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後,大筆大筆的糧食從水路向李泰的天津小城運輸過來,浩浩蕩蕩的長龍,從幽州城到天津城這條運河上擠滿了船支,仿佛首尾相接,千裏不絕。


    而在這綿延不絕的航運船支之中,祖家家主祖安親自來運送這批糧食。


    對比起來,盧承基還要在農業學府中幹活,身為聲名赫赫的範陽盧氏,這些事情也不需要他拋頭露麵。


    至於河東衛家雖比不上現在盧家聲望,但他們的根基不在幽州。


    他們能跟李泰搭上一定關係足夠了,至於以後會不會有更多的交往,那就要看李泰會不會回長安,會不會有更進一步可能了。


    而祖家卻算一個地道的幽州本土大族,家族出了祖逖後在本土有了聲望,慢慢成為幽州大族,但同時因為在祖逖後,再沒出過頂尖人才,也就隻在幽州本地成為郡望。


    對比起盧氏的傲慢,以及衛氏的無所謂,祖安倒是覺得這燕王很能來事。


    他來到幽州半年不到就已經做了這麽多的事,砸了這麽多的錢,是個做大事的主。


    便想著通過與燕王靠攏,讓祖家影響力擴展開來,不說天下,至少讓河北道名聲顯赫些。


    所以,這次祖安親自給李泰送糧食過來了,十萬石糧食祖家一家還是拿得出來的。


    但身為家主不可能直接一家把糧食給掏空了,所以便聯合幽州的韓家,張家等世家,一起湊了十萬石,親自把糧食送到天津小鎮來,來看看此地情況。


    平常時自己是不可能見上燕王的,如果這次收糧時,運氣好能跟燕王搭上話,對祖安來說,說不定也是次機會,至於能不能碰上,那隻能看看自己運氣了。


    畢竟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自己多準備幾次,多碰碰運氣,終歸有機會的。


    駕馭糧船通過運河向天津城而來,而在過雍奴時,原本還略顯得幾分狹窄的水道,驟然寬闊起來。


    此刻他們站在船頭向水底看過去,整個運河河水都仿佛清澈了幾分。


    船隻來到天津津口,祖安看著天津的津口卻有些發愣。


    整個天津津口極大,自己的裝載著十萬石糧食的船隻,正常來說足以堵塞整個津口的,但現在也不過隻是占了一部分而已。


    整個天津的津口圍繞著運河蔓延開來有數裏,自己的船隊才剛進入天津水道,便有引導船隻過來詢問是否要在天津津口靠岸,回答是後,便引領著自己在一處靠岸讓船隻停泊。


    說明了來意後,很快便有當地官員叫做王真儒的,過來接待自己。


    王真儒先帶著祖安來到放置絲綢的倉庫,清點出十萬石糧食所需要的絲綢。


    然後便帶著士卒清點祖安送來的糧食,甚至隨機抽取了十麻袋的糧食打開來驗一下品質。


    雖然沒有指望這些糧食全部都是新糧,但就算是陳糧也不可能是發黴什麽的給自己。


    等確認後,便把這些糧食統一放置在一個大箱子裏麵,放滿了一個箱子,便讓起重機械勾起這個大箱子放置馬車上,這箱子看起來挺大,但實際上卻正好可以穩穩當當放上馬車。


    一次能放上兩個箱子,打包後馬車有序的運送這些貨物,送到天津城的指定位置。


    這種情況是幽州世家從沒見到過,讓祖安有幾分發愣,好奇的對王真儒問道:


    “王主薄,為何要把這些一一裝入這大箱子中再讓馬匹運輸,直接讓馬匹運輸,豈不是省事很多。”


    王真儒不算幽州的官吏,而算李泰手下書佐。


    雖秦漢後,主薄這官職職能被削弱了很多,但實際上主官願意的話,自己手下的主薄,可以看成是秘書長,全權代表自己行動。


    隻不過李泰的主薄有些特殊,被當做是專門修路的人。


    主要是這時代沒交通部這部門,與之近似隻能的戶曹職級又太低,所以李泰直接任命他為主薄,代表自己負責基建。


    “主要是為了提升效率!”王真儒見祖安詢問,回答到,


    “在關中地區,朝廷已經能根據這統一規格的箱子收取稅收,現在雖然大運河還沒開始,但想來終究有一天會實行。


    到時候朝廷隻需要派人過來駐紮計算,到時候交接起來也會方便很多。”


    祖安倒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從王真儒的口中知道幾分朝廷的政策,驚訝道,“以後這運河上下往來,還需要向朝廷上交稅費”


    “但如果貨物靠岸的,那就按照這統一規格的箱子收取過路費用!”王真儒對祖安道,


    “這實行後,運河來往多是用器械馬車搬運,無需要大量勞力靠近岸邊,造成港口不必要的擁堵,等到這些貨物用馬車上了岸,就能把卸貨運貨的場地平攤到整個天津城。


    這樣可以看成整個天津城都一座港口,幹起活來自然快得多,也方便得多了。”


    祖安不是很理解,但還是點點頭,因為他在這津口看到一種秩序的力量。


    這時候的祖安才發現,天津津口並沒有尋常津口周圍那些亂糟糟的叫賣的人。


    好像也沒有一些當地自行組織的行位人員,有得隻是一種說不出的秩序。


    當然,這裏也是有大量的勞力負責把一件件東西,裝運到指定的大箱子裏麵,然後再用一些絞盤和滑輪組成的機械起重裝置,把這大箱子放到馬車上,讓馬車運輸出去。


    “天津入庫出庫,都需要這些指定標準的木製箱子。


    這批貨物是我們天津城要的糧食,箱子的租賃費用就不需要了。”


    王真儒對祖安道,“不過,如果你想要在天津城這裏購買貨物,用船隊運輸出去,需要租賃我們特質的木箱,當然,直接買下來也是可以的。”


    “一個木箱多少錢”祖安聽到了王真儒的話,卻是不由詢問道。


    “一貫一個!”王真儒很是真誠的對著祖安回答道。


    “就這幾個破木頭搭建起來的箱子,賣一貫!”祖安聽到王真儒的話不由驚愕。


    “嗯!”王真儒確認的點點頭,道,“當然,租賃的話便宜一點,一次一月一百文,別覺得這東西貴,等到將來《漕運計劃》在大運河上實施,你自然會買這東西了。”


    王真儒對祖安沒接受集裝箱這種事情,倒也沒有什麽奇怪的。


    因為一開始在渭水推行集裝箱的時候,本地津口一些商人也非常難接受這些東西。


    但用得多了,這種集裝箱很快就被接受了,真香這種事情對商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的。


    尤其越大手筆的大宗貿易,用集裝箱真的比一件件搬運要方便得太多了。


    因為這東西,不僅是一個簡單的箱子而已,更重要得是產品的標準化,能由此建立起一套,以它為基礎的運輸體係,以此衍生配套的設施,把整個流程拆解,快速集散貨物。


    幾噸幾十噸的龐然大物,在這標準化的運輸體係下,都能最快速度的拆解,然後從航運到馬車,甚至能直接從碼頭運輸到到指定的陸路位置,有著一整套統一體係。


    這都不是往常那種需要不斷裝卸的古老運輸方法能夠媲美的,效率上高太多了。


    當然,一開始在京杭大運河上進行推行,而且隻有天津這麽一家,那自然是會受到上下流的商人進行抵製。


    但他們抵製是沒意義的,因為這東西關係到朝廷的稅收。


    而大唐又不是大明,收稅,尤其收關東商人的稅收,大唐頂多隻沒想到怎麽樣收,但真要收,所有關東商人聯合起來也反抗不了。


    因為大唐的根基是隴西貴族,又不是關東世家,甚至還很積極打壓關東世家。


    所以,李泰大大方方的在天京城這渡口開始推行術這製度,要不要接受李泰不去管,反正這種事情是大勢所趨,現在早點用上這標準,以後說不定還能獲得點便宜。


    而祖安把這些糧食送到指定糧倉,有些好奇的向著這糧倉張望,因為這糧倉太矮了!


    這糧倉是防火的地下式糧倉,大量同類穀物全部都傾倒進去不斷積蓄。


    祖安見到這種糧倉倒也嘖嘖稱奇,他隻好奇為什麽這糧倉要建立在地下,而不是建地上。


    但實際上這多少是為了防止有人貪汙之後,一把火把糧食給燒了幹淨,為這種地下的糧倉實際上是很難一把火把糧食燒幹淨的,就算有人貪汙,想一把火燒了來個死無對證,但很快就會發現燒著燒著,下麵有很大一部分地方是燒不起來的。


    祖安把糧食全部運輸到指定倉庫,換來好幾車錦緞後,鼓起勇氣對王真儒行禮道:


    “燕王可是在天津城,若在的話,安……能不能去拜訪一二。”


    王真儒聽到祖安的話,倒也知道祖安想要借助這個機會跟李泰見個麵。


    不過,王真儒可惜的搖搖頭道,“今日有幾分不巧,燕王正送別高少卿,不在天津城中,今日會不會回天津城,什麽時候回天津城,我都不清楚,所以祖族長還是別多等了。”


    “如此可惜了!”聽到王真儒這般的話語,祖安相當失望,到底沒給自己碰上。


    這時候的李泰也剛把高表仁,長孫師,以及倭國的遣唐使全部都送上渤海水師。


    說實話,看著這一整支的渤海水師,有著完整的樓船、艨艟、鬥艦、走舸、遊艇和海鶻各種海上艦隊配合,看起來卻是相當的雄壯,望之令人無比的感慨。


    這不僅僅是東亞最強的水師,甚至說不定是整個世界最強的水師也說不定。


    站立在這樣的海軍艦隊麵前,卻也自然而然會有一種說不出的自豪感啊!


    把兩位準備出使高句麗與日本的使者送上了艦隊,李德謇轉過頭看著李泰道,


    “燕王,聽說隻要您主政幽州,擁河北道的經營之權,隻需要三到五年,我大唐水師的軍艦就能如同餃子一般下水!”


    “如果水師還在幽州,我倒能做到這點。


    可惜渤海水師不是已經駐紮在登州了,我這幽州刺史管不到那地方啊。


    縱然有這能力,跨州行事肯定是犯忌諱的啊!”李泰無奈道。


    李德謇眉頭挑了挑,很顯然,李泰這種果斷把自己說過得話吃下來的態度,讓李德謇雖然有幾分預料,不過多少還是有幾分不渝的,隻能說這一切都在情理中。


    李泰繼續道,“不過如果一小支渤海水師駐紮天津城附近守衛。我天津城負責補給與維修卻也是正常之事,甚至在獲得朝廷批準,為這一支艦隊增添防禦性質的武器。


    我這幽州刺史,還是非常希望能夠為大唐的海防事業增添幾分心力的!”


    李德謇聽到李泰這話,倒是深深的看了李泰一眼,說道,


    “幽州學府不是有批學生會到我渤海水師實習,以這些學生組成這麽支海軍派來給天津城護衛,您不會拒絕吧!”


    “既然都是幽州子弟兵,我自然會好好招待他們!”李泰微笑著回答。


    雙方算是某種程度上達成了協議,對李德謇來說,海軍實在是太吃軍費了,能有人幫忙供養自然是樂意之至。


    最重要得是,原本渤海區域就是要有人負責巡邏的,交給這群學生兵,也算是讓他們增加增加戰爭經驗了。


    至於李泰負責後勤的這種事情,跟自己父親匯報一下。


    因為他記得沒有錯的話,自己父親的後勤當初也讓燕王插手過,想來不是什麽大事。


    說到底,也不過隻是打一個報告,等到自己從朝鮮日本回來,應該就會有結果了。


    隻要這件事走程序去匯報,最終到底要不要同意,那是朝廷的問題,跟自己無關。


    自己如果不去上報,而是私下裏跟李泰商議,甚至達成了協議,那就是自己行為不端了。


    所以,跟李泰說好了這一件事,李德謇便是回到了船上,寫了一封信派人送給兵部。


    說實話,李德謇還是非常希望跟李泰搞好關係的,尤其是聽說李泰來到了幽州之後,幽州分校的學生好像擴招了,這一批直接招募了八百多人。


    要知道,這些學生兵可比那些老油條要好用得多,尤其是掌握各種的船隻上的工具,學生兵學習起來很快,這讓李德謇相當的喜歡。


    所以,李德謇便是想要以這一支軍艦為誘餌,多誘惑一些人來渤海水師。


    畢竟幽州這地方,隻要是正常的男人,又有幾個不想要靠著當兵吃飯的,尤其是水師,退伍之後能夠從軍隊購買退伍的軍艦,用這些軍艦打魚,那來錢可快了!


    而李泰自然不知道李德謇所想,隻是看著這渤海水師從天津,開始向高句麗的方向前進,炙熱的陽光中,一點一點消失在了海平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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