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令解除——


    這對艾米·尤利塞斯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因為……在即將到來的那場對決中,並沒有對能力的使用有所限製——也就是說,他要同時提防數十位持劍者的……狂轟亂炸?


    這想想都讓人頭痛。


    不要說他必須要隱藏那源於榮光者那源自先民之血的強橫體魄,就算是在實打實的戰陣廝殺,他也沒有任何把握能孤身一人迎戰數十名持劍者。


    那不是公平的對決,那是找死。


    眼下這群新生的持劍者之人,單論戰鬥經驗與戰鬥技藝,在他麵前都是菜鳥中的菜鳥,就算十來天的時間能有很大的提高,他也絲毫不懼——可能力則不同,源自聖痕的能力與持劍者是一印二印或是三印四印沒有任何關係,無論持有者本人等階的高低,對他的威脅都是相同的。


    都是能夠瞬間更易戰局的勝負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留給他們熟悉能力的時間非常有限,哪怕有加西亞幫助,也無法開發出能夠最大化發揮自身能力的成熟戰法。


    但即便如此,也仍是勝算渺茫。


    而更讓他在意的是……懷曼在這場對決中到底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


    時間上有些太巧了。


    昨天科茲莫就曾親眼見到韋伯斯特走入了這位總考官的辦公室,而今天,他就突如其來的公布了這對他異常不利的消息。


    這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隻是有關解除持劍者使用、練習自身能力的禁令,絕對不是兒戲,這種涉及到教團大政方針的事項,不是某個人一拍腦袋就可以更易的——他有理由相信,即便以懷曼的身份地位,想更易這份禁令都必須要走一係列的行政程序,至少要走上好幾天的流程,絕對不可能說改就改。


    有相當的可能,他隻是單純的撞槍口上了。


    但真的如此嗎?


    想到先前與那家夥目光的交錯時那抹意味深長的微笑,艾米·尤利塞斯不是很能確定——他所能確定的,隻有那個家夥對他懷有某種程度上的惡意。


    隻是礙於雙方在身份地位上的懸殊差距,哪怕是知道這一點,他也不能、更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他所能選擇的隻有沉默。


    不,或許並不隻是沉默,他還有其它途徑可以獲悉,懷曼的立場。


    靈感如火花般乍現。


    榮光者從書桌邊長身而起,目光掠過圖書館那一排排鱗次櫛比的書架,眯了眯眼,和負責登記借閱圖書的修女小姐打了個招呼後,徑直離去。


    這一次,他沒有借閱任何書籍。


    因為——


    已經沒有了那份餘裕。


    他必須親自下場,去好好見一見那位“反猶大聯盟”的創始人,那位韋伯斯特。


    韋伯斯特的情報不是秘密。


    事實上,在這個訓練班中,沒有人的情報是秘密——新生的持劍者才剛剛經曆從學員到戰士這一身份上的轉變,他們需要學習,需要補足的東西很多、很多,而很遺憾,情報搜集能力與保密意識不在其列。


    至少,現在不在其列。


    很輕易的,艾米·尤利塞斯就從瑞加娜的口中得知了對方的行蹤。


    是實訓課的訓練場。


    “加西亞。”


    輕輕念叨著這個名字,榮光者大概猜到了韋伯斯特在那邊搗鼓些什麽,但……這並不能成為他回避的理由。


    相當坦然的,他跨越了層層風雪的阻隔,步入了建立在終年不化的凍土地之上的訓練場,而後在十多人或驚訝或敵視的目光注視下駐足。


    “我找韋伯斯特。”


    他說,視線在這十來人的臉上一掠而過。


    合計十三人,基本上都是些老麵孔,不在上次那十七人之列的,隻有那麽兩三人。


    這並不難理解。


    聯盟,尤其是鬆散的聯盟,其實在很多時候都缺乏足夠的向心力,很容易因利益糾葛、曆史遺留因素等各方麵的問題產生派係,新生持劍者們的小聯盟雖然不太容易出現真正的派係,但因交情、地域、利益聯係在一起的小團體的出現無可避免,聯盟中真正怨憎他的死硬派,可能也就是十來二十樣子。


    眼前這個數量,比他之前的預估值還要少上不少,看來應當是之前的震懾起到了應該起到的效果。


    想到這裏,他冷峻麵容上緊繃的肌肉稍稍舒緩,看向了實訓課的講師,那位被冠以斬首者這個稱號的大持劍者。


    “加西亞講師,韋伯斯特在嗎?”


    他對現場那詭譎的氛圍仿佛一無所查,舉止、談吐都沒有任何動搖,平靜的讓人心底不自覺的往上冒著寒氣:“我找他有點事。”


    “我在。”


    沒等身材高大魁梧的實訓課講師做出答複,正在進行演練的十三人中的一人,從中排眾而出。


    中等身材,一身紅黑相間的持劍者製服穿在身上十分的得體,棕褐色的碎發留的不長,並且梳整的很用心,五官端正,單論麵容僅是中上,但看起來很有一種斯文的書卷氣,在穿著打扮的映襯下,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的精神。


    “關於你在信中提出的那場對決,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詳談,”榮光者上上下下的將他打量了一遍,沒有給對方留下拒絕的餘地,徑直轉身,“跟我來。”


    伴隨著話音的錄下,他邁開了腳步。


    三分鍾後。


    腳步聲停息,兩人在肆虐的風雪中相對而立。


    “初次見麵,韋伯斯特。”艾米·尤利塞斯朝他伸出了手,禮貌性的說道,臉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疏離,“我是猶大。”


    “很高興見到你。”韋伯斯特,這個將自己打理的一絲不苟的大男孩接過了他的友誼之手,象征性的握了握,“盡管很想這麽說,但站在你我的立場上,我們可做不成朋友。”


    “但也不應當成為敵人。”榮光者說道。


    “誰知道呢,”韋伯斯特沒有正麵給出回應,隻是用棱模兩可的回答將這個問題暫時撇在一邊,“我隻知道,我們還有一場對決必須分出勝負。”


    “信中提及的那場對決?”艾米搖頭,“我好像還沒有做出正式的回複吧?”


    “公平、公正、公開——”反猶大聯盟的創始人說道,“以這麽一場對決讓我們的對立落下帷幕,在我想來你應當是不會拒絕才對。”


    “這可不一定,”艾米在此微微停頓,隨後圖窮匕見,“有誰會在有其它選擇的情況下,去打一場必輸的戰鬥?”


    “至少——”


    “我不會。”


    “果然,”韋伯斯特對此並不意外,“你是為此而來。”


    這是完全可以猜到的事情,正如加西亞所說的那般,在榮光者、持劍者的戰鬥中,能力往往被視為一錘定音的關鍵手、勝負手——若是禁令還在,大家各憑身體素質,無論戰鬥經驗、戰鬥技藝還是戰鬥直覺都近乎非人類的猶大,哪怕以一敵十,獲勝的幾率都不小。


    但當禁令失效後,他不認為同期中有任何人能以一敵十,哪怕是以一敵二,以一敵三都並不容易。


    因為,能力這種東西,完全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就像聖教軍手中配備的火銃與蒸汽動力大劍,這種規格的武器不要說是握在了身經百戰的戰士手中,就算是在孩子手中,都有可能能夠殺死妖魔。


    用這個不怎麽恰當的比方來形容,持劍者自身就好比是手持火銃或是蒸汽動力大劍的人,而聖痕賦予他們的能力,就好比是那威力巨大、能夠將敵人一擊致命的武器——他原本邀約的對決,相當於由猶大這個訓練有素的專職戰鬥人員在空手格鬥的賽場上經曆他們這十來人的圍攻。


    經驗、技藝與直覺,能夠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而在禁令被取消之後,就相當於直接變更了比賽規則,將空手格鬥這一限製條件直接取消,變成了所有人身上都裝備了足以致死的火銃的無限製戰鬥,變成了一場完全不對等的戰鬥。


    說是必輸的戰鬥也一點不為過。


    “沒錯,”榮光者也沒想隱瞞什麽,相當坦然的說道,“我正是為此而來,我們有必要為這場對決確定一個章程。”


    “這是應有之請。”韋伯斯特沒在這點上糾纏。


    “那麽首先,”艾米說道,“我們有必要確定戰鬥的時間、地點、參加戰鬥的人以及戰鬥中應當遵守的準則。”


    “時間已經擬定了,人數的話,我這邊就是你剛剛看到十三個人,不會再多了,具體名單在戰鬥正式進行前會上交裁判審核,至於地點則交由你擬定。”稍作停頓之後,他說道,“這很公平不是。”


    “一點也不,”榮光者冷笑,“什麽時候是以多打少還體現公平了?”


    “必須承認,沒有人能充當你的對手,在一對一的前提之下。”反猶大聯盟的創始人攤了攤手,“當然,你有拒絕的權力。”


    “地點就選在訓練場。”艾米搖搖頭,“沒必要將時間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


    “訓練場?”


    韋伯斯特皺了皺眉,訓練場作為進行對決的場地其實對猶大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因為這裏太小,也太空曠了,一旦短兵交接,根本沒有退縮的餘地,隻能一戰到底。


    所以,他再一次的問道:“你確定?”


    “確定。”


    “好,”韋伯斯特說道,“就這麽定了。”


    “接下來要確定的是戰鬥過程中理應遵守的準則,”年輕的榮光者說道,“武器防具都直接用實訓課上模擬對戰現成的裝備就可以了,輸贏以一方倒地不起為基準,以脫離場地的一方判負,禁止使用煉金藥劑及訓練器械以外的任何道具,同樣……也禁止任何人使用能力。”


    “除了最後一點外,”韋伯斯特搖頭,“我沒有任何意見。”


    “抱歉,”艾米·尤利塞斯以冰冷的言語予以回應,湛藍的眸光中沒有任何情感上的波動,“這一點沒有任何商榷的餘地。”


    “猶大,這不是和你商榷,而是已經被擬定的事實。”反猶太聯盟的創始人兼實際掌控者說道,“懷曼——那位主考官大人,他提出了這個要求。”


    “什麽時候?”榮光者不動聲色的眯了眯眼。


    “就在昨天。”韋伯斯特給出了確切的答複,“我之前不是說過嗎?為了保證公信力,我力圖做到公平、公正、公開,所以我去找了我們的這位總考官大人——然後,他告訴我,他對這套方案並不滿意,至於到底是哪裏不滿意,他當時沒有明說,隻是告訴我,等明天一早,我就會知道答案。”


    “解除能力的禁令。”艾米·尤利塞斯一字一頓的說道。


    “就是這個,”韋伯斯特歎了口氣,“所以,最後一點無論如何都不能變更。”


    “我大概了解了。”年輕的榮光者異乎尋常的平靜,“除了這一點外,他還有什麽要求嗎?”


    “沒做其他要求。”


    “既然如此的話,”艾米幹淨利落的做出了決定,“就這麽定了。”


    “還真是自信啊,猶大。”反猶大聯盟的創始人歎了口氣,“如果你覺得這場對決並不公平的話,我們還可以就一些細節再進行商榷。”


    他說的其實已經相當的直白。


    再商榷什麽?還能再商榷什麽?隻能就人數、時間、地點進行商榷,而在時間、地點沒什麽可調整的情況下,隻能調整參與這次對決的人數,隻能減少“反猶大聯盟”這邊的參與者。


    韋伯斯特的最後一句話,可以說釋放出了極大的善意。


    然而年輕的榮光者沒有接受。


    “謝謝,”他說,“但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


    通過今天這場談話,他算是明白了,誰是躲在暗處的、真正的敵人。


    他的對手,他的敵人並不是站在明麵上的“反猶大聯盟”,而是那位即便在整個教團都排的上號的大人物,那位清掃者大隊的大隊長,本次持劍者考核與錄入工作的總負責人,那位老兵懷曼,那位瘋子懷曼。


    那家夥……很有可能已經發生了什麽,已經在懷疑他了。


    所以——


    必須要證明,要向他,要向所有人證明他的潛質,證明資質測驗出錯了。


    隻有證明了他的潛質,才能證明他的價值,才能——


    讓這家夥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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