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你好呀。”


    夜無風那笑得一如既往的溫和平靜,沒有怨恨,更沒有以往刻意的討好,很平靜,平靜得讓夜無憂那平直的眉骨不由自主微微蹙起。


    夜無風自嘲一笑,“真是賤命一條,在禁地中幾次三番差點死了,竟然都活了下來。”


    夜無憂麵無表情的望著他,半響喉間咕咚一聲,對白翊說:“師尊,我去修煉去了。”


    夜無風眼疾手快一把勾住他的臂彎,笑道:“無憂,堂哥想和你說說我是怎麽死裏逃生的。”


    夜無憂冷靜的推開他,道:“我不想知道。”


    “可我想告訴你。”


    夜無憂冷冷的望著他,很不明白,他明明知道自己要殺他,為什麽還要出現在自己麵前。


    眼眸中夜無風的平靜與夜無憂的不悅交織在一起,夜無憂淡淡回眸,不願再看見夜無風那張笑得風輕雲淡的臉,就好像藏匿在身後冷冷盯著你的毒蛇,可能就在你不注意的瞬間給你致命的一口,夜無憂轉身便走。


    夜無風也不再追了,在他眼底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就勾起了他的興趣。


    一直以來都小心翼翼處於弱勢,明明自己才是那個知曉未來掌握一切的人,這本書裏的情節他一清二楚,既然如此,為何自己要如此膽顫心驚。


    掌握這本書所有的劇情,你還能被夜無憂殺了,那就是你夜無風的無能,該死!


    白翊劃過夜無風的目光幽深,眼神極冷,眸光帶著能刺入皮膚的森然鋒利,包含著警告的意味。


    “見過執劍長老。”


    白翊大概是做慣了上位者的呼風喚雨,望著夜無風中帶著喝令的意味,“夜無風,你所有的心思,不管是什麽,隻要是針對無憂的,最好收起來。”


    夜無風抬眸直勾勾的平視與他,眉眼間沒有絲毫的俱意,“怎麽會,無憂可是我堂弟,我護著他還來不及,能有什麽心思。”笑得一派淡定從容,卻與以往大不相同。


    究竟有什麽不同,卻讓人說不出來。


    夜無憂擁著斬淵劍徑直朝住所走去,暮家即使對夜家再仇視,在六大家族以及天道弟子都在之時也不會表現得針鋒相對。


    可即使暮家表現的再好客,百年前害死夜家百餘人之事他夜無憂也不會忘記。


    不如就趁著禁地之事還未開始前,膈應膈應他暮家好了。


    如此一想,夜無憂信步朝那暮家寒潭走去。


    夜無憂在夜家時,那夜家寒潭幾乎就是他一人的,而如今這暮家寒潭,他還隻到那寒潭邊上,便聽到裏麵的嗬斥聲傳來,夜無憂遠遠望去,隻見那寒潭中浸泡著幾名暮家弟子,嬉笑著將那人的頭按進寒潭中,引得那人不斷揮動雙臂死命的在寒潭裏撲騰。


    “你不是要來泡寒潭嗎?不是要洗筋伐髓想要修行嗎?我們這是在幫你,不用謝咱們。”


    “一個廢柴,也妄想著修行?簡直笑掉大牙。”


    “誒,不能這麽說,人各有誌,斷翅的鳥兒都想飛,更何況是一個不能修行的廢人。”


    那群弟子將那人毫不費力提起來,夜無憂定睛一瞧,那不是暮星越又是誰。


    從禁地中出來之後夜無憂便再未見過他,若不是因為暮星越回了暮家後便不再露麵,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他,夜無憂還真想問問他,他究竟是什麽人。


    暮家星字輩皆屬暮家嫡係,他夜無憂就還沒見過哪個家族嫡係活的比暮星越還要慘。


    “我隻是想……泡泡。”暮星越趴在寒潭邊上不住的咳嗽喘息,聽了他這話,四周的弟子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你沒聽少家主說嗎?暮家寒潭,非暮家弟子與你,不得進入!”


    暮星越垂眉沒有說話,深吸了一口氣,便準備爬上岸。


    可那些日常以羞辱他取樂的弟子怎會就此輕易放過他,暮星越才爬上去,便被那些第一拽住衣角一把將他拽了下來,暮星越整個人仰頭朝後倒去,蕩起水花四濺,在水中連嗆了好幾口。


    那些弟子作勢還要將他往水中按,夜無憂一聲怒斥,道:“住手!”


    聽到這個聲音,眾人皆望向夜無憂,一時之間誰都不曾說話。


    “夜公子……咳咳。”暮星越幾聲劇烈咳嗽,朝著夜無憂搖了搖頭,示意他別管。


    若不是因為暮星越曾經救過自己的命,他還真不想管暮家的事。


    “夜公子,這是咱們暮家的事,還請夜公子不要過多幹涉才好。”


    夜無憂擁著斬淵劍而來,站定在那寒潭邊上,眼神桀驁睥睨望著那寒潭中的弟子,一鬆手,手中的斬淵劍掉落到了寒潭裏。


    那寒潭說深不深,說淺不淺,人若是猛地紮下去卻碰不到底。


    夜無憂居高臨下,指著那按著暮星越的弟子道:“我的劍掉進去了,你給我撿起來。”


    從小在夜家養尊處優,夜無憂還真不知道求人是個什麽語氣,更何況他今日本就沒打算求人來著,他隻是為了想給暮星越出一口惡氣罷了。


    “你自己的劍,自己掉下去的,我為什麽要幫你撿?”


    “因為這是你暮家的寒潭,我一個外姓人,怎麽能進去?”夜無憂冷冷的望著他,語氣冷冽了幾分,“撿起來。”


    那弟子臉色憋的青白一片,不是他軟骨頭,而是夜無憂的身份著實不好對付。


    若隻是夜家弟子,他完全可以不用在意,可他夜無憂除了夜家弟子外,還是天道執劍長老門下唯一的弟子,而那位執劍長老就是暮無生也不敢輕易得罪的人。


    無奈之下,那名暮家弟子隻得紮頭朝下,為夜無憂找斬淵劍。


    那弟子在寒潭摸索了一陣,很容易便瞧見了靜靜躺在池底的斬淵劍,一把將其握在手心便往上遊去,可不知為何,那斬淵劍卻如同千金般重,他朝上拉扯了良久都不曾將那斬淵劍移動分毫。


    在水中憋氣已久,正想鬆開斬淵劍紮出水麵換口氣時,那緊握斬淵劍的手緊緊將他吸附在池底,那弟子一陣驚慌失措,死命拉扯著,臉色憋得通紅,雙腿在水中亂踢,卻無濟於事。


    窒息的恐懼感傳來,那股絕望令他無所遁形,死死憋著的嘴張開,大股的寒潭水從他口鼻進入,溫水湧入,就在他覺得自己將要溺死在這裏時,那斬淵劍這才放過了他,全身一輕,整個人漂浮向上,浮於水麵,心有餘悸的喘著粗氣。


    夜無憂眸中的神色冷冽刺骨,望著他不帶一絲溫度,嗤笑的話讓那人原本漲紅的臉色愈發紅了。


    “修行之人,竟然還會溺水。我的斬淵劍呢?”


    那弟子沒有說話,卻不再願意潛入水底,明擺著這是夜無憂在整他,他若是再潛水下去,那就是他自己沒腦子。


    “你去。”夜無憂指著另外一弟子,冷冷道:“難道暮家弟子如此無能,連把劍都不能撈上來?”


    “我們憑什麽給你撈,是你自己掉下去的,要撈,你自己去撈!”


    “那剛才又是誰說,暮家寒潭非暮家弟子與暮星越不得入?”


    “這是我們暮家的規矩!”


    “所以這就是你們暮家的待客之道?客人的劍都掉了,你還不撿起來?難道非得讓我去請你們暮家家主給我撿?”


    “夜無憂,你欺人太甚!”


    夜無憂冷哼一聲,“誰欺人太甚?是你們吧,一群人欺負一個不能修煉的弟子,既然你們光明正大欺負他,那我便仗著自己身份光明正大欺負你們,今天你們若不能將我的劍撿起來,就別想從寒潭中出來!”


    那幾名弟子怒不可遏,正想起身與夜無憂一較高下之際,有人施施然而來。


    “見過少家主!”那寒潭弟子紛紛拱手行禮。


    來著是暮星河,暮家少家主。


    暮星河環顧四周,眼神最後放在寒潭中不敢抬頭的暮星越身上,故意忽視了夜無憂,問道:“你怎麽在這,我不是警告過你,不準你下寒潭嗎?”


    暮星越似乎極怕暮星河,全身一陣哆嗦,偷偷抬眉,小聲怯弱道:“是,我這就走!”


    “等等!”夜無憂懶洋洋開口,道:“你走了誰幫我撿劍,其他人都是一群廢物,連把劍都撿不起來,暮星越,麻煩你幫我去池底把我的斬淵劍撿起來,行嗎?”


    “夜公子說笑了,我暮家弟子怎麽會連柄劍都撿不起呢?你,去幫夜公子撿劍。”


    不巧,暮星河所指之人,還是之前那個被夜無憂指示入寒潭撿劍的那人。


    麵對暮星河的話,他又怎麽敢多言,咬牙便紮進了寒潭中,還是那一樣的過程,等到他紮出水麵,大口大口呼吸著寒潭水麵的空氣。


    夜無憂可惜的看著一側臉色鐵青的暮星河,惋惜道:“我都說了,暮家弟子廢材多,連柄劍都撿不起。”


    “你們都去撿!”


    寒潭水麵的弟子隻得猛紮頭,朝那池底而去,過了半響,個個兩手空空紮出水麵,趴在寒潭邊上劇烈咳嗽著。


    夜無憂搖頭,“都是一群修道中人,竟然會溺水,我算是漲見識了,暮星越,看來隻有你能幫我了。”


    暮星越下意識點點頭,頂著暮星河那銳利如刀鋒般的眼眸,如履薄冰,一頭紮進了水底。


    取劍的過程異常順利,夜無憂接過暮星越從寒潭底劍氣的斬淵劍,輕拭劍鞘,森寒的話語中帶著爭鋒相對的鄙夷與嘲諷。


    “一群修道弟子,竟然比不得一個廢材,暮家,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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