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殿中,蘇意全身毛孔乍開,暢快無比。此時他才知道,當初青兒在百草山說的‘機緣’到底是什麽意思。這的確是一場機緣,一場大大的機緣!


    這裏的天地靈氣太濃鬱了!濃鬱到自己不通過玄想就可以感受得到靈氣的存在。蘇意猜測,自己在這裏修煉一天,足可以抵得上在宗門修煉兩個多月。


    明珠看蘇意一副又驚又喜的樣子,感到有趣,就道:“蘇意哥哥,你是被這座雲上宮殿驚呆了吧,你是修真之人,難道連‘無隱天’也不知道?”


    無隱天?這就是超越一樓一閣一宮的存在,修真者心中的聖地——傳說中的雲中仙城無隱天!怪不得,原來是仙人府邸!


    蘇意深吸一口氣,想起修真界有關無隱天的四句話:無情青衣斷,有意紅袖憐,解脫人間苦,妙悟無隱天。


    聽師父說,這四句話裏包含三個人的名字,這“無情青衣斷”的斷青衣,難道指的就是青兒?想起師父說斷青衣以無情入道,冷麵冷心,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隻聽青兒冷冷道:“把那隻病鶴扔了,無隱天內,不可以有殘缺之物。”


    那火鶴甚有靈性,聽青兒這樣講,哀哀唳叫,音調淒楚。


    “為什麽?為什麽要扔掉它?”


    明珠一麵做鶴唳聲安慰火鶴,一麵難過道:“青兒姐姐,你在這裏變得好冷漠。”


    蘇意看看火鶴,又看看青兒道:“醫好了就不殘缺了。姐姐是仙人弟子,醫治一條斷腿,應該隻是舉手之勞吧。”


    “仙人弟子又不是仙人!”


    青兒冷哼道:“蘇意,你應該知道,毀壞一件東西容易,恢複它卻難,就像一座城池,破壞它隻是瞬息間的事,但是要重建它,就頗費時日了——更何況生命是更為複雜的一件事。那鶴腿已斷開,我也治不了。


    “聽師父說,你們雲台宗倒是有醫治之法,可惜你隻是個小小的靈童,而不是道修境。它隻能做無腿鶴了!”


    蘇意知道青兒說得有理,又想這青兒口中的師父,自然就是妙悟仙人,傳說這妙悟仙人本是女媧娘娘補天遺留的一塊石頭,天長日久,才修成人形,又因情悟道,修成仙人,他不懂醫道,也不奇怪,隻是他對雲台宗的事情怎會如此清楚?


    明珠歎道:“可憐的鶴兒,都怪青兒姐姐沒有及時出手相救!”


    青兒冷笑道:“這鶴兒是條性命,那雕兒就不是條性命?當初我就不該多事!”


    蘇意笑道:“明珠妹妹,這鶴兒的斷腿也不一定就治不好,青兒姐姐說我不是道修界,但她是道修境啊,隻要這無隱天有草藥,我施以藥石針炙,青兒姐姐施以道修境法力,這鶴兒的腿就會保住。”


    明珠這才高興起來:“就知道蘇意哥哥有辦法,青兒姐姐快去拿草藥來,你們倆合力醫好鶴兒。”


    青兒聽蘇意說能醫好鶴腿,倒是大出意外,這雲台宗的醫道,果然有點名堂,心中對蘇意煉返虛丹之事,多了三分信心。


    明珠見青兒沉吟不語,就道:“青兒姐姐,你可不要告訴我,這無隱天沒有醫治鶴兒的藥草。”


    青兒笑道:“無隱天雖然不比百草山,但醫治創傷的藥草還是有的,蘇意,你將所需藥草報來,我令童子去取就是了。”


    蘇意報了幾樣藥草,又要藥缽、藥碾子、紗布、清水、針、線,青兒命童子一一取來。


    蘇意查看火鶴傷勢,右腿斷開大半,隻一層皮連著,好在血已自行止了;一對翅膀翅尖毛羽脫落,翅中幾個血洞,露出骨頭和肌肉。


    蘇意就在大殿中把草藥放在藥缽中用藥碾子搗碎了,用清水將創口洗淨,那傷處鮮血又流出來,火鶴不住哀鳴,明珠撫著它身子,作鶴語撫慰它。青兒隻冷眼覷著。


    蘇意見火鶴痛苦,就從背囊中取出一個“鎮痛符”給火鶴用了,將藥汁淋在火鶴斷腿創麵,又將碎藥末抹在紗布上,將斷腿經絡對齊了,用針線縫合,再用紗布將斷腿兩端裹在一起,讓青兒將靈氣輸入火鶴斷腿處,以“道意”加快其經絡與肌肉愈合生長。青兒照做了。


    火鶴因用了鎮痛符,疼痛大減,又得藥草與靈氣雙管齊下,那傷處就好得快了,一會就獨腿撐地,顫巍巍地站起來,隻是傷殘的右腿還縮著,不敢落在地麵。


    火鶴心中舒暢,就拿喙去輕啄蘇意,以示親熱,又向明珠輕唳,似在向她表示感謝,但對青兒卻非常畏懼,不敢與她親近。青兒也不在乎。


    蘇意看火鶴好得神速,不由讚道:“青兒姐姐好強的‘道意’!不然這鶴兒不會好得如此快法。現在看來,隻需一宿,鶴兒的斷腿就可痊愈了。那翅膀傷勢,不過小事,用藥汁塗抹塗抹就好了。”


    明珠歡呼雀躍。


    青兒對蘇意的煉丹本事又多了三分信心。


    當下青兒穿宮過殿,將兩人帶到丹房,蘇意一路抱著火鶴。青兒將仙草仙藥、煉丹所用其他材料,以及燒火童子安排與蘇意,道:“你且在這裏煉丹,明珠隨我出去有事。”


    兩人出去,蘇意留在丹房。


    蘇意查看了下丹房,就開始調配各種藥草。要練這返虛丹,卻並非隻需用道意果配以‘長留木’和‘靈蛇草’;又或者用道心草配以‘寫意草’和‘灼心木’,還需用到其他輔料,煉丹的關鍵,就在於如何掌握這些輔料的用量,好在這些輔料丹房裏都有,蘇意按《雲台丹道篇》裏記載,調配輔料。調配好了,切成小段,研作粉末,倒入“靈金汁”攪作糊狀。


    以草藥煉丹,須以靈金汁混合草藥,這樣丹爐火起時,就會護住丹藥,隻將槁敗之氣煉去,剩下精華在靈金汁中。此時丹成,應馬上停止煉製,不然丹藥中精華就會被慢慢煉去,效力大減。所以煉丹要點,在於火候。


    蘇意將藥液攪拌均勻後,用手搓成一個個龍眼大小的丸子,放入丹爐中,叫來燒火童子。童子生起火來。


    這返虛丹蘇意從未煉過,但《雲台丹道篇》裏記載,丹藥入丹爐後,五天去其渣滓,再一天熔煉精華,共需六天,照此把握火候,自不會錯。


    於是蘇意放心在丹爐旁打坐,不一會就到入定境,體內吼聲蹦出,靈識卻始終澄明。蘇意運起功法,天地靈氣一擁而入,這一下舒暢,難以形容。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意睜開眼,看見對麵一張冷臉。


    青兒冷冷道:“修煉倒是蠻快的,這才十二天的功夫,就到靈士上境界了。這丹爐你看好了沒有?”


    蘇意聞言大吃一驚,想不到自己這一入定,居然就是十二天,返虛丹的冶煉時間是六天,這十二天過去,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趕緊熄了爐火,打開蓋子,隻見爐內一灘液體,那丹藥精華早給煉沒了,隻剩下一灘靈金液。


    青兒大怒,一揮袍袖將蘇意打得飛了出去,撞在牆上,又滑了下來。


    火鶴在一旁瞪著“青兒”,發出“嗬嗬”的叫聲,卻不敢上去,它知道這個人類厲害。


    蘇意見她翻臉,自知理虧,盡管全身疼痛異常,也沒有話說。


    青兒怒氣難解,但又不能打壞了這個人,打壞了誰來煉丹?於是喝斥道:“以後隻準煉丹,不得修煉,再煉壞了要你小命!”


    蘇意被她打了尚能忍耐,但聽她斥罵,猶如呼狗一般,心中一股傲氣騰起,就不能忍受。


    又自知法力與她相差千裏萬裏,今生恐也不能趕上,這口氣若忍了,就得忍一輩子,所以就算知道她冷心冷麵,也不肯示弱,當下怒道:“煉壞了丹藥我賠你仙草,但你打我辱我,這筆賬卻怎樣算,我不煉丹了!”


    青兒淩空作勢,將蘇意提在丹爐上方,道:“好倔強的小子!你不煉丹,我一鬆手,就在丹爐中煉了你。”


    蘇意閉眼道:“你煉了我吧,也好過被你這樣侮辱!”


    火鶴全身瑟瑟發抖,突然口一張,一條火線向青兒噴了過去。青兒理也不理。那火一近青兒身旁,就自動熄滅了。


    青兒嘿嘿冷笑:“想不到這隻畜生如此膽大,也罷,連你一起煉了。以賠我仙丹。”


    火鶴似乎聽懂了青兒的話,發出淒厲的哀叫,卻不肯退縮,長喙一伸,又向青兒啄去。


    青兒眼裏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整個人忽然平靜下來,但聲音還是冷冷的:“蘇意,你自己性命可以不要,但這火鶴如此忠心,你也不打算救它性命嗎?”


    蘇意看看火鶴道:“好罷,我替你煉丹,但你不可再辱我。”


    青兒放下蘇意,不再言語,揚長而去。


    蘇意過去抱住火鶴,將臉貼在它脖頸上,火鶴“忽兒、忽兒”地輕輕鳴叫。


    過了一會,蘇意想起火鶴身上創傷,就查看傷口,發現都已痊愈了,右腿尤其利落,不禁甚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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