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憂回房內,透過半掩著的窗門,還未完全散去的薄霧,看到了跪在院中一動不動的丁零,遠處茫茫雲海,一望無涯。


    燕回送給他的那隻小白狐不知從何處冒出,機靈抖擻著一頭撞進了夜無憂懷中,舒適的半耷拉著眼。


    白翊從屋外走進,眼神若有若無的瞟過,漫不經心道:“你把丁零趕走了?為什麽?”


    “你不是說丁零是你前世的仇人嗎?”夜無憂若無其事撫著白狐的脊背,“我把他趕走你不應該很高興嗎?”


    夜無憂興致有些不高,白翊便不在此事上多言,畢竟他確實不想丁零留在這兒。


    一步步朝夜無憂靠近,手心撫在斬淵的劍鞘上,一股真氣悄然湧入劍鞘,不動聲色道:“還有燕回,以後不要與他來往。”


    夜無憂根本不曾將白翊的話放在心上,心不在焉的撫著白狐,倏然,白翊眉心猛地一凝,望向那斬淵劍的眼神淩厲刺骨,愈發不善,收掌,問道:“無憂,這斬淵劍……”


    夜無憂一把拿過斬淵,將其擁在懷裏,滿懷戒備的看著他,“你不說我都忘了,從靈虛之境回來後,你為何私拿我的劍?”


    “私拿?”白翊意味深長的望著斬淵,道:“你可知道那日你的斬淵劍飛出了我這淩雲峰,還妄想刺破誅仙台,若不是我及時趕到,隻怕他早已將天都捅破了!”


    夜無憂愕然道:“誅仙台?去誅仙台幹嘛?”


    誅仙台不僅僅是降下九劫的地方,更是修道之人飛升九天之所。


    “這可就要問你的斬淵了!”說完,身形一閃便到了夜無憂身側,一隻手緊緊扣住夜無憂,一股浩大的劍氣與殺機朝著斬淵而去,白翊分明是想逼劍靈現身!


    夜無憂大叫:“斬淵!”


    話音落,一道劍光從那斬淵劍內劃出一道流光,劍靈清姿綽約立身在前,手中握著斬淵,打量著白翊,眼中泛著森涼得寒光,“白翊,好久不見!”


    白翊歪頭打量,冷笑一聲,道:“劍靈?你終於現身了?”


    夜無憂被白翊緊扣在身側動彈不得,望著劍靈被迫現身,急的撧耳撓腮,“白翊,你放開我!他是我的!”


    聽到這句話,劍靈露出一抹笑容,甚至於還挑釁的望著白翊。


    白翊無視劍靈的挑釁,眼神即危險又可怕,“一個修煉到了分神期的劍靈,竟然甘心居於一把殘劍內。”


    “百年前我雖已幻化成仙,可一朝渡劫失敗,重傷被封印在斬淵劍內,是無憂將我放了出來。”


    “這說辭你騙騙無憂便罷了,可騙不到我!”


    劍靈半眯著,眼眸中透著一股陰翳晦暗不明的光,真是奇怪,寫這本小說時明明對白翊這個角色愛不釋手,怎麽出現在自己眼前了卻那麽礙眼呢?劍靈眸中焰火跳躍,顯然動怒了,“那你想如何?”


    “不想如何,我隻想,毀了這把劍!無憂!讓開!”


    夜無憂將斬淵擁在懷裏戒備道:“我不知道你為何一定要毀了這把劍,但這劍是哥哥送給我的,他是斬淵劍的劍靈,我絕不會讓人動他分毫!”


    白翊一聲冷笑,“你真的以為他是你斬淵劍的劍靈?”


    夜無憂疑惑了,回首一想,當初在靈虛之境中,劍靈確實是在一不知名的劍墜中化身而出的。


    “九天之上的長生之門有一把守護神劍,千年前,為求長生而背叛長生之門,墜入魔道,而他,不是斬淵劍的劍靈,是那守護神劍的劍靈!”


    夜無憂望向劍靈,喃喃問道:“這是真的嗎?”


    劍靈望著夜無憂幽幽道:“我不想騙你,這確實是真的。”


    “難怪你對長生之門知道的那麽透徹。”


    劍靈側眉睥睨而視,對白翊冷冷道:“長生之門早已消散於天地,我又何來背叛一說。倒是你,白翊,可真是好大的麵子,求著你長生你不要,偏要來這九州做這天道的執劍長老?為了什麽,你比我更清楚。”


    “放肆!”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說你有什麽資格說我背叛長生之門?若說背叛,該是你吧。”


    “你們……究竟在說什麽?”夜無憂站在一側略有迷茫之色,長生之門,傳說中的存在,為何在他兩口中卻如同茶餘飯後的談資一般。


    “無憂,你還要留下他嗎?”


    即使是墜入魔道,可他曾經是長生之門守護神劍的劍墜啊,為什麽不留下呢?


    夜無憂微微思索,白翊卻早已看透了夜無憂的心思,心下微沉,拔劍而起。


    一道寒芒暴射,劍靈飛快向後躍去,退出房門,忘塵劍勢柔和得似是驚不起水麵波瀾,卻殺機四伏,劍靈深知白翊的修為,此刻與他硬拚的後果是什麽他最清楚,若說劍靈最大的倚仗,便是他掌控全局的身份,作者!


    望著夜無憂緊皺的眉心,劍靈心生一計,嘴角一絲冷笑,故意示弱,處於下風。


    白翊手中忘塵劍勢隨之而變,凜冽生風,劍氣陡然暴漲如虹,動了殺機的忘塵可不是那般好對付的。


    劍靈在白翊的忘塵劍下似乎毫無還手餘地,連連敗退,整個淩雲峰劍氣橫行,驚動了其他山峰弟子前來觀望,不知所謂何事,被擋在白翊的劍陣外,不得入淩雲峰內。


    劍氣從四周而來,乳白的罩氣和劍意將劍靈包裹在內,刹那間靜止。


    半瞬,比白日更加亮麗的一道光芒從那團劍氣中突破而出,慢慢擴大,似欲吞噬,又似欲與包圍著的劍氣一決高下,而最後,被突破的缺口越來越大,包圍著的乳白的罩氣和劍意在那道光芒的映射之下,黯淡無光。


    錚得一聲,白光終於從劍氣之中突破,將外圍的劍氣消散,白翊傲然落下,手執還閃著寒意的冷劍,而劍靈,早已敗落在地,。


    夜無憂擋身在劍靈身前,望著全身被殺氣籠罩的白翊,第一次哀求道:“師尊,既然要殺他,為何不殺我呢,前世我也曾入魔,難道今生你不想永除後患嗎?”


    白翊望著夜無憂,古井無波的眼神中透出的寒意第一次讓夜無憂感到幾分心驚,“你以為我沒想過殺你嗎?”


    要殺我,他真的,要殺我!


    夜無憂抬眸望著白翊,眼前明明是白翊負手而立,夜無憂看到的確實前世那個站在自己麵前,一劍誅殺自己絲毫不念舊情的師尊!手心徒然握緊,“既然想殺我,為何還不殺我!”


    為何還不殺他?


    白翊能說嗎?望著夜無憂稚嫩的臉龐,有些事情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他一人承擔足以。


    “讓開。”


    劍靈在其身後拭去嘴角的鮮血,他知道白翊的難言之隱,更知道夜無憂的心思,這一切都是他寫的他怎麽能不了解。


    可是他會解釋嗎?


    不會,而且他還會火上澆油,因為他是作者,所有的人都是他創造出來的,夜無憂也隻能是他的!所以,他必須毀了夜無憂與白翊之間的一切!


    “無憂,你讓開,你師尊如今想殺的是我不是你,你沒必要摻和進來。”


    如今想殺的不是你,往後可就說不定了。


    夜無憂緩緩起身,握上那沾血的斬淵劍,風從北方來,吹起他的青絲黑袍肆意飛揚,白翊記得,曾經也是這麽個北風肆虐的日子,他與夜無憂之間,一戰陌路。


    “你現在要為了他與我為敵?”


    “是師尊你在逼我與你為敵。”


    白翊輕歎一聲,“不過一把魔劍而已。”


    “是啊,不過一把魔劍而已。”夜無憂眼角微寒,湧上眉梢的鋒利刺痛人心。“可你偏偏要毀了我珍視的東西!”


    寒芒一閃,夜無憂無畏執劍而上。


    其實以他如今的修為,築基期的修為,對上白翊,毫無勝算。


    可他偏要搏上一搏,前世今生的怨懟,憤懣,齊齊爆發。


    白翊此刻心中憤怒煩躁得想殺人,可偏偏麵前的人是夜無憂,手中的忘塵捏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一側的劍靈瞅準時機化作流光入斬淵劍內,光芒萬丈,夜無憂修為雖然比不得白翊,斬淵卻比忘塵要強上三分。


    白翊如何會真的對付無憂,少不得壓製住幾分真氣,不曾想,你來我往間,卻讓劍靈鑽了空子。


    倏然,一股巨大的拉扯將他從淩雲峰的屏障中拉離,白翊沉眉,想走?


    此刻已來不及了,劍靈費盡心機便是想帶夜無憂離開天道,淩雲峰的乳白的屏障生生劃出一大口子,手握斬淵的夜無憂全身使不上一分力,眼睜睜瞧著自己出了淩雲峰,橫劍一閃,眾目睽睽之下,竟不見了蹤影。


    四周竊竊私語聲傳來,白翊望著夜無憂消失的方向,正欲追去之際,有弟子在淩雲峰外揚聲稟報道:“啟稟執劍師叔,暮家一行人在回暮家路上遭遇魔教,全數死於魔教手中,掌教請您前去大殿商議。”


    無憂的身影已消失不見,白翊沉眉,手中劍柄咯咯作響,萬般不甘最終還是一甩衣袖禦劍朝大殿而去。


    夜色撩人,無人的街角,虛無中震蕩蔓延開來,恍若從虛空中劃出的一道口子,吐出了一個黑色身影。


    夜無憂從斬淵劍上掉落,狠狠墜落在地,一陣暈眩之感傳來,蒼穹仿佛天旋地轉。


    夜無憂緩緩起身,望著這幽暗的深夜,茫然不知所措,虛弱之感遍布全身,眼前一黑,就此歪頭倒下。


    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日光清照,和煦溫暖的秋日陽光斜照在他臉上,心頭一驚,驀然清醒,丹田肺腑卻火燒火燎般的疼,四肢乏力,使不上一點勁。


    他聽到有人在他身側緊張道:“傻小子,你怎麽又把人撿回來了,最近咱們暮家不太平,你小子注意些,別什麽人都往咱們暮家帶。”


    “嘿嘿,陳伯,我知道了。”


    夜無憂聽了,心頭一驚,暮家?與夜家勢不兩立的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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