樣的柔和。


    墨容身姿僵硬猶如木偶不做絲毫反應,眸光發直盡顯茫然。赤魅抬了抬頭看著如此的墨容,最終討好笑道“皇叔,我們出去走走吧”。


    說著起身拉住墨容的手腕將他拉進自己身前笑容欣然且滿足對身前人說道“如今整個皇宮都是媚兒的,皇叔想去哪裏媚兒都會滿足”。


    聽聞墨容終於有了點反應,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人,眸中迷茫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絲絲滲入的恨意。


    看著如此的墨容,赤魅忽的感覺自己如此滿足的笑容也會有那麽一瞬僵硬,不過轉瞬是更加努力的笑容,拉著身前的人出了殿門。


    墨容的麵容又恢複了木納僵硬,不過在路過素和殿時,看著已被撤掉封條大敞的殿門,下意識向裏麵望了望,就在即將收回視線時,一道坐在亭中的身影讓他心下猛然一驚。


    2


    早朝上,赤魅依然一襲鬆垮紅衣慵懶的倚在龍椅上,沒有絲毫帝王之相卻足以讓底下群塵戰戰兢兢。


    “啟稟皇上,臣有本啟奏”。


    赤魅挑眉慵懶的擺了下手緩慢輕道“奏來”。


    “林城等靠近戰亂的城池受戰爭侵害,田地多半被毀,百姓苦不堪言,還望皇上下發糧食派人前往安撫百姓”。


    赤魅聽聞打了個哈欠說道“據我所知皇城中的存糧也有不足,下發糧食就算了吧”。


    “這....”


    大臣剛要說話就被赤魅打斷“行了,今天早朝就到這裏”。


    “還有,朕今後就不早朝了,有什麽事就去明和殿找朕”。說完赤魅起身伸了個懶腰揚長而去,留一眾大臣麵麵相覷議論紛紛。


    出了早朝的赤魅向嘉明殿的方向而去,進殿後身姿隨性的坐在高位,對身側的無形說道“將於輕塵帶過來”。


    緊片刻,那麵容呆滯的人便被帶進了殿中。


    赤魅見此,嗤笑一聲,隨後衝於輕塵身側的無形惑影擺了擺手讓他們後退,惑影見此,有些擔心的看了看身側的於輕塵,鬆開了扶著他手臂的手。


    果然,隻見沒了二人的攙扶,於輕塵就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非常頹然的癱坐在了地上。


    輕笑聲響起,回蕩在大殿當中,赤魅一步一步走下台階“真是好癡情的人啊”。


    於輕塵似身在另一個世界,對於周遭沒有絲毫反應。赤魅走至於輕塵身旁,俯視著地上的人,看著如同木偶般不見絲毫表情的人感到有些無趣。


    隨後隻見赤魅一挑眉似乎想到一個好玩的注意,將於輕塵的下巴挑了起來惡劣說道“唉....墨亦落真是福淺....”


    還沒帶赤魅說完,果然就見於輕塵聽到這個名字將頭抬起看著他,赤魅見狀有些更加有趣惡劣的笑了“這麽美的人,又沒了夫君埋沒在宮中真是可惜了...不如將你送到小倌樓,那裏肯定會有更多人喜愛你的”。


    還沒來得及看於輕塵的表情,就見殿門口衝進一人,此時便隻有這人會吸引他的視線,看著進來的墨容赤魅緩緩的笑了出來,不過正不斷上揚的嘴角在墨容說出的第一句話時就僵硬在唇邊。


    “求你放了他”。


    求你放了他?赤魅在聽到這句話時,竟感覺有些恍惚,似聽不真切,皇叔居然求他?


    如此尊貴的皇叔居然求他?


    赤魅有些不可置信的低頭看了看地上的人,此時竟有種想殺了他的衝動。


    於輕塵看著來人,眸中終於有些波動,這是那個總找他麻煩尊貴如雲眼高於頂的十六皇叔墨容。


    就在於輕塵的目光中十六皇叔竟然雙膝緩緩彎曲,跪在了地上。


    “求你放了他”。


    於輕塵眸中是震驚、不可置信,高貴如雲的皇叔居然為了他屈尊下跪.....


    同於輕塵一樣震驚的赤魅看著跪在地上的墨容愣了片刻,最終有些悠悠的笑了出來,越發的苦澀,走向墨容身前也屈下雙腿將墨容抱進懷裏,聲音都好像帶著點點心疼“皇叔,不要這樣,媚兒放了他就是”。


    聽聞墨容起身,頭也不回的便出了嘉明殿。


    赤魅蹲在地上看著那走出大殿的身影,僵硬的收回自己的雙臂。


    起身,走向台階,坐在那高位之上,俯視的底下的於輕塵,周遭殺氣在慢慢翻湧,他恨不得將底下的人撕碎。他知道,他竟然嫉妒的發瘋。


    “墨亦落在楚越國,你去找他吧”說完,赤魅緩緩勾起嘴角,麵上的表情並沒有因為勾起的嘴角而感到絲毫暖意,而是越發的陰暗。


    今日帶他過來便是跟此時的目的一樣,隻不過皇叔讓他放了他,那便放了他。


    聽聞,於輕塵麵容漸露喜色,連忙起身向殿外跑去。


    3


    天漸入夜色,明和殿中


    赤魅看著身下的人,看著他緊皺的眉頭倔強咬著下唇的臉龐,動作又惡意的加重了。


    終於喘息過後,赤魅貼近墨容耳邊輕聲說道“皇叔,媚兒領你去個地方”


    赤魅披好衣袍,又溫柔的為墨容將衣袍穿好,蹲下身輕柔的握住墨容的腳裸為他穿上靴鞋,隨後拉著他向殿外走去。


    白霧嫋嫋的溫泉池旁


    宮燈以點燃,淒迷倒影在池中。


    零星點點的眸中映著眼前的人,赤魅麵容欣喜輕道“皇叔,你還記得這裏麽?這是我們第一次相見的地方”。


    墨容怔怔的看著池麵,又慢慢回頭看著眼前的人,燈光中金色曼陀羅璀璨,眼前的人以不是初見時模樣,卻依然是他。


    他當然記得。


    “皇叔,我們下去泡泡吧”說著赤魅便為墨容解開衣袍,剛才那麽激烈一定累壞了皇叔,此時竟有些責怪自己,他不該那般對待皇叔的。


    池中,兩人靠在石壁上。赤魅看看身側的人又看看這波紋微蕩的池麵嘴角勾起滿足笑意輕聲說道“皇叔,你還記得麽,那時我在池中練閉氣......”


    悠遠的聲音似已陷入回憶,那時天邊紅日高照,晴空萬裏,那絕對是他在水中練閉氣時間最長的一次。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的破出水麵,而原本應隻有他一人的池中竟然多出了一人,那人墨發披散以全數浸濕垂在肩前,腦袋歪斜靠在石壁上顯然已經睡著了。


    赤魅慢慢湊近,看清了他的麵貌,很俊秀,麵容白淨透徹,纖長的睫毛如蝶翼般垂下倒映稀鬆暗影,挺翹的鼻尖上許因熱而冒出細密汗珠。


    看著這人心中竟升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他想看看他睜開的眼眸是什麽樣的,在看看他鼻尖上的汗珠他想壞意的將他戳破。


    想了想,最終沒壓下心中悸動,赤魅伸出手指將他鼻尖上的汗珠輕輕點破。


    許是弄癢他了,這睡著的人揉了揉鼻子緩緩的睜開眼睛。


    看著他緩緩睜開的眸子,赤魅嘴角越發的上揚,溫暖明亮的珀色,隻是眼前的人在見到他時可嚇了一跳。


    “大膽!你是何人!?”


    赤魅被他喝的一愣,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隻見眼前的人又是一聲大喝“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麽人!?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腦袋!”


    赤魅看著還有些稚氣未脫煞有介事大喝的人,感到有些好笑,於是乎摸了摸鼻子坐無辜狀搖了搖頭,又討好的笑了起來疑惑說道“草民初進宮,請恕草民不知,敢問大人是何人?”


    隻見眼前的人似乎怔了怔。隨後整張臉好像有些惱怒,最後憤憤說道,那架勢像足了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模樣“算了!不知者無罪!”


    說完竟當著他的麵就爬上岸去,自顧自的穿起衣袍來,赤魅看得有些心驚膽顫,呼吸都好像要滯住,就在岸上的人整理好就要離開的時候,他終於回過神來。


    發自內心的欣喜最終浮在麵上是燦爛的笑容向那轉身的背影問道“敢問大人叫什麽名字?”


    剛要邁步的人回身看了他一眼,身形一頓隨後皺起眉來,好像滿臉的嫌棄丟下兩個字“墨容”。


    輕笑聲想起,回蕩在零星池麵,赤魅欣喜笑意亦如多年前初見墨容時那般,隻不過在側頭看向身側的人時,笑意漸漸隱退,他和皇叔為何會變成現在這般.....


    赤魅看著身側麵容不為所動的墨容輕歎一聲,隨後揚起頭顱看著天上的星星月月,身側的人如此之近,卻永遠不會為他觸動分毫“皇叔,為什麽要讓我放了於輕塵,他對你很重要麽......”隨著每一字的問出越發的落寞恍惚。


    墨容側頭看著仰望星月的赤魅,心底有些瘋狂,想瘋狂的大笑,他為什麽救於輕塵?


    他為什麽救他?


    在這池中他對兩人也隻有這兩人心動過,一個是身側的這人,一個是像這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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